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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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上次來過這里?!标戓缘溃骸捌埢钣谑?,陸二不過是一介廢人,為人所擺布,一切都如你所見?!?/br> 他的雙腿雖看似完好無缺,卻早已坐上輪椅多年。蕭澤幼時,他的二哥是京都多少少女的夢中情郎。一晃十幾年過去了,他從未想到,陸家老宅的地下還隱藏著這樣一處密室,陸家并不止他一個后人。 “是誰害的你?”蕭澤低聲道:“是……太后?” 黑暗里傳來輕微的撲通聲,蕭澤急忙抽出劍,卻聽陸嵩道:“喵喵,吵到你了么?這是我六弟,來,打個招呼?!?/br> 大貓舒服地縮在了他的懷里,圓溜溜的貓眼看了看蕭澤,應景地‘喵嗚’了一聲。 蕭澤有些尷尬。他認出這只貓是先前見到的那只,正想著要不要回應它的問候,陸嵩用手順著貓毛,淡然道:“都不重要了。你斗不過她的……我唯一能做的,”他抬起頭,看著蕭澤慘笑道:“就是當初央求她放過你,留我陸家最后一個后人?!?/br> 蕭澤格外震驚:“是你……” “不是我的話,沒有她的默許,蕭聃怎么會收留你,讓你活到了今日?!标戓钥人粤艘宦?,用手捂住口,接著道:“今日能見到你,我已經心滿意足。你如今也長大了,以后,逢年過節,多給家人燒點紙錢……” “二哥!”蕭澤痛心道:“我們走,我帶你出去。你已經很多年沒看到外面的世界,感受到陽光了吧?我帶你走?!?/br> 原來他十幾年安逸富貴的生活,都是以二哥充當太后的禁。臠而得到的!陸嵩冷笑一聲,斥責道:“小六,你還是個孩子?你以為我們逃得出去嗎?你都要自身難保了,何況是帶著我這個廢人?”見他還想要辯駁什么,陸嵩氣得以手指著牌位,道:“陸澤!對著父母雙親,兄弟姊妹,你忘了我陸氏一門的血海深仇了嗎?!” 蕭澤張了張口,半響,方才沉重道:“小六從未忘記??墒钱斈晡覀冴懠摇?/br> “如今你還太弱?!标戓該u了搖頭:“你回去吧,記得哥哥今天說到的話。希望來日,你我兄弟還有相遇的那一天。等等?!?/br> “二哥還有什么吩咐?” “你的小葉子,”陸嵩慢條慢理道:“應該是沒有生命危險的。我隱約打聽到,她已經不在京都了?!?/br> 蕭澤急切道:“那她會在哪?我的手下,連同錦衣衛搜查了一天一夜,莫說活人,連只雀兒都飛不過城墻?!?/br> “你們未免也太高視自己了?!标戓圆恍嫉溃骸笆掋淙~已經出城了,如果我沒聽錯,應該是前往蘇城。她雖然不會殺人,可有時候……”他凝視著自己的膝蓋,輕輕地笑了笑:“總能讓你生不如死?!?/br> “謝過二哥了?!笔挐晒黹L拜,道:“二哥等我,我一定有辦法救你出去?!?/br> “去吧?!?/br> 陸嵩懷里揣著貓兒,目送他離去,才緩緩轉動輪椅,離開這間祭祀的密室。 蕭澤離開陸家老宅的時候,正是黎明之際,微風沁涼,隱約能看到天際的一道曙光。 他心事重重地翻過墻,眼前不斷浮現那一塊塊牌位,滄桑殘疾的哥哥,那不見天日的十幾載歲月。心情比來時更加沉重,他的肩上擔負著陸家的仇恨和蕭公的養恩,以及小葉子的性命…… 蕭澤步伐匆匆,剛剛躍過那一堵矮墻,便見拐角處白光一閃,好似有人閃過。他毫不遲疑地追了上去,果然有人!蕭澤對這一帶的地形極為熟悉,他不急不躁地追了一會兒,見前方空無一人,不覺抿唇冷笑:“閣下引我至此,還不現身么?” “嗯……” 他聽到了一句輕輕的應答聲,身著白衣、臉上蒙著面紗的女子從墻后施施然走出,立在他的面前。 “你想做什么?”他皺眉問。 那女子輕聲道:“自然是為了救我meimei的事情而來?!?/br> “你meimei?”蕭澤看不清她的容貌,但直覺告訴自己他并不認識對方。聞言,那女子并不做聲,只是伸手慢慢揭開了臉上的面紗。她直視著蕭澤的眼,道:“你現在還知不知道,我meimei是誰么?” 周焱大婚的喜訊,很快傳遍了京都上下。 良日擇在三個月后,也給李家一些時日做準備。