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但隨后又皺起了眉頭,說薛清寧:“怎么跑出來也不披著斗篷?” 茶肆里面有火盆,水燒開的時候還有氤氳的溫暖水汽,門口還掛了夾厚的門簾子擋著寒風,所以薛清寧進了茶肆之后就將斗篷解下來了。 剛剛聽到薛元青說話的聲音,立刻就跑了出來,倒沒有來得及披斗篷。 聽到薛元韶說她,這才覺得吹過來的風都帶著刺骨的寒意。忍不住就瑟縮了下肩膀。 肩頭忽然一重,緊接著就暖和起來。 她回過頭,就看到孟銳不知道什么時候也出來了。還將他的貂裘披到了她的身上,他自己的身上卻只穿了那件單薄的墨藍色織銀團花紋的緞面圓領袍。 “兩位薛兄,” 孟銳抬手對薛元韶和薛元青分別拱了拱手,笑著說道,“外面冷,兩位快入內喝杯熱茶暖暖身子?!?/br> 薛清寧明白,孟銳在二哥跟前肯定不會這樣的客套的,這都是因為大哥在這里的緣故。 果然只有薛元韶對他拱手還了禮,薛元青笑嘻嘻的,客套話都沒有說一句,攬著薛清寧的肩膀就往屋里走。 “外面確實冷的很。剛剛我和大哥騎馬過來的時候,這風就跟刀子似的,差點兒沒將我給凍僵了。這不,剛剛一下馬才發現竟然下雪了。是要趕緊喝杯熱茶暖暖身子才行?!?/br> 薛清寧回過頭一看,果然發現有細小的雪花落下來,被風吹著,飄飄揚揚的灑到各處。 元宵晚上下雪,倒確實挺應景的。也許待會兒她該再出去看看燈才是。 雪中賞燈,那感覺肯定會不一樣。 薛元韶和孟銳兩個人已經彼此寒暄起來了。 先前已經看到過孟銳和徐氏寒暄時的樣子,所以薛清寧這時候都見怪不怪了。 想來也是,孟銳到底是世家子弟,雖然自小頑劣了些,長大了又在邊關多年,但肯定會有人教他為人處世的規矩的,他怎么可能會在待人接物上面一竅不通?又或者對待所有的人都是冷著一張臉。 像他這樣,生氣的時候會冷著臉,高興的時候會笑,碰到人會疏離又有禮的打招呼,進退有度,才是個正常的人。畢竟誰都不可能永遠都只有一面的。 不曉得為什么,薛清寧忽然想到了林星承。 林星承倒是對任何人都是一副很冷清的樣子...... 她垂了眼,拿了面前小碟子里面的芝麻核桃云片糕吃起來。 薛元青這時候就在怪孟銳:“......你是靖國公世子的事怎么事先沒有對我說一聲?害我挨了我娘好一頓罵?!?/br> “元青!” 薛元韶忙斥責了他一聲。 以往不知道孟銳的真實身份便罷了,但是現在知道了,竟然還這樣跟他說話。 又對孟銳致歉,“舍弟慣常就是這樣一個直率的性子,還望孟世子莫要見怪?!?/br> 孟銳卻笑了笑,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 甚至還對薛元青表達了他的歉意:“我也不是故意要對你隱瞞我的身份。只是以往旁人知道了我的身份,都會對我客套起來?!?/br> 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卻注意到薛清寧吃完了一片云片糕之后又拿起了一片。 就伸手過去,自然而然的將她剛拿上手的那片云片糕拿下來,放回到了碟子里面。 “剛剛你才吃了那么多的炸元宵,再吃這個,小心吃撐了?!?/br> 語氣里面帶著微微的責備,更多的卻是關心。 然后才轉過頭,繼續跟薛元青說話:“我將你當朋友,不想你也跟我那樣子客套,所以才一直沒有將自己的真實身份告知,還請薛兄莫要怪罪?!?/br> 薛元青原本就是個很好說話的人,現在又聽到孟銳這樣語氣誠摯的跟他致歉,哪里還會怪罪? 就甚是豪氣的說道:“我怎么會怪罪你?不過你也太小瞧我了。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既拿你當我的朋友,就不會因為你的身份跟你客套起來的?!?/br> 聽的薛元韶暗中扶額。 他的這個二弟可真是...... 不過正是因為他這樣的一個性子,才會跟孟銳交好吧?像他就絕對不可能跟孟銳交好的,彼此見面肯定都只是說一些客套的話而已。 又想到剛剛孟銳管著薛清寧不讓她再吃云片糕的事,而且薛清寧的身上現在還披著孟銳的貂裘...... 薛元韶忽然就有了一種危機感。 怎么感覺自己的這一雙弟弟meimei往后都會跟孟銳好,而不會再跟他親近了呢? ☆、第73章 刷存在感 于是在回去的路上, 一向少言的薛元韶竟然破天荒的跟薛元青和薛清寧說了很多的話。 而且說的還不是關于學業, 或是訓斥的話,只是一些家常閑話。甚至跟他們兩個說起了一些在他看來覺得很好笑的事。 但是薛元青和薛清寧卻覺得一點兒都不好笑。 因為在他們兩個的印象中,薛元韶一向就是個很有威嚴的長兄形象,兩個人心里面都是畏懼他的, 現在卻忽然看到他這個樣子...... 薛元青和薛清寧兩個人悄悄的對望了一眼, 彼此都覺得怪異的很。 薛元韶這時候說著, 忽然注意到薛清寧身邊放著的那盞白玉珠子燈籠。 他記得薛清寧是有一盞琉璃燈籠的,卻從來沒有什么白玉珠子燈籠。而且,以榮昌伯府的財力, 應該也是沒法子買一盞這樣貴重的燈籠給她的。 稍微想了一想,他就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了。 