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魏川被彩衣“仙女”們簇擁著進了盛云坊,脂粉香氣便撲了滿面。他未能再多與李知堯說話,便見他已經被盛云坊的老鴇——慧娘,迎著往樓上去了。 魏川沒有辦那事的興致,便只隨意找了座坐下,揮了揮手也不要姑娘伺候,自斟小酒聽曲兒看戲。盛云坊是京城是最大的青樓,不管是酒菜糕點香瓜子兒,都比外頭精致。 當然,也是一等一的貴。 吃的喝的貴,姑娘們自然更貴。 老鴇兒慧娘自見李知堯進門,就瞧出他氣度不凡,招待的時候自然也是十分熱情。親自迎了上樓安排房間,酒菜杯盞也是親自接手擺到了他的桌上。 若只論臉蛋身材,李知堯樣貌稱得上俊朗不凡。要不是他常年混跡沙場,身上戾氣殺氣重,叫人見了害怕,不似文人那般儒雅風流,那也能在京城美男中排得上頭幾。 慧娘這一面伺候著,一面問他:“這位爺,我瞧您眼生,是第一次來。我們這的姑娘都是京城里最好的姑娘,什么樣兒的都有,不知您喜歡哪樣兒的?不若,都帶過來給爺您挑挑?” 李知堯懶得挑,直接與慧娘說:“最好的?!?/br> 慧娘笑笑,覺得他是個爽快人。 她這一瞧也就瞧出來了,這位爺不像是來看曲兒看舞尋開心尋樂子的,倒更像是直奔此地來出火的。 既是如此,倒也省事。 慧娘伺候了酒水推門出去,直接便叫了盛云坊“梅蘭竹菊”四大頭牌里的媚兒過來,與她交代一番,讓她把客人伺候盡興。 媚兒是個容貌極其艷麗的女子,一顰一笑都媚到了骨子里,有一眼就能讓男人酥了骨頭的本事。那方面的功夫,自然也是一流。 慧娘把媚兒領過來,進了李知堯的屋,帶到他面前,向他介紹:“爺,這是我們這里的四大頭牌之一,媚兒姑娘?!?/br> 介紹完她便走了,留下媚兒伺候。 李知堯確實是心氣不順,抱著出火的目的進青樓來的,但此時見著這媚兒,卻并未被勾起更大的興致來,反倒是突然覺得有些無趣。 脂粉過重的臉蛋讓他不想再看第二眼。 膩得很,近了會覺得刺鼻。 媚兒沒從李知堯臉上觀察出這些,妖嬈地坐到桌邊給他斟酒,媚著臉兒陪他喝酒。她知道這位爺此來的目的,自然也不多費勁,很快便以屋里熱為由,除了外衫。 李知堯在忍。 當媚兒用纖纖玉手搭上他的胳膊,展示一身媚骨要往他懷里坐的時候,他實在忍不了了,眼神帶刀地猛一下看向這媚兒,嚇得她猛一下僵住了。 屋里的空氣似乎在一瞬間也僵了起來,媚兒被嚇得沒捏住另只手里的酒杯,手一抖,酒杯落地,“嘭”一聲炸開碎片。 她從沒見過眼神這么兇的人,瞬間慌亂起來,本能地往后退開兩步,膝蓋也莫名發軟,好歹沒跪下去,顫聲道了句:“爺,對不起……” 說完還是跪了下去,慌里慌張地把杯子碎片收拾干凈,連忙起身跑了。 慧娘看媚兒跑了出來,自然問她:“怎么回事?” 媚兒哭著道:“mama,我伺候不來,你換別人罷?!?/br> 慧娘不知道什么情況,只得去問了在喝酒聽曲兒的魏川。 魏川哪知道啊,突然要來青樓的是他李知堯,把人姑娘從屋里嚇出來的,還是他李知堯。想了想,他對慧娘說:“我家爺挑剔些,你再換換?!?/br> 慧娘道:“這錢……” 魏川扔個錢袋在桌面上,“錢不是問題,你且快去?!?/br> 慧娘得錢便高興,領了第二個姑娘給李知堯。 這第二個姑娘叫蘭音,與媚兒不同,她更像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渾身一點風塵氣都沒有。 慧娘心想這位爺不喜歡媚的,那這個總行了吧。 哪知蘭音進去還沒媚兒呆的時間長,就也梨花帶雨地出來了,到慧娘面前哭著道:“mama,我也伺候不來,我不過碰了他腿一下,險些要剁了我手指頭!” 慧娘心想遇到難纏的客人了,不過看在銀子的份上,只好忍了。于是她繼續換人,又把剩下的兩大頭牌依次送進去。結果都一樣,沒一個留下的。 慧娘氣起來,找到魏川道:“爺,你們莫不是特意來耍我們的,怪沒意思!” 魏川也不知情況,只得說:“您多擔待,把我們爺伺候好了,少不了你們的好處。他對女人這事向來挑剔,你多耐心些。若是瞧上了一個半個,您也跟著享福?!?/br> 慧娘好奇起來,張口打聽:“京城里的達官貴人常來我盛云坊的不少,你們是頭一次來,你們這位爺……是個什么來頭?” 魏川笑笑,“你只管伺候就是?!?/br> 慧娘倒是還有那耐心再換人去伺候,總之都有銀子拿,她麻煩些也值當的。只是李知堯沒再給她這機會,他似乎是乘興而來敗興而走,已經不愿再呆了。 魏川看他要走,隨了他屁股便出去。 李知堯進盛云坊之前,若說心思蠢動心浮氣躁有五分,從盛云坊出去的時候,這份浮躁已經變成了八分。 