雖然皇后已經歸于李慧意,可是四妃之位,仍是朝臣權貴們擠破腦袋要把自家女兒送進去的地方。望著宮中的非凡熱鬧,周焱悶的說不出話來。 昨日他去街上找那算命先生,可惜那人消匿無蹤,讓周焱撲了個空。 正自坐著,王科小跑過來,稟告道:“陛下,蕭太傅剛剛前來請辭,說是要外出一兩個月?!?/br> “蕭澤?他外出做什么?”周焱察覺有些不對勁,命令道:“把他叫進來!” 片刻后,蕭澤來到了殿內,下拜道:“陛下?!?/br> 周焱屏退左右,問:“朕聽說你要請辭一兩個月,你要去哪里,做些什么?可是跟她相關的?” 他問了一連串的問題,蕭澤略一整理,答道:“臣得了線索,臣的meimei好像是被賊寇擄往江南,臣去尋了她回來?!?/br> 蕭澤所說的全是實話,從目前的立場來說,他還需要周焱的幫助。黎明時遇到小葉子的jiejie白芷儀,他第一次知道她還有個同胞的jiejie。只是蕭澤還隱藏了部分內容,當周焱再度問起他蕭沅葉所在何處,他還是模糊地說:“好像是在蘇城附近吧?!?/br> 蘇城? 周焱輕輕地敲擊著桌案,事情才過去一天一夜,她就到了蘇城?怕是在路上吧。他并不完全信任太后,若是母后應承了不殺她,又不想讓自己納她為妃子,那么把蕭沅葉發配到遙遠的蘇城是極有可能的事情。留在京都,早晚會被找到……可到了外地,她可以隨心所欲地將蕭沅葉嫁給任何人,到時候…… 他的眼皮子一跳,難怪母后答應的那么干脆,一定是留有后手了!不好的預感彌散到心頭,周焱脫口道:“朕也過去?!?/br> “陛下身為天子,實在是……不宜出京都?!笔挐沙粤艘惑@,急忙勸阻。 周焱的話剛出口,他也意識到自己行動的不妥之處。但他又坐立不安,與其被囚禁在這座黃金牢籠里,接受一樁無趣的婚事,不如出去走走。雖說國不可一日無君,可前幾年的奏折,不都不是他批的么? “朕心意已決,太傅不明白朕對蕭姑娘的心意,還是不要妄加勸阻的好?!敝莒鸵馕渡铋L地說,頓了頓,又道:“你先去,蘇城會和。此事千萬保密,不要讓別人知道?!?/br> “臣明白?!笔挐深h首道:“但還請陛下慎重……” “無事,朕帶上李煦,還有幾個隨身的侍衛?!敝莒偷?。他到不擔心李煦反對此事,一來他是君,李煦是臣;二來,順手把妘妘表妹帶上不就行了? 傍晚時分,李慧意一個人怔怔地坐在庭院里,望著垂柳發呆。 李府上下歡天喜地,作為未來的國舅府,這是莫大的榮寵。她聽了一天的恭維和祝賀,終于忍不住逃到這里。 旁人還稱贊她有國母的氣度,榮辱不驚的修養,看這面相也是有后福的。 “姑娘,姑娘……”身后傳來丫鬟的碎步聲,和略有些喘息的聲音。丫鬟道:“姑娘,奴婢聽說今日蕭大人進宮請辭了,說是要護送他干爹的尸骨回鄉,明日啟程?!?/br> 她還不知道蕭沅葉被刺客擄走一事,聞言只是問:“去哪?” “這就不知道了……” 李慧意低頭想了想,又問:“大哥在做些什么?” “還在接待大人們……” “二哥呢?” “好像是入宮去了,現在還沒有回來?!?/br> 她摸著袖中的短劍,兀然抓緊了自己的手臂。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amo小天使的地雷=3= 第35章 蕭澤行動極快,他帶著隨秋,假稱要護送蕭公的遺骸南下,即日便出京了。 隨行的還有寥寥幾個家仆,蕭公的故鄉在南下的路途中,將他安葬在故鄉也算是落葉歸根。江南春暖,他一路上尋訪蕭沅葉的蹤跡,竟然了無音信。 難道白芷儀欺騙了他,只是為了將他引出京都? 然而京都也并沒有傳出什么有價值的情報,只是周焱微服出宮,引起了太后的雷霆大怒。他不曾遇到過周焱一行人,許是他們走得快,自己還要在蕭公的故鄉耽擱幾日。 望著夕陽西沉,隨秋抹了把頭上的汗,問:“公子呀,今晚我們在哪里歇息?” 他騎在馬上,舉目四望。這一帶皆是群山丘陵,按著地圖指引,前面應該就是蕭公的故鄉樟縣。只是蕭公的家在樟縣管轄下的蕭家村,以往逢年過節,總有些老家的親戚前來打秋風,今年例外。 “再走走吧,我看最多半個小時,咱就能到地方?!?/br> 借著夕陽的余暉,他們翻過最后一座丘陵,往下是平坦的土地,綠茵茵的麥田一望不到邊際。