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沈橫想陪著十姨太和小女兒,沈硯山孤身一人,去哪里過年都行。 他代表江西軍界出席。 “……五哥?”司大莊叫了聲,見他沒反應,又叫了聲。 沈硯山輕輕拂過墓碑。 這墓地里,葬著燒成了焦炭的司露微,可墓碑上沒有刻任何的名字。 因為沈硯山始終不相信司露微死了。 那個晚上,他們的房間里有其他人。既然有人能進來,司露微自然也能出去。 司大莊則說,當時大門緊閉,屋子里全是火,司露微不可能逃出去的。 “瑪麗當時也在屋子里?!鄙虺幧降?,“可后來,它在院門口?!?/br> 晁溪則說,那晚瑪麗從未進過司露微的房間,一直都在外面。 沈硯山的確是失心瘋了。 “大莊,小鹿不知道今年在哪里過年,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鄙虺幧捷p聲道,“三年整了?!?/br> 司大莊眼眶發澀。 沒了小鹿,司大莊也不隨便大哭大嚎了。他忍著心酸:“五哥,專列等了很久,該動身了?!?/br> 沈硯山轉過身。 他和司大莊一邊走出墓地,一邊道:“我希望有生之年,還能再見見小鹿?!?/br> 司大莊也想。 可人死不能復生,他家小鹿很慘,死后連遺容都沒有。 他嘆了口氣。 火車北上,專列上帶著一百多名沈硯山的副官。 司大莊住在隔壁的包廂里,枕著手臂發呆。 三年了。 他有時候覺得很恍惚,他妹子去世居然三年了。 五哥一直沒從那悲傷里緩過勁來。這三年,他從沒笑過,脾氣很壞,做事也越發狠辣。 他的左腳燒壞了皮膚,一到陰雨天就疼得鉆心。而他的胸口,也是有個對穿傷,刮風下雨也會發作。 他能活下來,已然是很不容易。 沈硯山的專列,一路上都有重兵把守,所有的列車都要給他讓道。十天之后,他到了北平。 正月初十的北平,空氣冰寒入骨,卻充滿了熟悉的氣息。 這是他的家鄉。 他生活在這里的時候,此地還是叫北京,是朝廷首府之地,如今改得不倫不類,叫了北平了…… 他看著火車站,想起這車站剛剛建成的時候,他祖父還帶著他來坐過。一轉眼,車站有點舊了。 好像一個時代都要過去了。 “沈總參謀!”遠處,有北平內閣的秘書長親自過來迎接,看到沈硯山,就極其熱情,“一路上辛苦了?!?/br> 沈硯山輕輕點頭。 “已經準備好了飯店房間,沈總參謀先去休息?!泵貢L又笑道。 沈硯山跟著他往外走,隨意敷衍了句:“有勞?!?/br> 他們在五國飯店下榻。 飯店里三層、外三層,站滿了荷槍實彈的衛兵,一只蒼蠅也難飛進來。 這次來的,全是各處大軍閥,誰都怕死。 沈硯山帶著司大莊進了飯店,秘書長告訴他:“您的房間在五樓,這邊電梯,您請?!?/br> 五樓一共有三十個房間,其中九個是給沈硯山的,前后左右都住滿他的警衛人員。 北平內閣保障他們外部的安全,內部就要靠各位軍閥自己帶過來的人。 “沈總參謀長,這次來的人不少,若是有個什么不快,您多擔待,千萬別動槍?!泵貢L道。 沈硯山點頭。 司大莊就去安排自己的警衛入住。 這幾年,沈硯山的安全都是司大莊負責,他只做這一件事,做得盡心盡力,沒有出過大錯。 安頓好了之后,他敲了敲沈硯山的門。 沈硯山起身給他開了門。 “五哥,你家不就是北平的嗎?你要不要回家去看看?”司大莊問,“看看老宅子也行?!?/br> “休息一會兒,我要去給我父母和祖父上墳。老宅子早已賣出去了,沒什么可看的?!鄙虺幧降?。 他吃了午飯,司大莊替他準備好了各種祭祀用的紙錢。 沈硯山家的墓地不在城郊,而是更遠的莊子上。 他這一去,傍晚之后才回來。 靠近五國飯店的時候,突然被自己的警衛攔住了。 “總參謀長,飯店里出事了,暫時還沒有排除危險,您等會兒再進去?!备惫俚?。 司大莊問怎么回事。 “內閣的日本顧問福田次郎被刺殺了?!备惫俚?,“就是五分鐘前的事,現在正在緊急戒嚴?!?/br> 天色越來越晚,夜幕緩緩垂落,要遮掩所有的光明。 沈硯山不關心誰被刺殺了。 他百無聊賴目視前方。 前面有一隊衛兵簇擁著一位軍閥退了出來,打算另尋地方住。 沈硯山隨意掃了眼,突然他表情一頓。 他猛然推開了車門。 他朝那隊衛兵里疾奔過去,那邊不知情況,暝色又漸深,視線里逐漸模糊,于是對著他舉了槍:“什么人?” 司大莊嚇了一跳,急急忙忙下車,用他蹩腳的官話高聲道:“誤會,誤會!這是江西的總參謀沈濯,不是刺客!” 被擁簇的是湖南籍的軍官,聽說過自家近鄰江西的總參謀。 他遠遠對著沈硯山笑了笑:“沈老弟啊,真是誤會大了!放下槍!” 沈硯山卻不接話。 他往那隊衛兵里沖,一連扒開了好幾個人,突然問:“之前站在這里,各自比較矮的副官,他哪里去了?” 湖南軍閥的親兵們一頭霧水。 副官長數了數人頭:“沈總參謀,我們一共十五人,并未少了誰?!?/br> 沈硯山卻不信。 他一個個去看人家副官的臉,仔仔細細的查看。 湖南軍閥的臉色不太好看了。 司大莊也很尷尬,站在他身后:“五哥……” 他知道五哥這些年的病一直沒好,只是別在這個時候發作??! 沈硯山再三檢查,確定自己是看錯了,態度冷淡對那位小軍閥道:“抱歉?!?/br> 小軍閥有點惱火。 沈硯山轉身走了,小軍閥對著司大莊撒氣:“他這是什么毛???” 司大莊賠了好幾個不是,回到了車子里。 沈硯山好像失魂落魄。 司大莊不知緣故,低聲問:“五哥,你怎么了?” “我……”沈硯山茫然看著逐漸黑暗的前方,眼底的一簇火逐漸熄滅,“我好像看到小鹿了?!?/br> 夜幕四合,路燈的光隱隱綽綽,司大莊覺得五哥是看到鬼了。 他打了個寒顫。 第119章 隨機應變 北平一處胡同口,正在賣熱騰騰的宵夜。 霧氣在寒冷的夜里一叢叢散開,像一朵朵飄渺煙花。 有個中等身材的人,進了胡同。 幾個在門口吃宵夜的,都是這個胡同的,沒見過此人,卻沒人多看一眼。 這人實在不起眼,是普通不過的打扮。 隨后,胡同尾部一家門被輕輕敲響。 敲門聲很有節奏,輕微。 門卻立馬被打開了。 有個年輕男人站在門后,恭敬叫了聲“小老板”。 進來的人把帽子摘下來,露出一張女人俏麗的臉。 女人的臉很漂亮,一雙特別大的眼睛,只是那雙眼睛冷森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