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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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云訣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冷冷地瞧著她。 沐沉夕頓時有種做賊被當場抓獲的心虛感。 “去了何處?” “就……就出去溜達了一圈?!?/br> “我竟不知,長安有何處,溜達一圈能沾一身的血回來?” “這不是西市那邊有殺雞,我過去瞧熱鬧,被雞血給噴的?!?/br> “沐沉夕!”他咬牙切齒,“過來!” 她硬著頭皮走了過去,謝云訣一把將她拉到身前,仔仔細細查看了一番,確認身上沒有傷口,這才松了口氣。 “以后若是出門,必須帶些人手?!?/br> “我這不是沒事么,不必太緊張?!便宄料︻D了頓,回過神來,謝云訣想必更擔心自己有沒有惹事,便寬慰他道,“你放心,我也沒闖禍?!?/br> 謝云訣的手僵了僵,他抬起頭瞧著她:“闖禍也無關緊要,你是我的妻子,便是在長安城里橫著走,也沒人敢說你半個不字?!?/br> 沐沉夕驚愕地瞧著他,謝云訣這般謙謙君子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這世道是真的變了。 她不肯說,謝云訣也有沒再追問。 沐沉夕正要把這一身的血污清洗干凈,才脫下衣衫,背后便傳來了腳步聲。 她連忙拿衣衫遮擋了一下,小心翼翼瞧著他:“還有何事?” 謝云訣俯身將一瓶傷藥放在了她身旁:“這是太醫院調配的藥,對外傷效果很好。你…你夠不到的地方可有傷?” 沐沉夕聽到這話,頓時覺得面子掛不?。骸熬湍瞧甙藗€人,三腳貓的功夫還想傷到我?!” “七八個人?”謝云訣蹙眉。 “我們戰場上打仗,那都是十來萬大軍對壘,再不濟也幾千個。這幾個人,都不夠看?!?/br> 謝云訣瞧著她那一副兵痞子的架勢,給她燃個篝火,丟一壺酒,她還能再吹一整天。 他捏了捏眉心,轉身離開。 沐沉夕收起了金瘡藥,正要入水。忽然猛地回過神來,方才謝云訣難道是在主動示好?! 正確的回應應該是,她嬌弱地倒在地上,一點點脫下衣裳,露出白嫩的腰背。他持了藥,修長的手指觸碰到她的背上,氣氛瞬間被點燃…… 沐沉夕掐著大腿后悔不已,早知道今日和人交手的時候,故意受些傷的。 她知道,謝云訣一向憐弱,就是見了只受傷的兔子,也會帶回去包扎好傷口。她一個大活人,怎么說也比兔子強些。 沐沉夕落入水中,身上沾染的獻血暈染開。這全是那些殺手的血,她是毫發無傷。 今日之事,她從見到小殺手風裳的剎那就已經明了。那日她和謝云訣游湖,瞧見她的便只有王羽勉姐弟倆。 王家小姐即使是有心,也沒有門路。最有可能對她下殺手的,便是王羽勉。這小子,上次游湖她便發現了,巴巴跑來找謝云訣,必定是想探聽些情況。 如此心虛,必定是與當年的事情牽扯頗深。 沐沉夕心中已然有了全盤的計劃,只是計劃中唯一的變數,便是謝云訣。 她沐浴完,擦干了頭發,這才回屋。謝云訣正捏著一張折子,眉頭緊鎖。沐沉夕難得見他有為難的時候,于是踱步過去,好奇道:“何事煩心?” “太子選妃?!彼f罷凝眸瞧著她。 沐沉夕一怔,忽然露出了一臉壞笑:“沒想到阿越——太子殿下也有今天,如何?挑了哪家的姑娘?” “還未定,此事交給了長公主殿下,陛下囑托我一并參謀?!?