管道旁有一處被搗爛的廟宇,看磚石的色澤鮮艷,最多建成六七年。廟內的泥像早被砸的粉碎,他勒住馬,沉默地掃了一眼。 隨秋奇怪道:“公子,怎么不走啦?” 蕭澤沒有回答,迎面走來位老農,肩上扛著鋤頭。他躍下馬,客氣地問:“老鄉,請問此處是什么地方?天晚了,我們想找個地兒歇息?!?/br> 那老農見他們衣著不凡,非富即貴,便放下鋤頭笑道:“俺這里是樟縣下的蕭家村,往前再走不遠,就到俺們村子了。公子若是不嫌棄,可到俺們村里歇息?!?/br> 他用手比劃了方向,蕭澤會意,抱拳道:“多謝老鄉。只是,”他話鋒一轉:“這好端端的土地廟,怎么給拆了?” “這哪是什么土地廟?!崩限r嗤笑道:“這是生……”他忽然停住話頭,將鋤頭重新扛起來,道:“哎呦,這天色可不早了,俺再不回去,可是要被家里的婆娘罵的。公子不走么?” “走,這就走?!笔挐晌⑽⒁恍?,翻身上馬,示意眾人隨他前行。 步入蕭家村,這里的半數人家都蓋著深宅大院,路兩旁一排的白墻黛瓦,堪比江南的富戶。 “看不出來啊……”隨秋感嘆道:“這個村子,倒是挺有錢的?!?/br> 他們牽著馬緩緩行走在路上,時不時引來路人的側目。路過蕭家祠堂,他淡淡看了一眼門前的石碑。他們將馬栓在村里唯一的客棧前,伙計們搭手將棺材停放在后院,蕭澤這才吩咐掌柜的上酒上rou,犒勞眾人。 小二端酒的時候,他隨口問:“你們這里倒是蠻富裕的,平日都做什么營生???” “嘿嘿!公子一看就是外地來的,咱這個村子,可是有京城里的大官庇佑的?!蹦切《Φ溃骸叭羰敲娉S土背朝天,幾輩子才能掙到這么好的宅院?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們是靠人吃人?!?/br> 蕭澤瞥了他一眼,極有興趣道:“是京都里的哪位貴人?” “這個,”小二哥打住了話頭,熟稔地倒酒:“來來來,喝喝喝?!?/br> 見他不肯說,蕭澤也不再追問,等眾人吃飽喝足,讓隨秋先給了一錠大銀,要了幾間最好的上房。天色已深,蕭澤道:“大家都去歇息吧,明早還要趕路呢?!?/br> 隨秋想要說什么,觸及蕭澤的目光,自個兒將話咽了回去。 一夜無事。 清晨,蕭澤還在熟睡中的時候,就被砰砰的敲門聲給吵醒了。似乎有一大群人在他的門外吵鬧,他披衣起身,沉著地打開了門。 他的家仆和隨秋抵在門外,外圍是好幾個彪悍的農家壯漢,手持棍棒。隨秋大聲道:“有沒有王法啦?我家公子還在睡覺,你們還講不講理?哎,”他回頭看到蕭澤,眨著眼道:“公子,您……” “無事?!笔挐蓴[了擺手,環視眾人:“什么事?” 那些壯漢七嘴八舌的說,旁邊還有幾個包著頭巾的婆子幫腔,蕭澤總算聽了個明白。原來是客棧隔壁家的雞和豬在一夜之間死了個光,尋了風水先生來看,說是隔壁停著的棺材帶來了晦氣,所以來找他賠償。 蕭澤聽完,冷笑一聲,道:“所以呢?” “賠!”一個婆子吐出滿口的唾沫,憤恨道:“俺全家都靠這些雞和豬了,讓你弄死了,咋過日子?你至少得給俺這個數?!彼斐隽宋鍌€手指頭。 隨秋問:“五兩?” 那婆子道:“呸,五千兩!” 這就熱鬧了。 被幾十口人圍在客棧里,棺材還被扣在他們的手里,聲稱不給錢就燒毀棺材,驅散惡鬼??头坷?,隨秋道:“公子,他們擺明了要訛咱們呢,他們知不知道棺材里躺著的是誰?” “沒事?!笔挐捎崎e地倒了杯茶,他不給錢,雙方已經僵持到晌午了。又有人在敲門,并且喊道:“公子,俺是掌柜,讓俺進來?!?/br> 蕭澤點了點頭,道:“去開門吧?!?/br> 掌柜是個中年漢子,他手中托著飯菜,陪著笑進入客房。他掃了眼兩旁的家仆,和坐在主位上的貴公子,忙不迭將飯菜擺到圓桌上,笑道:“都晌午了,公子還沒吃飯吧?小店招待不周,多有得罪?!?/br> 待他擺好,見蕭澤一動不動,他又笑道:“公子呀,俺是本村的外姓人,實在是好意給您提個醒。五千兩,對您來說可不算什么,可咱這村子,連縣太爺都不敢得罪。為什么?唉,您是懂的?!?/br> 隨秋立在一旁,冷笑道:“那你知不知道我們公子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