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下午在濕地公園不小心打濕蔣競年的備用機時,看到過蔣競年的微信頭像,明顯不是正在使用的這個號。 當時只是匆匆一眼,沒太注意,這時候突然想起,總覺得哪里不對。 好像在哪里見過頭像里的那張照片。 沈蘊伸手,從床頭柜拿過手機,點開通訊里的[新的朋友],一條一條往下翻。 片刻后,手一頓,沈蘊坐起身子。 有一條已過期的好友申請,頭像是張籃球,跟她下午在蔣競年手機看到的,幾乎一模一樣。 她隱隱約約記得,這個微信號是到云神公司報道第一天,加的她。因為微信名是個句號,太特別,她點進去多看了兩眼。 當時她以為是垃圾賬號。 難道,這是蔣競年的小號? 在愣愣地盯著看了好一會后,沈蘊下了這個結論。 實踐證明,睡前玩手機的行為是不可取的。比如此刻的沈蘊,迷迷瞪瞪地站在洗漱柜前,頭重腳輕,瑩瑩進來,看到她臉上兩個酷似國寶的黑眼眶,“哇”了聲:“姐,你昨晚沒睡覺呀?” 沈蘊有氣無力地應了聲。 她向來心大,從小到大失眠的次數屈指可數,可不知道為什么自打再見蔣競年后,動不動就失眠。 大概是老了吧。 為了遮蓋憔悴的面容,沈蘊在臉上涂了厚厚一層隔離霜。隔離霜是向瑩瑩借的,小姑娘沒什么錢,從小型飾品店里買的雜牌貨,遮瑕效果竟然出乎意料的“好”。 黑眼圈是遮沒了,可整張臉白得仿佛得了白癜風。 “這怎么整的跟女鬼似的?!鄙蛱N用手指擦了下臉,感覺像是從墻上摳下一層石灰,“有卸妝水嗎,我得擦掉?!?/br> “我覺得挺好的呀?!?/br> “挺好什么,到時候嚇得別人從山上掉下里你負責嗎?” 她寧可頂著黑眼圈,也不想被別人當成女鬼。 最后,沈蘊如愿以償地頂著兩個黑眼圈上了蔣競年的車,方回笑得幸災樂禍:“沈蘊,昨晚干了什么壞事,快快如實招來?!?/br> 她的膚質本就白,因此眼底的黑眼圈愈加明顯。 沈蘊無視他的調侃,徑自戴上衛衣帽子,抽緊兩邊的帽繩,假裝沒看到蔣競年帶笑的眼神。 偏過身子,裝死吧。 大靈山位于c市東南方向,是本地最受歡迎的一座山,山頂上有座廟,始建于明朝年間,迄今已有四五百年的歷史。傳聞當年只要來大靈山求子的婦人,無一不得愿。后來此事,一傳十十傳百,因此得了靈山這個名。 到如今,逢年過節來大靈山燒香,已經成了c市的風俗。 身為社會主義接班人,蔣競年幾人倒是不搞這種迷信活動,只不過是沖著名氣,趕來湊湊熱鬧。 花了近一個小時到大靈山山腳下的停車場,才發現這個湊熱鬧實屬自討苦吃。他們來得遲,停車場內早已沒有空位,管理員大叔見幾個小年輕趕著人潮來燒香,也是難得,給他們指了個路。 “年輕人,從這里右拐,往前開幾百米有塊空地,沒什么車,交警也不會去那抄牌,放心停著吧?!?/br> 蔣競年道過謝,根據大叔的話,很快便找到那塊坑坑洼洼的空地。 一大片空地上,只零零散散停著幾輛車。再往前,是起起伏伏的黃土堆,蔓延至大靈山,一眼望不到頭。 從上車,沈蘊就睡了一路,再醒來,是被一陣陣汽車轟鳴聲吵醒。 她揉揉眼睛,透過擋風玻璃,看到一處空曠的泥土地上停著十幾輛車,有跑車、也有越野車。車的周圍圍了不少人,男女都有,打扮時髦,嘈雜的歡呼聲被淹沒在發動機的轟鳴聲里。 車窗半搖著,有風漏進來,直到這時候,沈蘊才發現身上蓋了件不屬于自己的大衣。 沈蘊愣了下。 她認得,這件大衣是蔣競年的。 沈蘊下意識偏頭,看到蔣競年只套了件灰褐色的圓領毛衣,半靠在車門邊,視線落在那堆人群里,抽著煙。 車內除了她,其他人都不在。 沈蘊下車,關上車門,繞到車的另一側。蔣競年看到她,將煙蒂扔到地上,用腳尖碾滅:“被吵醒了?” “嗯?!睂⒋笠逻f給蔣競年:“謝謝蔣總?!?/br> 蔣競年接過,挽在臂間,微不可聞地應了聲。不遠處的人群里,突然爆發出歡呼聲,在震耳欲聾的發動機轟鳴聲中,幾輛越野車猶如離弦之箭,沖出去的瞬間,四周揚起塵土。 沈蘊只看了眼,收回視線:“瑩瑩他們呢?” “先去登山了?!?/br> 沈蘊哦了聲,低下頭,腳尖踢了下身邊的小石子,心里不由地泛起一絲喜悅。 所以,蔣競年是在等她吧。 蔣競年掏出車鑰匙,摁了下開關,隨著“滴”地一聲,后備箱車門緩緩打開。蔣競年走過去,拿了兩瓶礦泉水,遞給沈蘊:“要不要再休息一會兒?不休息了就去找他們?!?/br> “好?!鄙蛱N點點頭,接過礦泉水,和蔣競年往外走。 路過人群,有個熟悉的男聲傳過來,沈蘊好奇地偏頭看了眼,余光意外地捕捉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腳步一頓,沈蘊定定地看著那人穿著一身賽車服,手臂橫在車門與車身之間,邊玩手機,邊與旁人說笑。 