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申屠淵眉頭微蹙,語氣淡淡:“大康地大物博,物產豐富,美人輩出??讫R王子如何能以一面之詞便論說大康的美人不入眼?” 言罷,還特地掃了一眼夏淳。 夏淳立即乖覺地低下頭,假裝他們的爭執跟自己無關。 “太子殿下不要誤會!”科齊見申屠淵不悅,連忙解釋道,“我并非貶低大康的意思。只是鄯單的子民千百年來,認為真正的美人必定豐潤誘人,身強體壯。大康的女人太瘦小了,單薄的身板看起來承擔不起養育后代的重任?!?/br> 他嘖嘖地搖頭,“一個無法誕下聰明健壯子嗣的女人,不能算真正的美人?!?/br> 科齊說完,鄯單的使臣不僅沒有打圓場,還跟著點頭附和。這一幅咱們王子所說正是如此的模樣,看得申屠淵十分著惱。 他年紀小,本就是個脾氣大的,當下就與科齊爭起來。 這邊的爭論,立即就引起了全殿的關注。 科齊的狂妄言論,引發了大康官員的不滿。鄯單使臣見狀意識到不妥,這才站出來拉住自家王子。他們此次之行說是說出使大康,實則不過來打秋風。鄯單不過西域一小國,國力根本不能與大康平起平坐。 科齊王子開罪大康太子,未免太過魯莽。 鄯單使臣的擔憂,科齊小王子絲毫沒有體會。他年紀與申屠淵相仿,今年也是年僅十三,性情比之申屠淵來不遑多讓,根本就勸不住。 兩個少年原本只是在閑談,爭著爭著就冒出了火。 科齊從大康美人少到大康女子太弱,再到見過的大康女子走三步就喘,動不動就暈。這些不亞于大放厥詞,頓時就惹惱了申屠淵。 大康女子確實以纖細柔弱為美,大多女子尤其世家貴女,都是自幼拘在深閨嬌養,十指不沾陽春水。瘦弱這一點不假,但是就此斷言大康女子無法誕下健壯聰慧的子嗣未免過分。若是大康女子無能,那大康如此多良臣精兵何處來?如今這高位都早就換人坐! 兩少年爭出了意氣,申屠淵一拍腦袋就定下了賭約:“不如這樣,給你十日??讫R王子且召集你國最優秀的女子,孤自也找來大康的優秀姑娘家,咱們來比試一場。孤必叫你親眼見識,我大康的女子柔而不弱,溫婉卻不失堅韌。不是尋常粗蠻女子能比的!” “我鄯單的女子熱情聰慧,膽大又有擔當,并非殿下所言的粗蠻無禮!大康太子殿下,請您慎言??!”科齊小王子瞪著眼睛,信誓旦旦。 申屠淵站起身,一拍桌子:“既然如此,那就比一把!” “比就比!” ……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兩國女子比試的事兒,當場就這么拍定了。 夏淳吃著果子,一臉看熱鬧從頭看到尾。 然而看完了扭頭看向從頭到尾沒有出言阻攔的周卿玉,表情露出了一絲詫異。兩國相交,鄯單使臣的洗塵宴。兩個少年儲君為了一時口角就折騰出這么大一事兒,周卿玉作為少傅,都不管管? 然而少傅周卿玉此時的目光卻落在申屠淵的幾個兄弟身上。說來申屠淵的這些兄弟,除了一個四五歲的小蘿卜頭十皇子,其余都是大人了。此時一個兩個端坐在各自的席位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兩國儲君爭吵。 周卿玉環顧了一圈,低下頭。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很是深沉。 夏淳撇了撇嘴,看了眼吹胡子瞪眼的少年太子,很懷疑這樣跳脫的性子,能不能當好一國儲君將來繼任大統。等轉頭瞥見就差當場跳腳的□□科王子,又覺得申屠淵其實挺沉穩了。至少比鄯單國的沉穩。 瞥了一眼,再瞥一眼,夏淳腦海中忽地電光一閃,想起來了。 怪不得她覺得這少年眼熟,原來見過!這不是她之前在周卿玉眼睛里看到的那個異族?想著申屠淵之后墜馬昏迷,該不會就是這什么女子比試場里鬧出來的吧? 越看越像,夏淳從桌子底下扯了扯周卿玉的衣袖。 周卿玉正在想事情,感受到有人扯拽,眉心立即就蹙起來。 夏淳頓了頓,撇嘴松開手指。 