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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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孟老國公爺在世時賞他的。 老國公爺對觀潮,打罰的時候下死手,平時則是往死里溺愛著,典型的打一巴掌給個甜棗,不,那該是砍一刀給一陣甜頭。 因為與觀潮交好,老國公爺對他一向很好,他心里卻非常不認可那位長輩的教子方式。 當初他與觀潮打完生命中第一場硬仗,戰捷回京之后,老國公爺就給了觀潮一通板子,他聽說后,瞠目結舌。 那種事情,在原府是絕對不會發生的,他雙親就算氣急了,也只是用雞毛撣子虛張聲勢,觀潮所受的,卻是重傷。 多氣人。觀潮在兩軍陣前都沒落下傷,回家后倒差點兒被修理死。 觀潮養傷期間,他隔十天半個月去看一次——那時候,還不是至交,相處時都有些擰巴。其實就是跟自己擰巴,服軟或關心的話,如何都說不出口。 第一次去看望,觀潮只穿著中衣中褲,盤膝坐在窗前棋桌前的椅子上,握著一只扁平的小酒壺出神,本就白皙的面色蒼白得近乎透明,眉眼間凝著他從沒見過的寂寥、清冷。 光芒萬丈的孟觀潮,改為被月光籠罩,讓人覺得孤單。 他好一會兒說不出話。 回過神來的觀潮牽了牽唇,問,來幸災樂禍的?語聲很沙啞。 他笑了笑,說不是,真不是,來跟你下棋的。說完,在棋桌前落座。 觀潮卻對他揚了揚手里的酒壺,說喝酒吧。 他瞪了觀潮一眼,惡狠狠的。 觀潮微笑,指了指太陽xue,說這兒,木著才好受點兒。 他心里特別難受,取出棋子,打好座子,說邊下棋邊喝酒。 一整個下午,兩個人就有一搭沒一搭地下棋,又有一搭沒一搭地喝酒,沒再說話。 對老國公爺的不認可,大抵是在那一日生出。 后來,用心觀察別的武將,發現有很多人不善于教導子嗣,不是沒工夫,把子嗣扔給文武師傅,就是脾氣差,不懂得對子嗣循循善誘。 那時候,他和觀潮待人處事,還不似如今這般粗暴,只要不是自己打心底嫌棄的人,都能以禮相待。 那時候,他們還只是十六歲的少年郎,經歷過生死之間的千鈞一發,心卻不曾因人情世故留下不可釋懷的殤痛。 老國公爺病故之后,觀潮的性情有了顯著的變化:奪情掛帥出征期間,每日除了排兵布陣、軍務、沖鋒陷陣,恨不得一個字都不說,稍有空閑,只愿意獨自坐著,獨自飲酒。 弟兄們出盡法寶地惹他生氣、逗他笑。 他們還沒累,觀潮先看累了,說,我就想獨自待一會兒,想想我們家老爺子,這都不行? 他們聽了,都心酸得不行。 到觀潮能夠談起喪父之痛的時候,已經回到帝京,處事變得格外跋扈,一次跟他喝酒時說,老爺子在世的時候,不少次,那是真恨得牙根兒癢癢;可他走了之后,想到的就全是他的好,抓心撓肝地疼,疼完了,心空了一塊兒。 那是他能夠理解卻不能感同身受的傷痛。 觀潮與老國公爺之間的情分,必然是復雜至極。 他以為,沒有什么傷痛,能勝過親人消亡,沒有哪種感情,能復雜得過孟家父子的情分。 卻原來,不是那樣的。 讓一個不懼生死的男人疼到有苦不能說、只能長久沉默隱忍、再一步步對情緒失去控制的,還有男女之情。 觀潮一度到了債多了不愁的地步,如今也已熬出了頭。 他呢? 他有時會懷疑,自己余生都要置身在情愛的修羅場,沒人超度,不得救贖。 匆匆的腳步聲打斷原沖思緒,他蹙眉,聽出是長興。 長興沒通稟就走進門來。 原沖蹙眉,剛要發作,長興已急聲說明原委。 原沖聽完,全然僵住,似是血液都凝固了。過了好一會兒,他神色恍惚地問:“你說什么?孩子?” “是!”長興用力點頭,“長安已經將宅子里的人看管起來,您要不要過去看看?” 原沖面色越來越蒼白,額角的青筋跳了起來,語氣卻輕飄飄的,“把人送到什剎海的別院?!?/br> . 別院中,長安見到眼神暴躁的原沖,匆匆走上前去,“您先別動怒,那孩子……”他湊近些,低語兩句。 原沖身形一僵,繼而步履如風地走過垂花門,“帶我去看?!?/br> 長安稱是,緊走幾步,帶他去往內宅。 原沖走進燈火通明的正房廳堂,在羅漢床上落座,又站起身來,困獸一般來回踱步,片刻后,又回身落座。 抱著奶娘的南哥兒、李之澄隨著長安進門來。 原沖視線近乎急切地落在南哥兒的小臉兒上。 