他以為是個女人就能解了他這躁,試過才發現,那些女人只能讓他更煩躁。 他想要的那種感覺,她們都給不了。 能滿足他這種感覺的,有兩個女人。 一個在事發后他還沒來得及追究任何事,就被平寧王府打死清出了王府。平寧王府說那是他們府上一個膽子比天大的奴才,設計爬了他晉王的床,只能以死給他一個交代。 而另一個,是上次出去剿匪,途中救的。 第一個更像是印在他腦子里的一個只有感官的春夢,第二個則引著他想一遍遍重溫那個夢。 兩日后,李知堯把軍中事宜一應交給魏川,并問了朝霧在柳州的具體位置,然后帶上自己最信任的隨從寂影,親自駕馬離開了京城。 他不是個需要坐馬車的人,馬車走得慢也耽誤功夫。從京城到柳州,他帶著寂影快馬加鞭,也不過就用了七八日的功夫。 到了柳州城郊那一日,郊外梨花正初開不久,滿眼皆白。 好巧不巧,他就在梨花雨里看到了那個女人。 發梢與衣袂卷落片片白花,她在為另一個人起舞。 *** 朝霧時常出門后,不幾日便成了左鄰右舍幾道巷落間最有名氣的小娘子。 不因別的,只因長得太過招搖。 樓驍知道朝霧愛漂亮,或者說,他知道女人都愛漂亮。送了朝霧一根銀簪子后,他又費心給朝霧買了身綢緞衣裳,并置辦了些其他簡單的首飾。 朝霧對這些自然是愛的,高興地收著。 之后挑了最晴好的一日穿了起來,綰起發髻戴上首飾,約了樓驍去郊外游玩。 柳州城外園林不少,可踏春游玩的地方也多。 朝霧和樓驍沒往人多的地方去,去了梨樹桃樹林子那。 人少朝霧放得開,玩得也盡興些。 平時樓驍也總說她太束著自己了,讓她今后都放開了活著。 帶她喝大口的蜜水,吃大口的rou,笑最大的聲。 他帶她做所有她以前被框在規矩里都不會做的事。 想吃就吃,想笑就笑。 今兒到了郊外這花密如織的林子里,樓驍捏著她的手腕帶她奔跑。 看她笑得開懷,只覺得每一天都值得。 和樓驍在一起的日子,只要不去想過去的事,朝霧是發在內心的在快樂。樓驍每一天都想著方兒讓她開心,她也是真的開心。 她以前從來不知道,拋開那些規矩束縛,活起來可以這么瀟灑恣意。 因為樓驍,她活出了另一種樣子。 兩人在郊外玩到暮色微起,再不見多余人影,也沒回去。 樓驍帶朝霧歇在一棵梨樹下,看夕陽落山。 當太陽整個掉下地平線的時候,朝霧回過頭來看著樓驍,眼底閃著細細碎光,與他說:“難得今天穿這么漂亮,我給你跳支舞好不好?” 樓驍笑一下,“榮幸之至?!?/br> 朝霧這便笑著起來了,擺袖起舞。 她針線做得不好,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因為身段柔美,舞也是跳得極好。 朝霧起舞之后,樓驍摸起一顆小石子彈向頭頂樹枝,打落花瓣紛紛。起身又從身上掏出簫來,橫在嘴邊吹出樂曲給朝霧助興。 他半生浪蕩,見過美景無數,卻從沒有哪一刻美過此時眼前的景象。 花瓣迷了眼,迷了神,迷了心智。 在朝霧做出一個大轉身的時候,樓驍突然停了吹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然后用力一扯,把她拉進了自己懷里。 朝霧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一驚,不受控地撞進他懷里。 樓驍攬上她的腰,低頭看她。 朝霧被困住,下意識往后縮身子。 樓驍卻不松手,突然問她:“做真的好不好?” 朝霧微仰著頭,有點局促,一時沒聽懂,反問他:“什么?” 樓驍輕輕吸口氣,沒再解釋,而是直接低頭吻住了她的嘴唇。 很輕的一個吻,把朝霧親呆了。 親完放開,樓驍聲音微沙,認真地盯著朝霧的眼睛,“就這樣,普普通通過一輩子?!?/br> 朝霧的臉蛋和耳朵已經紅了徹底,心里像撞了一只小鹿。她目光閃爍,沒辦法回答樓驍的問題,一把推開他,轉身就要走。 樓驍卻握著她的手腕把她一把又拉回來,再次掐腰親了下去。 微蒙的暮色深處,兩匹棕毛駿馬甩兩下馬尾。馬背上馱著兩個奔波數日剛至柳州的男子,兩個男子的目光,正落在花瓣紛零的梨樹下。 作者有話要說:文案有標的,這是一篇灑狗血的文,如果有奔著看男女主全程溫溫馨馨談戀愛的小jiejie們在看,早點撤啊 第14章 李知堯帶著寂影浸在暮色里,把梨樹下的一幕幕都看在了眼中。 寂影是個話極少的隨從,除非必要一般從不開口說話。即便伴在李知堯身側,很多時候也只像個沒有生命的影子。 李知堯眼神好,便是眼前隔著暮色,他也第一眼便認出了梨樹下的女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