蔣競年跟著站?。骸霸趺??” 沈蘊沒回答,臉色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沉下去。蔣競年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一愣。 那個人…… 他的記憶力一向不錯,立刻將眼前的人和十年前的那張臉重疊到一起。 手指下意識攏緊,微微用力,礦泉水瓶不堪受力,發出“咔咔”的聲音。 他記得那個人,一輩子都忘不了。 十年前的陽明路別墅區前,路燈影影綽綽,他等了整整一夜,終于等到沈蘊。她被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背在背上,睡著了,雙手緊緊摟著男人的脖子。 他鬼使神差地躲到樹干后,眼睛卻緊緊地盯著眼前的兩人。他看到沈蘊伏在男人的肩上,頭一顛一顛,唇擦過男人的耳畔。 動作是毫不避諱的親昵。 他怔在那,看著男人從眼前走過,背著沈蘊走進小區。 是當晚那個男人,蔣競年磨了磨后牙槽,偏頭看沈蘊,卻見她抬腳,朝那男人走了過去。 沈蘊沒想過會在這種場合看到沈蓄,震驚過后,憤怒涌上心頭。不顧蔣競年在身邊,疾步朝沈蓄走故去。 很快,沈蓄也注意到她,也是一愣。等他反應過來,沈蘊已走近眼前,一把奪過他手里的手機。 周圍的人安靜幾秒,好奇地打量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 “你怎么在這里?”沈蓄懶懶掃了眼跟在沈蘊身后的蔣競年,將視線落回沈蘊身上。 沈蘊咬牙:“這話該我問你?!?/br> 沈蓄嗤笑了下:“你管得著嗎?” 作勢要奪回手機,沈蘊一躲,沈蓄的臉瞬間沉下來,攤開手,用不容置喙的語氣命令道:“給我!” 面對沈蓄幾乎要打人的神情,沈蘊面不改色:“你在賽車?!?/br> 不是疑問句,是在質問。 “多管閑事?!鄙蛐畹哪托膸缀醯搅藰O點,攥住沈蘊的手腕,往前一拉,另一只手奪下她手里的手機:“在我打你之前把手機還我?!?/br> 沈蓄力氣大,沈蘊被他扯得踉蹌幾步。一旁眾人也因沈蓄粗魯得動作怔愣片刻。 他們這群人一向打鬧慣了,平時推搡打鬧是常事,只是在外人面前,甚少如此。 奪下手機,沈蓄將沈蘊往外一推,幸好被及時趕到的蔣競年扶住,沈蘊不至于摔到。 蔣競年的臉色不太好看,扶住沈蘊,冷眼看沈蓄:“別動手動腳?!?/br> 沈蓄笑了下,將手機揣進兜里,反手掏出煙盒,抽了根煙,咬住濾嘴,用輕蔑的眼神上下打量蔣競年:“你誰啊你?” 人群里發出細碎的討論聲,自從蔣競年走進視線范圍內,有幾個女人的視線就沒移開過,幾乎黏在他臉上。 有人伸手,從沈蓄的煙盒里抽了根煙:“沈蓄,這倆人誰???” 蔣競年的眼神微微閃了下,這人也姓沈? “我妹?!鄙蛐钶p描淡寫的說了句,隨后將眼神落到蔣競年身上,他明顯看到對方愣了一瞬,嗤笑道:“至于他,不知道?!?/br> “你妹?” “嘖,你罵誰呢?” “不是,”那人笑,“你還有meimei呢,我們咋不知道。親meimei還是干meimei呀?” 蔣競年盯著沈蓄看。 沈蓄是真的不太喜歡眼前這個男人,他的眼神就像是一頭盯著獵物的狼,帶著深深的惡意。 沈蓄用腳踢那人:“干你妹,親的?!?/br> 在蔣競年以極其復雜的心情重建心理防線的時候,沈蘊上前幾步,攥住沈蓄的手臂:“跟我回家?!?/br> 沈蓄甩了下手,沒甩開,沈蘊用力抓著沈蓄,往外拉。當著這么多人,沈蓄面子上掛不住,用力甩開,沒好氣道:“你煩不煩啊,滾遠點!” 沈蘊再次上前,拉住他,重復道:“跟我回家?!?/br> 沈蓄繼續甩開。 如此幾個來回后,沈蘊氣得渾身發抖,顫著聲音說:“沈蓄,你還記不記得答應過我們什么?!?/br> “不記得?!鄙蛐顟袘兴Τ鲆痪湓?。 沈蘊眼睛發紅,像一頭被逼到懸崖邊上的野獸,身上的每個細胞都在抓狂,仿佛下一刻,就要撲過去咬人。 “你還記不記得爸是怎么——” 話音未落,眾人看到面無表情的沈蓄,臉色倏然一變,對著沈蘊吼道:“閉嘴??!” “怎么,你也知道害怕嗎?”沈蘊紅著眼睛,反倒是笑了。 “閉嘴!”沈蓄將煙扔到地上,抬起手,指著沈蘊的臉,咬牙切齒:“你再說一句試試?!?/br> 一旁眾人,有的吸著煙看好戲,有的面面相覷,誰都沒說話。 “沈蓄,你不是人!媽說得沒錯,你就是害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