已經很晚了,這孩子卻還沒睡,且精氣神兒十足,懷里抱著一個小老虎布偶,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好奇地環顧室內。 那眉宇…… 原沖先是全然窒息了,隨即,一顆心狂跳起來。 有那么一刻,他想起身,動不得。他試圖抬手,要借扶手起身,手指卻輕輕抽搐著。 南哥兒已經看到神色有異的他,卻不害怕,困惑地眨了眨眼睛,轉頭問李之澄:“娘親,我們為什么,要來這里?” 李之澄牽出溫柔的笑容,避重就輕,“來……看看景致。這里好么?” 南哥兒胖嘟嘟的小手無意識地撫著布偶,“嗯……要到明天才知道。天黑著,看不清楚?!?/br> 短短時間之內,原沖用盡所有力氣克制著,終于讓自己恢復平靜。他起身,步調平緩地走向南哥兒,輕咳一聲,順著母子兩個的話題,聲音沙啞地道:“明日帶你看看這里的景致,好么?” 南哥兒看向他,又扭頭看了看李之澄,抿著小嘴兒笑了笑,不答話。 長安示意奶娘放下南哥兒。他不知道南哥兒會不會愿意讓五老爺抱,卻是篤定,五老爺一定想離孩子近一些,再近一些。 此刻,原沖眼中只有南哥兒,言語是在僅存的理智控制下說出的:“怎么不說話?不愿意?” 南哥兒站在地上,仰著小臉兒看他,“你是誰???” 原沖俯身,雙手迅速而用力地交握一下,以此阻止手指近乎痙攣般的顫抖。他笑著,伸出手臂,把那小人兒抱起來。 笑,在這一刻,倒是最容易的事。 “先給我抱抱,我就告訴你?!彼Z氣里有著自己不曾意識到的輕柔。 身形落入陌生男子的懷抱,讓南哥兒下意識地掙了掙,隨后,就近距離地,認真地打量原沖。 原沖的手,撫上南哥兒的小臉兒,又握住他白嫩的手。 小小的手、小小的身子,小小的面容,眉宇與他酷似。 這是他的孩子。不需詢問任何人。 比起他在這年齡段的侄子侄女,他的孩子瘦了些;比起他的侄子侄女,他的孩子的穿戴太過尋常。 頸間沒有戴鑲赤金或純銀的長命鎖;手腕上沒有鑲嵌著寶石的小金鐲;衣料是很廉價的綢緞;腳上穿的是沒有一絲花哨的圓口鞋。 他的孩子……穿戴一如尋常百姓家中的孩子。 他的心,狠狠的,一抽一抽的疼著。 他費力地吞咽一下,問:“你叫什么名字?” 南哥兒卻笑嘻嘻地說:“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br> “原沖。我是——”原沖哽了哽,“我是原沖。記住了?” “哦?!蹦细鐑赫J真地點頭,“我是南哥兒,名字是李熙南?!?/br> “熙南,”原沖摸著孩子的小腦瓜,“李熙南?!彼牙钭忠У糜悬c兒重,心里恨意重重,唇角浮現的笑容,則透著失落。 長安用力揉了揉發酸的鼻子。 奶娘淚盈于睫。 李之澄背轉身。 南哥兒沒留意到別人的異常,注意力都在抱著自己、明明一直在笑卻顯得傷心的原沖身上,“你是娘親的朋友、親戚嗎?” 原沖說:“我與你娘……相識十來年,她是我至親至近——”同時亦恨之入骨——“的人?!?/br> 南哥兒長而濃密的睫毛撲閃一下,“可我從沒見過你誒?!?/br> “因為,我與你們走散了?!痹瓫_輕輕地磨了磨牙,“直到前不久,你的孟伯父派人接你們過來,我們才有今日的團聚?!?/br> “孟伯父?” “嗯。他是這天下最厲害的人物。等他得空了,讓他來看你?!?/br> 南哥兒笑著點頭,“好啊?!?/br> 原沖笑容里終于有了些許真實的愉悅,“娘親已經跟我說好了,日后你們在這里住下,愿意么?” 南哥兒并不遲疑,“娘親愿意,我就愿意?!?/br> “怎么答應得這么爽快?” “總搬家啊?!蹦细鐑和α送π⌒馗?,“我長大了,不怕的?!?/br> “……乖?!痹瓫_吃力地吐出這一個字,下巴抽緊,視線瞥過那個背對著他們的女子。 南哥兒端詳著他,伸出小手,摸著他的下巴,“你是不是很難過?” “有么?” “好像有一點?!敝赡鄣男∈譄o意間碰到了他下巴上的胡茬,不由得逸出歡快的笑聲,“癢?!?/br> 原沖的心,立時酸痛柔軟得一塌糊涂。他把住那只小手,按在下巴上,摩挲著。 南哥兒笑得小身子扭來扭去。 原沖也隨著他笑,繼而點到為止,“明兒再陪你說話,四處轉轉。去睡覺?!?/br> “好!” 原沖小心翼翼地親了親南哥兒的面頰,把他交還給奶娘,又問長安:“都安排好了?” 長安稱是,轉身喚來一名管事mama,“帶——南少爺和奶娘到東廂房歇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