周卿玉眼眸一閃。 夏淳想了想,說了一句:“墜馬?!?/br> 周卿玉當然知道夏淳在說什么,目光轉向了科齊,眼眸漸漸變深沉了。這件事嗎?周卿玉沒說什么,兩個儲君口頭將比試當眾定下了,也沒有反口的可能。這般也只有繼續比,大康無論如何,沒有退縮的道理。 之后的宴席,周卿玉就起身出去了。 夏淳一聲不吭地,將一桌子上能吃的,都偷嘗了個邊兒。期間,目光不小心與另一側的凌云相交。凌云這個比他主子還寡言的冰塊臉,面無表情地移開了視線。 夏淳:“……”想吃就吃,看什么看! …… 其實不必夏淳提醒,做任何事,都可能會有意外。只是女子比試這個事兒有點出乎意料。他有些詫異既然是女子比試,又不必男子親身上場,他緣何會墜馬?周卿玉正思索著,申屠淵極大康的官員與鄯單使團一道將比試的內容給敲定下來。 比試六項:賽馬,射箭,舞藝,聲樂,詩歌,以及親手制作一道拿手菜肴。 比試確實不必太子親自出馬。但比試內容對于大康女子來說,未免有些不利。前兩項賽馬與射箭,本就是鄯單女子天生的強項。后四項,也不曾給大康姑娘一絲便宜。申屠淵心中雖有些不滿,但本著大國的胸襟應允了。 轉眼十日已過,鄯單國的女子有備而來,倒是大康這邊勉強湊過人數。 隆德帝在得知后,嘴上說著不過是孩子間玩笑般的賭約,不必太過較真。實則不僅派了御前將軍保護,還將京郊的皇家獵場開了給這次比試用。 夏淳理所當然地與周卿玉同行。剛上馬車,夏淳就拍著胸口嚴肅地告訴周卿玉。比試期間,自己會務必寸步不離他的身邊。一旦有類似夢中墜馬之事的危險發生,必定會第一時間保護他。 周卿玉一言難盡地看著她,只覺得這人病的不清。 夏淳不需要他理解,斗志高昂。 到了獵場,大差不差的景致和地理位置,叫夏淳一瞬間瞇起了眼睛。雖然之前在周卿玉眼睛里看到的很多細節已經模糊,但一看這個場地,還是覺得梳洗。 插著腰,夏淳瞇眼打量四周。 目光所到之處基本入了她的腦子,為了配合金手指,夏淳天生就特別擅長記畫面。只是這處掃那處看掃,夏淳的目光忽然盯到一處不動了。 ……等等,這匹馬,是不是有點兒眼熟? 作者有話要說: 夏淳:請不要小看我,謝謝各位。 第十七章 倒不是說夏淳認馬有特殊技巧,而是這匹馬的外型太有記憶點。 一匹棗紅的大馬,四蹄踏云,額頭一道閃電的白色斑紋。夏淳躲在周卿玉身后目不轉睛地打量那匹馬,那馬四蹄緩慢地在原地踏動。馬群中就屬它的嘶鳴聲最悠長,身形最俊美,頭昂得最高。貼切地來講,它就是那群馬兒中最靚的崽。 夏淳撓了撓耳垂,想靠近點兒,看得更清楚些。 一旁隨行的官眷早已下馬車,尋了陰涼的空地,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處小聲寒暄。周卿玉作為太子少傅,自然是全程與太子同行的。 鄯單不過一西域小國,女子比試又不涉及郭家大層面兒的問題。隆德帝不露面,此事便交由幾位皇子協太子一并組織。京城世家都派了家中子弟隨行,歡聲笑語,很是熱鬧。周卿玉正與申屠淵低聲交代著什么,神情很是嚴肅。 夏淳舉目茫茫然四顧,見申屠淵那小子歲雖站在原地沒動,兩只不安分的眼珠子卻咕嚕嚕轉個不停。一幅想撒歡兒卻礙于少傅的威嚴不敢明目張膽的模樣。 撇撇嘴,她默默挪開了腳步。 周圍都是人,尤其申屠淵的身邊。光隨行的宮人就二十來人,一些東宮的屬臣,大批護送的禁衛軍將這群人里三層外三層包圍在內。夏淳注意到,便是外圍,也有二十來個帶刀侍衛繞著圈地巡邏。 一只鳥都飛不進來! 即便如此,東宮屬官們仍覺得不放心,耳提面命地告誡著眾人萬萬保護好太子安危。 天兒越來越熱,宮人們搭起了營帳。四面環山,此時他們身處谷底。漫山遍野的蒼翠晃得人眼花,周卿玉已經領著申屠淵并著東宮屬臣去陰涼處。夏淳見沒她的事兒,便背著手四處溜達起來。 柴火堆已經架起來,負責膳食的御廚宮人們緊鑼密鼓地準備起午膳。 隨行官員與世家子弟來與申屠淵見過禮后,各自去圈好的空地安置。