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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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道:“我怎么聽說是嬰公子已經探出了番狗的陰謀,在容二爺面前據理力爭,容二爺剛愎自用,非要他出城不可……” 卻有個人低低地嗤笑了一聲,仿佛要說什么見不得人的話似的,聲音壓得極低,道:“容二爺早就和容大人離了心!‘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容大人在柳州平亂,容二爺卻偏偏不放嬰公子跟著容大人去。嬰公子今年還沒有及冠呢,容二爺非要他做前鋒將軍,你們說這還能是什么意思?” 他越說越是激動,一時之間滔滔不絕:“倘若真是有心要栽培嬰公子,要替他建功立業,難道帶在身邊隨時調度,不比前鋒營這樣送死的地方輕松快活?我太爺爺早年跟著徐將軍西征的時候,曾親眼見過前鋒營每回的慘狀……一場大戰下來,全胳膊全腿的也不好有幾個……” 容縝重重地一拳砸在了桌上。 第108章 隴頭月(2) 隔壁雅間里的客人也沒有想到寂靜的三樓還有另一桌客人。 容縝在桌面上重重地砸了一拳,隔壁的人聲就驀然靜了下來。 有人從隔壁的房間里出來, 腳步聲雜雜沓沓的。 容縝雙眼幾乎噴出火來。 這些人、這些刁民, 滿口的胡言亂語……他的父親, 可是容嬰的長輩。這些人心里究竟還有沒有上下尊卑! 他又有片刻的茫然和不真實之感。 為什么這些人都這樣篤定、為錯誤究竟在番人、他父親還是容嬰的身上而爭執不休,卻沒有人反駁、反駁他父親死了這件事? 他的父親,西征王師的主帥, 怎么會、怎么會就這樣死了?! 還是和容嬰脫不開關系的死! ——這個消息如果是真的, 大伯一定也早就知道了。 為什么沒有人告訴他?! 門口有輕輕的敲門聲。 容縝已經站起身來, “砰”地一聲拉開了門。 那人與他撞了個對面, 看見房中只有一個年輕的男人, 不由得怔了怔,剛拱手要說些什么, 已經被容縝盯了一眼。 那目光森寒如鬼魅,讓中年客商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 容縝眼中已經露出兇光來, 手指摸上了腰間的刀柄。 “暗中回京, 低調行/事, 不要張揚行跡?!?/br> 大伯平淡如水的交代像驚雷似的炸在了耳畔。 他手指痙/攣似的屈了屈,臉色青了又紅、紅了又青, 一把將擋在門口的客商推了個趔趄, 大步流星地下樓去了。 雅間里到這時也有其他人跟了出來, 扶住了失去平衡的同伴,不解地向著離開的人看過去,留意到了他腰間的長刀。 那人驚叫道:“容刀!” 二十年前由容玄明改制的、幾乎成為容氏嫡系標志的一品橫刀。 眾人想起之前的言談,彼此面面相覷, 半晌,忽然有人低聲道:“容大人……不是帶著全軍往西北去了嗎?” 夏日里毒辣辣的日頭無遮無攔地曬下來。 大步出了酒樓的容縝被沿街的風一吹,忽然察覺自己背上出了一層冰冷的汗。 連滿心頭的怒火被這陣汗一澆,都蒙上了一片蒙蒙的灰。 跟隨、護送他回京的容氏親兵二十余人,這時除了出門打探情報的,余下的人都等在暫居的客棧小院里。 伍長面色沉凝如水,低聲向圍成一圈的同僚交代事宜:“二爺殉國之后,皇帝將此事秘而不宣,用意不言而明。嬰公子身在沙場,大人也不得不去,縝公子就是容家唯一的嫡脈。倘若京城風聲不對,我等縱是拼死也要送縝公子出京……” 門口卻忽然傳來一聲鳥啼。 伍長回過頭去,容縝已經大步踏進了門。 親兵們都還環著伍長三三兩兩地站著,容縝目光在院中環視一圈,陰沉沉的視線在伍長身上定了一定,忽然掀唇笑了笑,問道:“這是在說什么?” 伍長垂下頭,正準備說些什么,容縝已經走到他面前來。 伍長微微地怔了怔,才察覺容縝的面色有些過于難看。 容縝看著他,半晌,皮笑rou不笑地點了點頭,道:“原來你們都知道了,原來你們都瞞著我?!?/br> ——這是大人的決定。 伍長并不能將這句話說出口,他只是僵著身子,垂首立在原地。 出乎他意料的,容縝卻并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下去,甚至也沒有詢問事情的真/相——但伍長甚至寧愿他繼續問下去,也好過聽到他冷淡而堅定地宣布道:“我們不回京城,我們去陪都?!?/br> 夏天還沒有結束,擺上九宸宮案頭的瑣事已經排到了冬衣。 侍女阿敏端著銅盤進了門。