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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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币箝L闌在小姑娘耳邊微微地笑,安撫道:“都出去了?!?/br> 容晚初咬著牙,用氣聲道:“都怪你?!?/br> “嗯。都怪我?!币箝L闌縱容地應著,又把小姑娘從他肩上挖起來。 清淡的湯水和補粥,柔糯的面果子,每一樣在平日里都能讓容晚初多動幾筷子,又考慮了身子不適、嗓子又啞痛的人進食的限制。 容晚初抿了抿唇,殷長闌把宮人都屏退了下去,這個時候親自從小甕里盛了半碗粥,放在了容晚初的面前。 女孩兒乖巧地低著頭,捏著銀匙一口一口地吃著。 一旁的男人姿態閑適地拈著雙箸,適時地給淺碟里搛進菜來。 柔潤的碧粳米混在湯水里,暖烘烘地滑過喉間,容晚初終于覺得自己的聲音平復了些許,側過頭來問道:“你不吃么?” “不急?!?/br> 等到女孩兒放下了碗,看著男人就著她吃剩下的殘羹,簡單又迅捷地用了一頓膳,才明白他“不急”的意思。 心里那一點為他夜里孟浪而生的淺淺嗔怪,就像檐下的薄冰見了春日,無聲無息地融去了。 等到宮人收拾了殘局,她被殷長闌打橫抱著安置在了窗下的羅漢榻上,兩個人重新偎依在一處的時候,女孩兒已經安安穩穩地縮進了男人的懷里,一起看著出京的密探帶回來的信紙。 “戚愷的確只是野陽侯的庶子,從年齡上推算,他出生的時候,野陽侯還沒有成婚?!?/br> “但沒有人知道他的生/母是誰……野陽侯府有十幾位姨娘,其中有侯夫人身邊的侍女開臉,也有侯夫人親自為侯爺遴選的良妾,當然更多的是侯爺自己的紅顏知己……野陽侯在轄地內聲名不錯,侯夫人也不是一個善妒的河東獅,侯府的妾室并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存在?!?/br> “可是所有這些妾室,包括從小服侍侯爺的兩名貼身丫鬟,都不曾在侯夫人進門之前為侯爺生育過?!?/br> 阿敏不由得皺起了眉,道:“生/母不詳,也難怪他在家鄉留不下去?!?/br> 她看著容晚初的面色,問道:“難道娘娘就由著他在府中作威作福不成?” 容晚初對著妝鏡,看著侍女在她頭上比了兩、三枚花釵,都不甚滿意地丟開了,一面漫不經心地道:“他今天又去雙槐巷了?” 阿敏道:“聽說一大早就去了?!?/br> 容晚初點了點頭,道:“戚氏有沒有遞消息進來?” 阿敏搖了搖頭。 容晚初眉眼有些倦意。 從前殷長闌還有些節制,自從圓了房以后,連著兩天都沒能讓她安安穩穩睡上三個時辰。 他每天倒是好,照舊三更天春風滿面地起床/上朝去。 國事這樣的繁忙,也不知道他哪來這樣多的精力。 等到她從榻上爬起來,只覺得腰都要斷了。 她眼角眉梢的倦意落進侍女的眼睛里,就知趣地閉上了嘴巴。 容晚初卻道:“你這些時候多留意雙槐巷的響動,倘若出了什么事,盡早地來報給我?!?/br> 阿敏應了句“是”,手上動作卻沒有停,仍舊從盛滿了釵鈿的匣子里翻著,又換了支玳瑁的短簪比在了少女堆云似的烏髻邊上。 阿訥腳步輕/盈地進了門。 她面上笑容輕快,一雙眼都是笑意,身上還帶著薄薄的泥土和草木香氣,在落地罩底下脫掉了沾著薄泥的木屐,一面把手里的烏木食盒舉了起來,道:“娘娘您瞧?!?/br> 她身后還跟著個圓/滾滾的潔白小尾巴,這時候從她裙邊擠過來,在地磚上印下一串梅花形狀的泥巴印記。 