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藺耀陽顯然對自家王妃特意讓貼身侍女送來的鞭子上心的很,存放的屋子面向朝東,既避免了陽光直射,又干燥通風不至于濕冷。 顧平寧習慣性地拿帕子擦拭纖塵未染的鞭子,一邊擦一邊放空思緒開始走神。 這嫁了人的日子好像也沒什么不同。 安王府里沒什么太多瑣事讓她cao心,兩府離得又近,等過了這三日她隨時就能回顧府串門吃飯嘮嘮嗑。這么想來,其實也就是換了個地方睡覺嘛。 而且這安王府修葺的甚和她的心意,景色美輪美奐暫且不提,只說這偌大的王府里不見一處臺階,全部改用平坦的淺坡,就足以見得藺耀陽的用心。 顧平寧擦拭完最后一根銀鞭,突然想起前幾日飛葉送來的那份新婚賀禮。 于是睡眼朦朧披著袍子的安王殿下剛剛走到庭院,便看到自家新婚的小王妃身披純白的雪狐披風,手握銀色長鞭,干凈利落地朝著庭院中的大樹揮出凌厲的一鞭子。 今日陽光正好,銀色的長鞭高高揮起,在半空中劃出刺眼的弧度。 藺耀陽在心中打完腹稿,向前走了兩步,正準備好好吹一波彩虹屁。 “阿寧……” 不對,他好像聽見了什么東西斷裂的聲音。 “砰!” 藺耀陽緩緩轉頭,看到庭院中那顆據說已有百歲高齡的參天大樹攔腰而斷,只剩下一個平整發黑的木樁子委委屈屈立在原地。 ?。?! 什、什么情況? 就算他看到那箱鞭子心里暗暗閃過顧平寧是不是會武的猜測,可這個會武會的也太太太厲害了吧! 就一鞭而已,整棵樹都斷了啊??! 藺耀陽僵硬地轉頭去看輪椅上的顧平寧。 沒錯啊,還是他那個身形單薄弱不禁風的阿寧沒錯啊。 院中的顧平寧也被這一鞭的大效果驚住了,見庭院那頭安王殿下嘴巴張成“o”型滿臉震驚又不敢置信的樣子,下意識開口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沒想到,這、這樹,不要緊吧?” 藺耀陽愣愣地搖頭,張開嘴巴自己都不知道自個兒在說什么:“不要緊,主院里還有兩棵可以練手?!?/br> 顧平寧急急忙忙搖頭,表明自己真的是無辜的,她不是存心在府里搞破壞的。 “殿下,我……” “王爺,王妃,太子殿下和顧公子來訪?!?/br> 安王府的下人訓練有素,見到院內倒了一棵大樹也面無異色,恭敬地回稟道:“此刻正在前廳等您?!?/br> 顧平寧將手中的鞭子遞給紅纓,心里納悶一大早的,這兩位哥哥上門是為了什么,難不成是昨日的刺殺查出什么線索了? 這一回顧平寧猜的沒錯,可是她沒想到這一回不僅僅是查到了線索,顧含光甚至直接帶人踹了兩個窩點,抓了不少人回來。 “有人給大理寺傳信金陵的暗樁所在,在大婚上要殺我的是金陵人?” “在那里找到了同款的箭頭,還有個熬不住刑的,已經都招供了?!?/br> “倒是有意思?!鳖櫰綄幠﹃喴蔚姆鍪?,嗤笑一聲道,“先是天澤,后是云皓,現在又出來個金陵,哥哥可有幫我問問,我這條命怎么如此遭人惦記?” 這也是顧含光最最關心的問題,就這幾個月來,他們家meimei簡直沒過過兩天安生日子,什么刺殺暗殺甚至明目張膽地動手,每每把他嚇得夠嗆。 只是…… “抓大的人只說是接到上面的命令,在你大婚之日將你射殺,具體緣由不知?!?/br> “上面?