井水浸過的帛巾放了片刻,只存下微微的涼意,擦過手臂和腿腳,留下的淡淡濕痕很快被拭去了,柔/膩的乳膏推上皮膚,又恰到好處地撫平了乍濕乍干的緊繃之感。 坐在書案后的女郎穿著柔軟寬大的齊胸衫裙,蟬翼似的綃紗一層一層地疊在身上,隨著立起的身形飄拂垂落,掩去了只有微微凸起的小腹。 阿敏溫聲道:“娘娘也坐了這些時候了,日頭都落了,外頭如今并不曬的,您可要出去走走?” 容晚初微微閉了閉眼,忙碌時不覺的疲乏就涌上了全身來。 她無可無不可地點頭。 她如今既有唯一的龍嗣在身,又是天子臨行前托以國事的監國貴妃,滿宮上下對她的上心可想而知。 不過是在中庭略略走動一二,就把整個九宸宮的人都驚動起來。 送信的侍衛進宮來的時候,就碰上同僚如臨大敵的一張臉。 放在平日里,侍衛大約要與同伴調侃一二,這時卻笑不出來,只是沉聲請求通報。 容晚初被十六、七個宮人前后擁簇著,沿著平整的青石板路慢慢地散步。 那侍衛遠遠地跪在了回廊底下,將一封書信交給小步跑過來的女官。 容晚初心中有片刻的凝滯,那種窒悶的感覺又與殷長闌出門之前不盡相同——她落在信封上的手微微有些顫抖,撕了兩、三次,才把柔韌的黏膠信口撕開。 站在她身后攙著她手肘的阿敏鬼使神差地往紙上瞄了一眼。 “……烏古斯通納爾率番人騎兵主力二十萬,夜襲景升公部……嬰引兵馳援,以弱擊強,力戰破敵?!吧c嬰俱力竭?!牢床??!?/br> 阿敏面色驀然間蒼白如紙。 她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容晚初的手臂。 容晚初面色微微恍惚,卻被手臂上的痛感拉回了注意力,側過頭來。 另一邊的阿訥察覺到了不對,剛要站出來說話,阿敏已經“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個頭,道:“娘娘,求您允許奴婢出宮?!?/br> 容晚初心神還有些不寧。 她的沉默放在阿敏眼中,就是無聲的審視和拒絕。 侍女心中有隱隱的絕望。 她重新“砰砰”地磕了幾個頭,青石板的地面很快就讓她嬌貴的額上泛起了青紫和血絲,抵在容晚初曼紗垂疊的裙角邊,嗚咽地道:“娘娘,求求您?!?/br> 阿訥已經忍不住跳了起來,低聲喝道:“你瘋了嗎?你是娘娘身邊的人,如今卻、卻……” 容晚初因為信箋而生的紊亂思緒都被侍女的作為打斷了。 她垂下眼來看著阿敏,心中卻有種“終于來了”的平靜。 上輩子,阿敏就因為容嬰而背叛了她。 這輩子,容嬰同她一直站在同一邊,她給了阿敏許多機會,這個侍女也果然沒有讓她“失望”。 可是容嬰呢? 她了解她的哥哥,容嬰的眼中從來沒有這樣一個人…… 飛蛾撲火,猶不自知。 她沉默了片刻,淡淡地道:“你回去好好地想一想,不要急著做決定?!?/br> 阿敏還要說什么,容晚初已經側過頭去,扶著阿訥的手臂,道:“回去吧?!?/br> 突如其來的軍報打斷了貴妃難得的閑逸,退到了一邊的眾人很快簇了回來,擁著容晚初回房。 只有阿敏一個人被留在后面,直起身來怔怔地看著容晚初離開的方向,半晌,忽然喃喃自語道:“您都不會為公子擔憂嗎?” 依山傍水的長樂宮,湖上的晚霞像是鋪在水面上的胭脂色錦緞。 太后鄭幼然枕在荷風吹拂的水榭長榻上,懨懨然地睡了一個漫長的午覺。 睜開眼的時候,身邊有個女孩兒正手勢輕柔地替她捏腿。 她有些恍惚,下意識地叫了一聲“紅綾啊”,問道:“什么時辰了?” 女孩兒頓了一頓,柔聲道:“已經酉初三刻了?!?/br> 鄭幼然忽然皺起了眉,連橫在女孩兒膝上的兩條腿也折了回來,道:“你是誰?” “奴婢是玉枝啊?!迸俨]有做出額外的反應,斂起裙裳恭順地向她行禮:“是您身邊的使婢?!?/br> 鄭幼然皺著眉頭看著她,半晌,仿佛終于意識到她的身份,才淡淡地“噢”了一聲,問道:“瑤翠呢?” 玉枝剛要答話,就看到一紅一碧兩道身影先后出現在視野里。 她頓了頓,柔聲道:“瑤翠jiejie這就來了?!?/br> 殷/紅綾和瑤翠一前一后地進了門,聽到玉枝暗示的瑤翠面上習慣性地掛起了笑意,言笑晏晏地湊了過來,間隙里還深深地看了同僚一眼。 殷/紅綾卻像是沒有感受到這點微妙,就在門口停了下來。 玉枝看著瑤翠三言兩語將鄭太后哄得開懷起來,一面在旁邊淺淺地笑著,一面抬起頭來,不由得怔了一怔。 剛才還站在門口的馥寧郡主,在這片刻之間已經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不及她多想,鄭太后已經拉住了她的手,笑吟吟地道:“好meimei,我昨兒新學了支曲子,你替我聽聽有哪里唱的不對……” 殷/紅綾沿著花木扶疏的小徑快步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