第47節
什么叫應不應該!師父根本不會!不可能的! 韓房子看師弟的表情越來越詭異。師弟平白無故怎么會說出這種假設?除非這其實是他自身遭遇的問題,他自身……難道說,師弟喜歡師父?! 腦子里出現這個猜測的韓房子師兄,臉都要炸裂了,他想到剛才師父明顯不想理會師弟的模樣,師父他也知道師弟的心思嗎? 不是吧,師弟竟然敢這樣欺師滅祖嗎?膽子可不是一般的大,他這師兄都被他嚇住了。 韓房子定了定神:“師……師弟,師兄覺得不可?!?/br> 申屠郁嘆一口氣,“果真不可嗎?!?/br> 韓房子斬釘截鐵:“你們是師徒,年紀閱歷都相差甚大,斷無可能的,而且師父只把徒弟當做孩子看待,還是不要強求了!早早斷了這念頭好好修行不好嗎!” 申屠郁有些走神,沒有聽見韓房子說漏嘴的那句“你們是師徒”,更不知曉他誤會了什么,頗有些神思不屬地朝師兄點點頭,回去了自己的幽篁山。 韓房子看著師弟的背影,愁緒滿懷。怎么就會發生這種事呢,看師弟這魂不守舍的模樣,分明就是陷入情網了,可這幾百年了都好好的,怎么突然產生了這種感情? 其他師弟師妹看他一個人站在那久久不動,好奇過來問:“韓房子師兄,方才悄悄和申屠師兄說什么呢,怎么神情如此嚴肅?” 韓房子頗覺心累,什么都不想說,一言不發地擺手離開了。 申屠郁回到幽篁山,進入煉爐天地中。作為烏鈺的人身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就一直坐在那看著徒弟,以防煉制出現什么差池。兩人坐在那,眼睜睜看著煉制到了尾聲。 申屠郁幽幽嘆息了一聲。 幽篁山的氣息和他處不同,這里的空氣濕潤而清澈,還有一絲絲杜鵑花的香甜。辛秀在這里住了幾年,對這味道異常熟悉,眼睛都還沒睜開,就已經下意識知曉自己這是回了家,整個人都放松著。 直到她忽然想起來,自己暈倒前是個什么情況。 真是冤枉死了,她只是發現了一個事實,所以順嘴說了出來,結果還沒說完就被烏鈺給弄暈了。她當時就是擔心這臉皮太薄的男人受不住,都沒想打趣他,特地用那種平靜的語氣敘述,結果這人還是這么大反應,真讓人又好氣又好笑。 睜開眼睛見到熟悉的竹樓,辛秀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怎么一睜眼,自己回到幽篁山了。 一眼見到坐在旁邊的師父,辛秀下意識喊了句:“師父?!?/br> 然后一個驚坐起:“嗯?我能看見了?” 申屠郁在她醒來前已經做了許久的心理建設,現在好歹能端起師父的正常態度了,結果辛秀稀罕了一會兒自己重見光明的眼睛后,就目光炯炯盯著他,把他看得再度不自在起來,并忽然石破天驚來了句:“師父,我知道你的另一重身份了?!?/br> 什么?! 申屠郁一驚,椅子都險些坐不住,捏著椅子的扶手發出咔一聲。 徒弟知道了?她知道烏鈺也是他了?可她怎么知道的? 難道是這眼睛……不對,他給徒弟煉制的這雙眼睛,只能看破一一般幻像,看破妖鬼之流的真身,或許還有一點其他的迷惑作用,但并不能看穿他人神魂,更何況烏鈺那身體在屋外,她都還沒看見,怎么一睜眼就說知道他的身份了。他反思片刻,確定自己并沒有暴露什么。 申屠郁瞬間想到許多,神情復雜極了,緩緩開口:“你是怎么知曉的?” 相比申屠郁的凝重,辛秀就輕松多了,她笑著說:“從蚰蜒妖那知曉的啊,而且后來在妖洞窟那么明顯,我當然也猜到了,又不難猜?!?/br> 大家都喊師父深涂妖王,哪怕沒人在她面前直說他的原型,師父自己也沒談起這事,但她又不是傻子,當然能確定他原型是食鐵靈獸,自然而然也能確定他就是那只熊貓mama了,師父怎么這么詫異她能發現,她在師父心里難不成是個傻憨憨? 申屠郁想起那只蚰蜒小妖,驚愕于徒弟竟然那么早就發現了,咬牙有些微怒:“你早就知曉為師身份,卻一直沒說?” 辛秀:“對啊?!彼@段時間又沒回蜀陵見師父,怎么說啊。 