哥哥問過金陵的使臣了嗎,怎么說?” “我問過了?!碧訉⒆蛉者B夜審問的供詞遞過去,“金陵使臣一問三不知,動了大刑也沒說出什么有用的東西來?,F正準備用你昨日說的法子將人在暗牢里關個幾日,看看能不能再撬出點什么東西?!?/br> 既如此估計什么問不出什么東西來了。 不過將暗樁和使臣完全獨立分開也是正常cao作,畢竟這一明一暗若牽扯的太深了,容易被人一網打盡。 “如果是這樣的話,太子殿下陪著哥哥專程跑這一趟,是為了告訴我金陵的消息?” 顧含光聞言也轉過頭去。他跑這是來給自家meimei送消息來了,而這太子非跟著他一同上門,難不成是知道他們家阿寧聰慧無雙來討教了不成? “咳?!碧悠^頭不自在地咳了一聲,“我來幫人給平寧帶句話?!?/br> 這就有意思了,這天底下除了昭武帝,還有誰能讓尊貴的太子殿下親自來當這個傳信人。 “金琦說他愿將蕭劫的遺言告知,請你前往一見?!?/br> 這話一出,在場的幾人都是一臉問號。 顧平寧是一時沒想起來這個名字,奇怪地反問:“金琦?” “是金陵在京為質的五皇子?!鳖櫤獯鹆艘痪?,轉頭對著太子問道,“蕭劫的遺言和阿寧有什么關系?還有殿下為何會替金琦帶話?” 這兩句話的語氣不算客氣,太子看著自己的這位好友,灰溜溜摸了摸鼻子:“我只是個帶話的,具體的我也不知。至于為什么替他帶話,是因為我和他做了個交易?!?/br> “什么交易?” “帶這一句話換兩個云皓潛藏的暗探名單?!?/br> 這事越聽越糊涂了。 先不說金琦一個金陵的皇子為什么會知道云皓的暗探名單,只說既然金陵主動坦誠手里有情報,那直接逼問不就行了,還用得著做什么傳話交易? 顧含光還要再問,倒是顧平寧似乎想通了什么,看著太子輕聲問道:“金琦懷疑昨天給大理寺扔紙團告密的,是云皓的人?” 否則用不著用這種手段來還擊。若真要帶話找誰不好,再不濟學學別人扔紙團也行,用得著大張旗鼓讓太子帶話,還不是想用同樣的手段惡心回去。 太子攤了攤手,沒有回答。 倒是顧平寧覺得這其中的信息有意思的很。 云皓和金澤相互知曉對方部分暗樁暗探,很可能是曾經有所合作,然后不知因為什么原因又鬧得不愉快,這會兒相互拆臺拆的歡快。 有意思。 “太子殿下,金琦現在人在何處?既然殿下都帶話了,我愿與其見上一見?!?/br> “在大理寺?!?/br> 顧平寧覺得自己和這大理寺還挺有緣,于是整了整衣袍準備出門。 一直安靜如花跟個隱形人似的藺耀陽突然站起來走到顧平寧身后,擺明了架勢要跟著一起去。 跟昨日一樣,誰也沒能擰的過安王殿下。顧平寧見他神色還好,便吩咐侍女多取了一件披風,默認了放心不下的安王殿下一同前去。 顧含光走在前頭,剛跨過府門的時候好像突然記起什么,回過頭好奇道:“剛才我怎么見院子里倒了一棵樹?” “咳咳?!?/br> 顧平寧沒好意思說自個兒為了試試飛葉的化尸水,便在銀鞭上沾了些,卻萬萬沒想到這東西的腐蝕性強的離譜,弄出這樣大的動靜來。 一旁的藺耀陽想起這么多年從未傳出顧平寧懂武藝的消息,怕她是自個兒有什么不愿說的,于是趕緊插嘴道:“阿寧覺得那樹和庭院景致不合,所以想著換一棵?!?/br> 寒冬臘月的,一行人都沒有騎馬,而是坐了同一輛馬車。 等到了大理寺,這位聲名不顯平日里也沒什么存在感的金陵五皇子卻點名只愿見顧平寧一人。 “無妨,人關在牢里出不了什么亂子,我去見見就是了?!?/br> 這間牢房顯然提前有人打掃過了,沒有什么異味,牢內也干凈的很。 輪椅滑動的聲音在這牢獄間清晰可聞,里頭的人聽見聲響,緩緩轉過頭來。 那是一張極為艷麗雌雄莫辨的臉。 以顧平寧一貫的冷靜自持都被這不似真人的美貌震了一瞬,才回過神來開口道:“聽聞五皇子約在下一見?” 金琦穿著一身寬大繁瑣的白色錦袍,繡花銀線壓邊,飄飄裊裊而來,連嗓音也溫柔的很:“久仰平寧縣主、哦不,應該是安王妃的大名?!?/br> “五皇子這身衣裳真是漂亮,在這暗牢內也隱隱泛光,不知是什么料子?” “是云華錦?!?/br> “天澤特有、千金難求的云華錦,怪不得如此華美,堪堪配得上五皇子的風姿?!?/br> 金琦柔柔地行了個禮,一邊朝著門欄靠近一邊輕笑道:“安王妃倒是嘴甜,只不過你今日來見我,當真不好奇蕭劫死前說了什么嗎?” “你難道就不想知道,為什么所有人都想殺你嗎?” 第59章 顧平寧推著輪椅后退一步,和金琦拉開了足夠的距離。 “怎么,我都深陷牢獄了,王妃還怕我會行刺不成?” 這位金陵的五皇子頂著這樣的一張臉說這話時,真的很難讓人對他心生惡意,不管平日里什么審美什么喜好的人,看到金琦的這張臉也只剩下驚嘆。 顧平寧掏出帕子掩了掩嘴:“五皇子這說的是什么話,在下后退,只是因為您容貌太盛,在下怕自個兒意志不定,做出什么失禮之事?!?/br> 這話說的活脫脫像個放浪好色的公子哥,若不是顧平寧眼睛里除了最初的震驚再無波瀾,見慣了這種場面的金琦怕是要信了。 “好了,蕭劫死前說了什么,五皇子既是為此事約在下而來,便說說吧?!?/br> “顧姑娘倒是和我想的不太一樣?!苯痃D頭看了顧平寧一眼,臉上的笑意加深,“顧姑娘可知道,自己這條命價值幾何?” “這個在下倒是未曾算過?!?/br> “蕭劫死前曾放出消息,誰殺了你,他就把一樣東西給誰?!?/br> 金琦說著用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腦門,轉身指著牢房道:“說起來蕭劫從刑部轉到大理寺后,就死在這個牢里。他對顧姑娘執念深得很,自個兒死了也想拉上你同行,也不知道這會兒他是否在這里看著顧姑娘呢?!?/br> “五皇子可能不知,在下從不信鬼神之說。況且若真有鬼魂,那他總不至于無能到做了鬼也干不掉我,還要借刀來殺人?!?/br> 顧平寧慢條斯理地將帕子收好重新放回衣袖內,才繼續開口道:“誰能取我性命,就能得到蕭劫留下的一件東西,而天澤、云皓、金陵,或許還有什么沒查到的勢力為了這件東西紛紛出手。嘖,若是五皇子今日是為了喚起我的好奇心,不得不說,你成功了?!?/br> “顧姑娘不必拿話套我,這東西事關隱秘,我不可能告訴你的?!?/br> “那五皇子今日見我所為何事?” “自然是為了——” 一道銀光一閃而過,尖銳的銀絲頃刻逼近到顧平寧眼前。 “殺你——” 顧平寧神色未見慌張,她像是早已料到此刻情景,在金琦出手的那一刻便按下輪椅上的按鈕急速后退,同時抽出蛇皮鞭一把甩出,和銀絲纏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