/br> “雖說你是太子太傅,但論他的脾氣秉性,還是我最了解?!便宄料εd致勃勃湊了過去,“太子不喜歡古板的大家閨秀,所以一定要活潑可愛。他雖然得到陛下青睞,可是母族并不顯貴,還要挑一個家世顯赫些的。你說長安可有這樣的人選?” 謝云訣瞇起了眼睛:“你倒是面面俱到,很是替他著想?!?/br> “那當然了,那么多皇子,我與他最是相熟。他又在雍關待過,知曉軍中的苦處和難處。我私心里,自然更希望他能登基?!?/br> “這些話還是少說。天子之位,不是尋常人可以議論的?!?/br> “我也只是同你說說,旁人是只字不提的?!便宄料Τ蹲×怂囊滦?,“長公主最喜宴飲,這種事她必定會將中意的人選邀去府上做客。到時候你也帶我去,好不好?” 沐沉夕絲毫沒有聞到空氣里的酸味兒,謝云軍冷哼了一聲:“你還是安生在府里待著,管管你該上心的事?!?/br> “府里不是有管家么?你那個侍女絲蘿也挺會辦事的,沒什么需要我cao心的?!?/br> “我的事,你不需要cao心么?” 沐沉夕思忖了片刻,忽然明白過來:“你納妾之事?我這不是給你把人帶回來了。你又不見?!?/br> 謝云訣氣結,抽回了衣袖,起身要拂袖而去。 走到門口,又咬了咬牙,將門關上。轉身道:“時辰不早了,就寢?!?/br> 沐沉夕看了看天色:“這還早著呢,我不想就寢?!?/br> “你想?!?/br> “我——”沐沉夕頓了頓,對上謝云訣微微瞇起的眼睛,“我想……” 她老老實實爬上床,心里還有些郁悶。這要是被鐘柏祁他們知道了,肯定要取笑她。 畢竟他們以前常說,無論是誰娶了她,都不怕她被欺負。還說她以后的夫君一定是個耙耳朵,長安城里最怕老婆的男人非他莫屬。 世事難料,謝云訣只是一個眼神,她連個不字都不敢說。誰教她喜歡他,最怕惹他不高興呢。 她裹著被子露出半邊臉,眨巴著眼睛看著他。 謝云訣也躺在她身旁,閉上眼睛半晌也睡不著。謝云訣正要翻身,身旁的她忽然伸出手指戳了戳他:“我睡不著?!?/br> 謝云訣火氣還未消,又忍不住給自己添堵:“講講你在雍關城的故事?!?/br> “你是不是想聽我和太子的事?”她興致勃勃湊近他。 謝云訣忍了涌到心口的血:“嗯?!?/br> “你還記得我離開長安的那日么?”沐沉夕頓了頓,覺得自己有點蠢。她走的那天是一個深夜,那時候謝云訣怎么可能記得。 于她而言一生難忘的倉皇而絕望的時刻,他或許還在家中安睡。 第27章 撩撥 “那日太子被陛下派去雍關歷練,你也知我當時犯下大罪,留在長安就是死路一條。于是我與他商議好,藏身在了他隨身行李的一口大箱子里。那些日子真的是悶壞了,白日里顛簸,晚上才能出來。又怕引人懷疑,他也不敢多要膳食。我們只能半夜出來,一起去偷??墒2耸o堃膊欢?,我們倆到雍關的時候都瘦得脫了相。當時鐘將軍還以為他是中了邪,說是被女鬼纏上了,要給他驅邪?!?/br> 她說起這段往事,明明苦不堪言,卻講得眉飛色舞,語氣輕快。 可那時候,她每日躲在幽暗的箱子里,不見天日。前程渺茫,和至親分隔千里,與心愛之人就此斷絕。她青春懵懂的歲月也一并埋葬在過去,再也無法回頭…… 入了雍關,沐沉夕這才敢露了臉。鐘柏祁毫不猶豫地護下了她,那么多看著她長大的叔叔伯伯得知了她的遭遇,也都義憤填庸。她便在他們的庇護之下安頓了下來。 可裴君越的處境就沒那么妙了?;首觼磉呹P歷練,是唐國一個不成文的傳統。歷任儲君都會有次一行,歷練得好,回去之后便能正式被冊立為太子。但若是表現得太差,毫無建樹,也有可能被封藩王,從此與皇位無緣。 但這歷練的機會也不是人人都有,只有陛下屬意的人選才會來到雍關。 