內侍宮女小心翼翼地在空地穿行。夏淳繞了一圈湊到一棵樹下,糊里糊涂就繞到了那邊兒樹林。 她東張西望的,就湊到一棵樹下。四下里無聲,她忽地指著拴在不遠處樹下的棗紅大馬敲了敲樹干,特小聲地問:“哎,你可知右前方那匹額上有閃電的馬是誰的?” 天衣無縫地躲在樹縫里完全不明白為何會被發現的凌云:“……” 事實上,哪怕不相信夏淳的胡話,事關太子,周卿玉到底選擇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太子的安危,任何時候都是他們務必緊著這根弦的首要食物。凌風凌云一早就被周卿玉安排守在暗處密切注意四周動靜,一旦發現對太子不利的情形直接出手。 凌云與凌風一南一北,凌云藏身的此處是營地最隱蔽卻視野最開闊的地方。 這都不是問題,問題是,他從頭到尾都不曾曝露于人前,夏淳這缺根筋的女人是怎么發現他的?完美地隱藏樹葉叢中與樹葉融為一體的凌云,面無表情地與樹下睜著一雙大眼睛的夏淳四目相對。 一陣風過,四下里寂靜無聲。 夏淳吧嗒吧嗒地眨巴了兩下眼睛,忽地咧嘴一笑。 凌云:“……” ……凌云率先移開了視線。作為少傅最貼心的侍衛和小廝,周卿玉聞不慣女兒香的毛病,他與凌風再清楚不過了。夏淳這人雖然腦筋不大正常,但能在自家公子的身邊占到一席之位,其意義不言而喻。所以對于夏淳的詐尸行為,他選擇了容忍。 夏淳等了一會兒,回應的是沉默。 撇撇嘴,她選擇換了個話題:“那凌云小哥,你可知曉哪兒有巴豆?”不看行徑但聽嗓音,夏淳的嗓音輕靈得猶如百靈鳥兒,悅耳動聽。 此時她歪著腦袋,兩手背在身后,一臉的乖巧老實。 凌云:“……” “不理我?”夏淳表現得特別的以德報怨,“不理我算了,我自己去找?!?/br> 說罷,她收起笑臉兒,轉身就走。 “可是腳踏祥云的那匹?”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 夏淳腳下一頓,扭頭。 凌風垂下眼簾不看她:“那是太子殿下的追風?!?/br> “太子殿下養的馬?”夏淳眼珠子咕嚕嚕的轉,不知又在琢磨什么,神情莫名的嚇人。然而她絲毫沒照顧凌云脆弱的小心臟的意思,扭著兩道細眉,很是小聲地嘀咕了一句,“嘖~那可就難辦了!” 習武之人耳聰目明聽個正著,凌云頭皮有一瞬的發麻。 他刷地看過來。 夏淳若有所感地抬眸迎上,凌云視線迅速移開,目視前方卻義正言辭地告誡道:“追風是十分稀有的汗血寶馬品種,大康僅有三匹?!?/br> 那又怎樣?夏淳不解。 凌風眼角余光見夏淳一臉不以為然,額頭更疼了。想了想,他硬邦邦地補充道,“你莫要打追風的主意。那是殿下的心愛之物,除了少傅,太子殿下誰都不給摸一下?!?/br> 夏淳慢吞吞摩挲著自個兒的下巴:“就問問而已,我沒打算要如何,放心?!?/br> 然而丟下這一句,夏淳轉頭就走。 在回到周卿玉的帳篷里之前,找人要了一把巴豆。 此時已經接近午時。 這會兒午膳已經準備的差不多,正中央最大的營帳內早已擺好了桌椅,看樣子是要開宴。馬兒已經換了地方,被馬童欠揍,不在那棵樹下拴著了。夏淳這邊逛逛那邊看看,算是將這一塊的地形給摸了個透。 反正沒人管,她問大廚要了些吃食填了肚子,就一個人繞著樹林的邊緣打轉兒。 四面八方都是樹,夏淳逛著逛著,發現這林子的東南角有一條蜿蜒向上的山道??礃幼油挸?,兩輛馬車并駕齊驅都走得開。揪了一把草叼嘴里,夏淳舉著不知從哪兒弄來的蒲扇,沿著山路往上走。不孝敬腳一崴,咕嚕嚕滾到一邊,湊巧發現這破地方還有一處斷崖。 刺拉拉的石塊滾下去,夏淳驚出一身汗。這斷崖看著就陡,摔下去不死也殘。 受了一場驚嚇,她老實了。抱著她的大蒲扇,又原路折回去。正巧路過樹林,林子的南邊發現了被散養在此處吃草的馬群,而她眼熟的那匹紅馬就在樹蔭下吃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