申屠郁見徒弟毫無悔過的意思,甚至沒有多一句解釋,更沒有忐忑,反而沒頭沒腦的樂呵呵的,當真不知道該怎么說她了。 徒弟在妖洞窟那會兒就知曉了他烏鈺的身份,那之后她還能對“烏鈺”做出那些事,假裝不知,她當真不顧師徒情分,一心想與他在一起不成? 辛秀發現師父似乎有些驚慌失措,還有些生氣,甚至不肯與她對視,扭頭看著一側窗外,簡直樂死了。 師父這鬧什么呢,怕她害怕他是妖嗎?她一把按住申屠郁的手,雙眼發亮:“所以師父,不要再隱藏了!” 申屠郁試圖抽出自己的手,“胡鬧?!?/br> 辛秀:“變成原型給我看看嘛!我已經知道你就是熊貓mama了哈哈哈!” 申屠郁抽了一半的手頓住。 申屠郁茫然了一瞬,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說的和徒弟說的,似乎并不是同一件事。 徒弟說的身份,好像不是烏鈺的身份,而是食鐵靈獸……生氣一下子變成了加倍的心虛。 為了試探,他閉嘴,讓屋外的烏鈺走進來轉移徒弟目光。 辛秀見到烏鈺,果真立刻移開了目光,驚訝又高興地說:“原來你在?!?/br> 她一覺醒來發覺自己回了幽篁山,心里就猜測著,是烏鈺搞不定她的眼睛,所以把她送回來求助師父了,而師父之前那么反對他們在一起,又見了她雙眼失明回來,肯定要為難烏鈺,直接把他趕走都是輕的。 如今見到烏鈺好端端站在這,她怎么能不驚喜。 “師父,你對我真好!”她笑嘻嘻地按著師父的手,像個需要調和母親與兒媳關系的兒子,一邊安撫愛子心切的老母親,一邊明里暗里給烏鈺說好話。 “是不是烏鈺把我送回來的?我先前不小心失明了,一路都是烏鈺在照顧我,還為我幾度涉險去找各種寶物,雖然他說不是,但我知道那肯定都是為我的眼睛找的?!?/br> 最后她總結:“師父明察秋毫,應當不會為難徒弟的恩人吧?” 申屠郁無話可說,他實在不知道該怎么演。一只患有社恐的熊貓,要怎么承受這種兩個人之間的三人復雜關系? 他只好胡亂應付一番,讓“烏鈺”保持沉默無表情的臉,又用原身發話讓他趕緊出去休息,然后懷著罪惡感,繼續用師父的身份面對一無所知的徒弟。 辛秀眼看烏鈺才剛進來看了自己一眼,就可憐巴巴地被冷酷無情的師父趕走,心道難怪從古至今那么多婆媳劇,當夾心的男人都左右不討好,她現在可算是明白那是什么感覺了。 見師父臉色不好,辛秀還以為他仍然不喜歡自己與烏鈺來往,便嬉皮笑臉道:“師父,別生氣嘛,跟你說個好消息,徒兒和烏鈺還沒有在一起呢?!?/br> 師父高興了,才不會為難烏鈺。 申屠郁:“這是好消息嗎?!?/br> 辛秀:“對師父來說,可不是好消息嗎?!?/br> 她露出小女孩似的撒嬌,抱怨:“我看我們怕是還有得磨呢,師父你是不知道,烏鈺他簡直是個和尚,清心寡欲的,碰都不讓碰?!蹦菚r候反應那么大,她都懷疑他是不是從來沒有過那種生理反應。 和尚?申屠郁聽了辛秀這無心之言,忽然靈光一閃。說起來,這確實不失為一個拒絕徒弟的辦法。 “剛才我們話還沒說完,師父,你到底承不承認自己是熊貓mama?”辛秀追問。 申屠郁思考著方才靈光一現的想法,口中隨意應道:“承認?!焙土硪粋€身份比起來,這個算得了什么。 辛秀快樂地蹭到師父身邊,“謝謝師父,先前徒兒不知曉那是師父原型,多有冒犯,想來師父也不會和徒兒我計較?!?/br> 申屠郁:“不計較?!?/br> 辛秀:“那日后師父還愿不愿意化為原型讓徒兒為師父梳理毛發,表一表孝心?”她把自己的擼毛活動加了個冠冕堂皇的名頭,瞬間就成了個孝順徒弟典范。 申屠郁繼續思考:“……好?!?/br> 辛秀歪了歪腦袋,“師父,你看上去好像沒什么精神,怎么了?” 申屠郁把她的手不著痕跡地從自己身上拿下來,道:“沒什么,只是先前與冰龍一場斗法,有些累了?!?/br> 辛秀昂起腦袋:“冰龍?冰龍到我們蜀陵找麻煩來了?” 