起初金國還算太平,便總有國內的細作和殺手埋伏著,想方設法要取裴君越的性命。至于這些人是誰派來的,裴君越說,無論是哪位皇兄,并不重要。只需要知道,想殺他的,都是他血脈相連的親兄弟。 無奈裴君越功夫平平,在長安王宮貴胄子弟里算得上還不錯的,到了雍關卻連十來歲的小將都打不過。沐沉夕仗義,便一直保護著他。 后來金國入侵,他上了戰場,起初完全不懂用兵,也是貪功冒進,犯了不少錯誤。沐沉夕任勞任怨跟在后面收拾爛攤子,還要將軍功記在他的頭上。 軍功倒是無所謂,沐沉夕最煩他犯錯,在雍關這樣的地方,主將的錯誤意味著麾下戰士們的流血犧牲。 于是一有空就逼著他讀兵書,她對他向來不客氣,經常是裴君越在讀書,她就在一旁擦劍。 稍有走神,一劍就刺了過去。沐沉夕一向下得去狠手,裴君越也是怕她,愣是把那些兵書給背了下來。 “我現在大約是能明白以前你逼我讀書時候的心情了?!便宄料φJ真道,“云郎,你當時沒拿匕首扎我,真是好修養?!?/br> 謝云訣其實也不是沒動過這個心思,要不是打不過她…… “如今想來,我含辛茹苦把他拉扯成材,總算也沒有白費?!?/br> “含辛茹苦?” “你說這是不是巧,我算來也是他半個師父了,你又是太傅。我們——”沐沉夕正想說,我們是不是天生一對。話到嘴邊又趕忙吞了回去。 她真是以前調戲他調戲成習慣了,動不動就要犯渾。 “我們如何?”他側身瞧著她。 如此近的距離,呼吸都能撲在臉上。沐沉夕驀地紅了臉,悄悄把被子往上提了提:“我們加起來也算是一個半的帝師了?!?/br> 謝云訣無奈地瞧著她,以前她十分開竅和上道的時候,他總是毫不留情地將她推開。如今真是自作自受,再想聽什么甜言蜜語,比登天還難。 “帝師便罷了,至多算是他的師娘?!?/br> 沐沉夕眼睛一亮:“我前些日子讓他喚我師娘,你都沒瞧見他吃癟的神情——” “前些日子?” 她咬了咬唇,那日翻墻溜出去的事,一不小心說漏了嘴。 好在謝云訣也沒有多追問,良久,忽然道:“你離開長安那日,我曉得?!?/br> 沐沉夕呼吸一滯,那日她走得悄無聲息,他怎會曉得?! 謝云訣沒有多言,緩緩合上了眼睛。 那年初夏,他在城樓上看著大軍浩浩蕩蕩離去。此去遠隔千山,他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她了。也是那一日,他才發現,原來有的人走的時候,會將另一個人的心也一并帶走。從此那里空了一塊,長夜孤寂,再多的人事也無法填滿。 沐沉夕很想晃醒他問個明白,可是手伸出去,又不由自主地碰了碰他的眉心。她夫君這俊朗的眉眼,她能看一夜。 翌日清晨,沐沉夕醒來,只覺得身旁有呼吸聲。盡管已經同床共枕有些時日了,她還是不習慣。 猛地醒來,下意識就要拔刀。待看清了對方的面容,她松了口氣,又忍不住湊過去偷瞧。 謝云訣生得真是好看,眉目如畫,雙唇殷紅,皮膚比女子還要白上幾分。 她伸出手指輕輕碰了一下,謝云訣驀地睜開了眼。沐沉夕嚇了一跳,趕忙裝睡。 耳邊卻傳來了他還略有些沙啞,卻充滿磁性的嗓音:“天色還早,怎么不多睡一會兒?” 沐沉夕見被拆穿了,只好睜開了眼,嬉笑道:“昨晚睡得早了,這會兒起得也早。何況行軍打仗總是要晨練,習慣了?!?/br> 謝云訣雖然醒了,卻似乎沒有起身的打算。只是轉了個身面對著她,青絲垂落,睡眼惺忪,衣衫還半落著。 沐沉夕趕忙轉過了眼睛,不敢多看眼前這光景。怕是看得多了,自己會把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