阿敏忙俯下/身去把卷著尾巴的雪貂抱在了懷里,意有所指地嗔道:“你這小蹄子,到哪里挖了一身泥來給娘娘看?!?/br> 阿訥不同她爭執。 盒蓋還密密地蓋著,不知道里頭裝了什么,她拎著那只食盒進了門,嘴角揚得高高的,輕輕“哼”了一聲,道:“哪個給你看?!?/br> 小巧的烏木盒子把妝臺上盛著金碧朱翠的匣子都擠到了一邊,侍女笑盈盈地揭了蓋子,光線照了進去,露出里頭埋著淺緋與緗黃交糅的果皮來。 淺淺的甜香在空氣中浮開。 其中一枚果皮已經被割開了一半,晶瑩的朱、粉色果粒盛在單獨的甜白瓷小盞里,被阿訥托著送到了容晚初的面前。 “聽說是懷遠孫家八百里加急送進京來的,也虧得竟有這樣的人家,六、七月里才掛的果子,他們家三、四月里就養出來了?!?/br> 侍女說著話,才察覺自家娘娘接過瓷盞的手勢都有些生硬,神色怔怔的,仿佛在出著神。 她輕聲提醒道:“一共只有這么四顆果子,送到了陛下的手里,陛下就親自替您剝了一盞?!?/br> 容晚初有些恍然似的。 她道:“我那天看床頭有人放了一顆……” 阿訥抿著唇笑了起來,道:“娘娘也覺得雕得像?陛下也一眼就看中了,從內帑的庫里翻出來特特擺在那里的,隔天不知怎么就叫奴婢們收起來了……” 她一面說著,一面就看著容晚初的臉越來越紅,漸漸像是要滴出/血來。 她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話說的岔了,悄悄地住了口。 容晚初想要捂住臉頰,一面又舍不開手里這只盛著石榴顆的小小瓷盞,只能低下頭清了清嗓子,道:“你們都出去吧?!?/br> 第99章 剪牡丹(1) 鳳池宮的女主人抱著一盞紅彤彤的石榴子發呆的時候,雙槐巷容府也有個女郎抱著膝, 縮在柔紗簾帷重疊的影子里, 一雙眼怔愣地落在不知名的虛空。 長案上擺了盆榴開百子的清供, 侍女早上還擦洗過一遍,瑪瑙石在天光里泛著柔和的光澤。 綠腰端著只霽紅瓷的蓋碗,腳步輕/盈地走了進來。 陷在自我意識里的女郎并沒有聽到走路的聲響, 在侍女俯下/身湊到面前的時候尖叫了一聲, 撐著榻面向后努力地挪動。 她所蜷縮的位置本來就在床圍的角落, 即使再掙扎也無濟于事, 柔軟的上半身深深地向后仰起, 看著來人的面色宛如看著地獄中的惡鬼。 綠腰也被她嚇了一跳,手中那只蓋碗上發出瓷器相擊的細碎清響。 她微微地嘆了口氣。 碗似乎有些分量, 侍女這樣端著,手腕都在微微地顫抖。 她索性放在了桌上。 戚夫人的目光在那只絳色的瓷碗上一閃, 緊緊地閉上了眼, 猛地把臉埋在了膝間。 “夫人, 夫人?!本G腰側過身坐在了榻緣上,與戚夫人隔了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伸出手去輕撫她的肩, 柔聲道:“夫人, 是奴婢啊?!?/br> 戚夫人深埋的頭用力地搖晃。 綠腰眉梢微微地蹙了起來。 她挨在戚夫人的身邊,輕聲慢語地同她說話:“夫人,您心里不歡喜,奴婢就像刀子割著心上的rou似的。您的身子一向不算康健, 倘若您真的出了什么差錯,奴婢就是一條綾子吊死,也閉不上這雙眼?!?/br> 戚夫人捂住了耳朵。 侍女的聲音像是藏了鉤子似的,從沿著耳的手指縫里透進來,又低又慢:“太醫都說了,以您如今的情形,是萬萬不能留下這個孩子的?!?/br> “夫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您如今還年輕呢!往后的日子還長著?!?/br> 綠腰的氣息俯近了,幽幽地嘆了口氣,腰腋之間微微地一痛,戚夫人被半抱半拖著,被迫抬起了頭。 