就皺了皺眉頭, 問著:“這是孟世子給你的?” 薛清寧忙乖乖巧巧的點頭:“是他給我的?!?/br> “那你就接了?”薛元韶的眉頭皺的就更緊了,“你可知道這盞燈籠有多貴重?” 又是一副很威嚴的兄長模樣,而且也在訓斥她...... 不過薛清寧卻暗中的松了一口氣。 還是覺得這樣的薛元韶讓她更自在更熟悉一點。 斟酌了一番措辭,她小心的應答著:“我也知道這個很貴重,一開始并不想要。但是三哥說這是他送我的。還說我跟他既然是兄妹, 就讓我往后不要再跟他客氣,不然便不是真的將他當成了兄長來看待?!?/br> 一面說,一面小心的覷著薛元韶面上的神情。 就看到薛元韶聽了她這話, 眉頭簡直都快要皺成一個川字了。一雙唇也緊緊的抿了起來。 心里不由的就開始忐忑起來。 薛元韶這時候確實不大高興。 雖然他也經常送薛清寧送東西, 但卻都是一些小東小西, 很少有貴重的。哪里像孟銳, 一出手就是一只白玉珠子燈籠。 小孩子總是喜歡貴重的, 好看的東西的,別薛清寧被這盞白玉珠子燈籠一誘、惑,往后心里就只有孟銳這個三哥,而沒有他這個大哥了吧? 剛剛才消散一些的危機感立刻又卷土重來了。而且好像比剛剛還要強烈一些...... 于是想了想,薛元韶就沉聲的說道:“明天將這盞燈籠還給孟世子,大哥給你買個更好的?!?/br> 薛清寧沒有想到薛元韶會這么說,怔了一下之后,轉過頭,目光求助的看著薛元青。 薛元青其實也是怕薛元韶這個大哥的,但是對上薛清寧求助的目光...... 他也是做兄長的,就算再害怕的人或者事,那也肯定是要擋在meimei身前的。 就挺直了腰背,壯著膽子對薛元韶說道:“大,大哥,孟銳是寧寧義兄這件事,兩家的大人都是允了的。既如此,他送寧寧一盞燈籠而已,你何必要寧寧再還回去?而且,不是我說,你能有多少體己銀子,連這樣的一盞燈籠你都買不起,還能買得起比這更好的?你就不要......” 后面打腫臉充胖子這樣的話他卻沒有說下去了,因為看到薛元韶面上的神情已經很不好起來。 薛元韶的神情確實好不起來。因為薛元青說的這話,戳到了他的痛處。 以他的體己,確實連這樣的一盞白玉珠子燈籠都買不起,更不說買個更好的給薛清寧了。剛剛卻對薛清寧說這句話...... 心里一時就覺得暗淡起來。 轉過頭看著馬車里面掛的一只蔥綠色繡蘭花蝴蝶的香囊,他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面上的神情看起來竟然有幾分失落。 薛清寧和薛元青兩個人見了,都嚇了一大跳。 薛博明是從來不管他們的,長兄如父,對于他們兩個而言,薛元韶就如同是他們兩個父親一樣的存在,所以兩個人也都很服他的管教。 但是現在...... 薛清寧垂下眼,伸手輕輕的摩挲著剛剛被她放在膝上的白玉珠子燈籠。 雖然她是很喜歡這盞燈籠不錯,也答應過孟銳會收下這個燈籠,但是現在看到薛元韶不高興,想了一想,她決定還是要將這盞燈籠還給孟銳。 現在在她的心里,肯定是大哥要比三哥更重要的。 就抬頭看著薛元韶,聲音雖輕,但卻很堅決的說著:“大哥,明天我就將這盞燈籠還給三哥。你,你別不高興了?!?/br> 說到后面一句話的時候,能聽到她的聲音里面帶著祈求。 薛元韶轉過頭看她。 馬車里面的小方桌上放了一盞燭臺,外面罩了畫著墨竹的白紗罩子。薛清寧就坐在燭臺旁邊,柔和的暖黃色燭光透過燈罩子落在她臉上,暖玉一般瑩瑩生輝。 一雙杏眼又澄澈,又透亮,盈盈不沾世俗氣。 薛元韶忽然就覺得很慚愧起來。 明明知道薛清寧是很喜歡這盞白玉珠子燈籠的,可怎么能因為自己那些莫須有的想法,就要她將收到的禮物再送回去呢? 也覺得自己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會計較這種事。 自嘲的笑了一笑,他的聲音柔和下來:“不用。既然是孟世子送你的,那你就留著吧?!?/br> 薛清寧一臉的茫然。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但她怎么覺得大哥的心也...... 薛元青也不明白。想了一想之后,還是沒有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小心翼翼的問道:“大哥,你這一會兒要寧寧將這燈籠還給孟銳,一會兒又讓寧寧留著,你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薛元韶笑了一笑。 卻沒有回答薛元青的問話,只看著薛清寧,溫聲的問著:“寧寧,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永遠都是你大哥?” “自然是這樣的?!?/br> 薛清寧雖然不明白他為什么會問這樣的話,但還是很認真的回答著,“在我的心里,娘,大哥,還有二哥,你們都永遠是我最親的人,沒有人能夠比得上的?!?/br> 這確實是她的心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