申屠郁到底還是把手放在徒弟腦袋上輕輕按了按,“沒事,祖師爺已經出面解決了?!?/br> 辛秀對他還是很像個乖巧小徒弟的,立刻就說:“那師父趕緊去休息吧,徒兒不鬧你了?!毙茇堅鸵院笥械檬菚r間看。 申屠郁前腳離開,辛秀后腳就跑出去找烏鈺。 “烏鈺,你在這啊?!毙列阕叩侥且豢米隙霹N樹下,和烏鈺站在一起。 “幽篁山這座小樓地界,師父尋常不讓人進來,你這次能進來,可見師父其實也不是不能接受你?!毙列阍囂街f。 烏鈺方才已經在和徒弟的談話中得到了靈感,此時,他轉身正對辛秀,肅然對她說:“阿秀,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br> 辛秀:“你突然這么嚴肅,好像是有什么大事一般,別嚇我?!?/br> 烏鈺:“我不可能與你在一起,也不會做你的道侶,因為,我是自在天的佛修,很快就要回自在天去,再不出來了?!?/br> 辛秀:“……什么?什么佛修?” 烏鈺抬手,取下自己一頭黑色長發,露出個光腦殼:“不信的話,你看,我已經剃度了?!?/br> 辛秀:“???” 作者有話要說: 師父:太難了。 ……這是師父第多少次說太難了? 第60章 辛秀看著那個光腦殼,有很久沒有說話。 半晌,烏鈺才聽到她說:“你這……假發,質量看上去挺好的?!?/br> 申屠郁:“……”完了,徒弟受到的打擊太大,人都傻了。 辛秀忽然一個激靈,抬手擦了擦眼睛發現烏鈺的腦殼還是那么禿然,才嘗試著重新組織了下語言:“烏鈺你聽我說,我喜歡你不是因為你的頭發,所以,你不用因為沒有頭發而自卑。你看,你還是很好看的,光頭才是檢驗美人的唯一標準,我完全不介意,不如說我忽然覺得這樣更有感覺?!?/br> 看徒弟還不愿意接受現實,申屠郁咬咬牙說:“你可知曉自在天是什么樣的地方?” 這個辛秀有所耳聞,據說那在西天以西,是天下佛修的朝圣之地,有許多一心向佛的人跋涉萬里歷經千辛萬苦前往自在天,想到得到佛緣,但很有可能終其一生都不能得見自在天真容。 而自在天里的佛修們都是神秘的,他們都是圣潔慈悲的化身……用通俗簡單一點的話來說,這群大和尚尼姑們,不能破戒,各種戒都有,辛秀知道的不算清楚,但她知道烏鈺肯定不能和她做道侶。做和道侶都不行。 “我修行數百年了,若是一朝破戒,就會修為全失,成為一個普通凡人,終我一生再不得入自在天?!鄙晖烙粲行c幸自己人身的臉被雷劈壞了,所以現在說起謊話騙徒弟他也沒有露出什么不應該有的神情讓徒弟察覺到不對。 辛秀聽到這些,再也笑不出來。哪怕她一貫以自己的感受為最,也沒有理所當然強求別人為自己犧牲最重要的東西,來成全自己的想法和打算。 她將自己代入想了片刻,如果是她,修行了幾百年,是否愿意為了一段感情放棄所有修為?她是愿意的,她喜歡的東西,為了得到,做什么都愿意,可失去自己的信仰又有所不同??v使她再喜歡什么,也不肯為了那個存在,失去自己一直以來堅持的意義。 烏鈺恐怕確實是有些喜歡她,可惜,他不可能為了這么一段短暫的、尚且曖昧不清的感情放棄多年修行與堅持,更不會為她動搖自己的信仰。 所以她們之間的關系,確實是已經走到死角了。 他先前有那種反應的時候,那么無法接受,也讓他終于下定決心和她說清楚。原來如此。 真是造孽,險些害得御弟哥哥西天取經之路中道夭折。 辛秀:“圣僧,你怎么不早說?!?/br> 圣僧??? 申屠郁不知這梗,只心道:徒兒,不是師父不想早說,是師父早前沒有想到這個借口啊。 申屠郁:“你……不怪我?不生氣?” 辛秀:“我生什么氣,追人當然要做好追不到的準備,要是追不到人家就要責怪怨懟,那不是太糟糕了?!弊啡说臅r候不能要臉,但追求失敗的時候就要注意要臉,這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