侍女熟悉的眉眼就在眼前,平日里只覺得美艷而嬌娜的一張臉,此刻卻像是索命的兇鬼,讓戚夫人忍不住再度尖叫起來。 她覺得自己用力地推在侍女的身上。 綠腰一個不防,被她推了個趔趄,很快就穩住了身形。 推開她的女郎已經跌跌撞撞地爬下了床榻,連繡鞋都沒有套上,嫣粉的綾襪直直地踩上了地面,仿佛沒有感受到青磚地面的冰冷似的。 女郎的奔逃并沒有踏過內室的落地罩,已經被身后追上來的侍女重新握住了手臂,向后拉扯之間用力地甩回了榻上。 “喀啦”一聲,是霽紅瓷的盞蓋跌落在地上的脆響。 黑漆漆的藥汁上還冒著熱氣,被侍女端在了手里,一手壓著肩,碗沿卡進了女郎的唇齒之間。 “夫人?!本G腰的聲音微微有些急促,說不出是因為方才過大的動作幅度還是什么緣故,只有聲音還是輕柔的:“夫人不信奴婢了嗎?奴婢的命都是夫人給的,奴婢怎么會害了夫人呢?” 戚夫人用力地搖頭,那只絳紅色的碗就像是黏了膠一樣——或者說,不知道端碗的侍女怎么會有這樣大的力氣,緊緊地嵌在她唇/間,只是被她緊扣的牙關阻隔,難以將碗中的藥汁傾盡喉里。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高亢的喧嘩聲響。 爭執、推搡的聲音持續了不久,被脆響的掌摑聲鎮住了,扭頭跑進門來的小丫頭面色倉皇,還沒有來得及說什么,就被闖進門來的高挑身形推到了一邊去。 綠腰冷冷地喝道:“素梅,這可是長房正院!” 身量頎長的二房夫人貼身侍女已經掀起簾子進了門。 轄制在肩頸上的力道因為闖入者的打擾而不自覺地松懈了些許,戚夫人重新找到了空當,從綠腰的手臂之間掙了出去。 素梅三步并作兩步地擋在了她的面前,微微地笑道:“綠腰meimei,貴妃娘娘請大夫人進宮去呢?!?/br> 綠腰道:“不可能!” 她厲聲道:“貴妃娘娘傳喚夫人進宮,自然會發旨意到我們手上,同你們二房有什么相干!” 素梅道:“娘娘如何安排自然有娘娘的緣故,奴婢只管奉旨意做事,卻沒有反過來安排主子行/事的道理?!?/br> 她手中把了枚烏木漆金粉的對牌,頂上五翟的銘文迎著光一晃,有種光華陸離的絢麗。 綠腰不是沒有進過宮,自然見過鳳池宮的對牌——這樣特殊的顏色,是內造的秘法,可以籍此分辨對牌真偽的手段。 她臉色難看得像是要吃人,沉聲道:“就是我們夫人身上不爽利不便主事,也自有舅爺替我們夫人做主,倒不知如今是哪個賤婢在安排主子的行/事……” 素梅唇角微微一挑,意有所指地道:“娘娘喜歡見誰,那是娘娘給的恩典,可沒有聽說過誰家‘柳’不是‘柳’,倒成了‘戚’的?!?/br> 綠腰臉上漲得通紅。 前頭柳夫人家世簡薄,去世之后,體己人手又被刻意地清洗過。到柳夫人的父親去官還鄉,兩家的走動都斷絕了,說起容大老爺的妻族,自然而然都只記得野陽侯府戚氏了。 她是戚夫人帶來的陪嫁丫頭,侯府出身,從進了容家之后,就只拿自家當作正經舅親。 此刻被她一向看不上的二房婢女當著面諷刺戚氏“鳩占鵲巢”,讓她心中忍不住的惱羞之火。 素梅看著她的臉色,正要火上澆油似的,又道:“我們米家的舅老爺進京,可沒有趁著姑爺不在家,賴在姑奶奶府上一半日不肯走的規矩!” 綠腰胸前劇烈地起伏,一雙眼陰沉沉的,像要活撕了眼前的同僚。 因為戚夫人這些時日的些許異樣,她早間請戚愷進了府,又叫郎中替戚夫人看過了脈……偏偏戚愷就這個時候出了府去,倘若他還在府中,又何須聽著這賤婢在這里狺狺狂吠。 綠腰咬著牙,森森然地說了一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