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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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是彩色的,只有他一個人是徹頭徹尾的灰色調。 男人身著挺拓的軍服和皇室披風,傲慢又孤獨地,一步步拾級獨自邁上最高位的王座。 “……” 顧與眠查看了照片信息,這張照片拍攝于新星歷232年,與蟲族長達上百年的戰爭被這位年輕的君主終結,他從邊境重回首都星,這是歡迎儀式。怪不得民眾顯得那么開心,和平年代來了,當然開心。 看著這張照片,顧與眠覺得很震撼,震撼之余又有些莫名而不知來由的酸澀苦楚。 也許是照片里表現出來的孤獨與自己內心產生了某種共鳴。 顧與眠剛想進一步往下查看,懸浮器到站的聲音卻響起,他只得收起光腦下了懸浮器。南十字座是c區最大商圈廣場上的一座雕塑。 首都星實在繁華,至少他在塔克星街上就沒見過這么摩肩接踵的景象。網上全息技術這么發達,按照顧與眠的猜測,街上該冷清才對,但并不是這樣。 顧與眠一開始還怕自己找不到人,但這完全是多慮了,因為…… 朔寒在人群中實在太扎眼了。 他今天倒是沒穿軍服,穿了一件街頭風套頭衛衣和工裝褲。朔寒人高腿長的,蹬一雙馬丁靴,單手插兜漫不經心地叼著一根棒棒糖在等人。 單就那張臉已經足夠惹眼了,更何況再加上懶散卻囂張迫人的氣勢,人流這么密集,他周圍方圓三米內竟愣是沒有任何生物通過。時不時有人驚異側目,女生也很多,但沒有人敢上前要聯系方式。 顧與眠剛走進廣場,朔寒忽然抬起眼,隔著人潮和不小的一段距離,和他對視。 那雙灰藍色的眸子懶洋洋地攏著一層戾氣與陰霾,他抬起眼瞼的這一秒鐘落入了些天光,忽然陰霾就散了。 顧與眠怔了怔。 ——對方在期待見到他。顧與眠心里莫名涌起這個想法。 朔寒就這么認真地注視著顧與眠走近。 “朔先生?!鳖櫯c眠走到他面前,輕咳了咳,“你還好嗎?說的急事是?” 男人垂下眼瞼,注視他半晌,忽然伸出右手五指微微張開、掌心向上。 顧與眠:“?” 他想這是要寒暄握手嗎,姿勢不太對吧? 多年社畜的禮貌習慣讓顧與眠遲疑著伸出手。 將要與男人掌心相合時,朔寒卻先一步握上來,不由分說地與顧與眠十指交扣,然后施力把顧與眠向自己的方向拉來。 靠近后顧與眠終于發現,朔寒的面色有些過于蒼白,眉頭也微蹙著。 “疼?!?/br> 他的聲音低沉中有點難以察覺的啞,在顧與眠耳邊響起: “……接我一下?!?/br> 顧與眠還沒反應過來是個什么情況,下一秒,男人高大有力的身軀毫無征兆地軟倒下來。 雪松夾雜著很淡煙草的氣息覆上來,還有一股有點濃的酒精味往鼻子里鉆,顧與眠連忙架了他一下。 朔寒比顧與眠高,骨架也大,顧與眠扶著他扶得很艱難。從遠處看就像是朔寒把顧與眠擁在懷里,靠在他耳邊親昵地低語著什么,像一對情難自禁的戀人。 路人打量的視線忽然變得曖昧。 ……這讓顧與眠非常窘迫。 顧與眠:“……朔先生?朔先生??朔寒?” 沒有人回答他,剛剛還好端端站著等他的朔寒已經人事不省了。 一個小時后。 c區某家私人醫院。 顧與眠聽完醫生的說法,總算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搞清楚了。醫生說朔寒是酒精攝入過量輕度中毒導致的后遺癥,包括身體突然僵硬,意識不清等等。 不同物種對酒精的反應是不一樣的,理論上一切皆有可能。 朔寒身份證上寫著二十五歲,三十歲以下的人飲酒過量都是犯.法的,而且年輕人把酗酒視為很羞恥的事情——怪不得朔寒要等他來,而不是求助別的朋友、下屬乃至警.察醫生。 “抱歉?!?/br> 朔寒唇角微抿,一手揉著眉心,似乎對自己剛才的失態感到懊惱。 顧與眠搖搖頭??粗@么個人高腿長的大男人蜷在小小的病床上,他本來的心累疲憊都散了,只是有點無奈和啼笑皆非。 二十五歲,在星際的年齡里,就是個剛剛成年的小孩子。一開始認識朔寒的確覺得他身上氣勢很強大,但接觸的多了,又覺得不是那么一回事。 說不定就是某個正處于叛逆期、行為有點出格的富二代吧,首都星不乏有權有勢的大家庭,這樣上次校長他們的態度也說得通。 “沒事,你以后自己注意,太危險的事情還是不要碰了,還有謹慎交友?!?/br> 很多年輕人就是因為交到不好的朋友而誤入歧途。 顧與眠想了想,說:“對了,我去給你買點吃的,你先等——” 朔寒忽然握住他的手腕。 他的皮膚很涼,觸上來的時候像是一塊冰,寬闊修長的手卻不由分說把顧與眠整個手腕都圈在掌心里。 他抬起頭看顧與眠,問:“怎么謹慎交友?” 顧與眠:“……” 顧與眠想了想:“選擇朋友的時候多用心,擇善而從,還有……” 朔寒認真地看著他。 接近傍晚的金紅光線照進病房里,落在男人瞳孔里。他注視著顧與眠,像在專注地聽他說話,眉梢微微揚起,眼神竟然可以稱之為是縱容的。 顧與眠的一段話接近尾聲時,一直沉默的朔寒終于開口了: “你可以是我的朋友嗎?” 顧與眠一時沒反應過來:“什么?” 朔寒眼瞼微垂著注視他,認真地、一字一句地重復了一遍: “你可以是我的嗎?” 晚風掠起白色的窗紗,床頭的花束在風中微微搖晃。 顧與眠怔了怔。 “……” 這問的應該是,自己能不能當他的朋友吧?為什么偏偏把朋友兩個字省略了,聽起來怎么這么奇怪。 “我當然可以是你的朋友?!鳖櫯c眠笑了笑,“好了,我去給你買吃的?!?/br> 朔寒看上去似乎不是很滿意。 他看了顧與眠一會兒,唇角微抿,點點頭。 顧與眠走出病房,不知為什么心里存了個疑惑,他打開家里的監控去看小雪豹和小湯圓都在做什么。 ——小雪豹蜷在顧與眠常躺的抱枕上睡覺,熊貓寶寶則抱著奶瓶在和居家小機器人玩,有點不安地時不時看一眼門。 顧與眠的心這才安定下來。 多虧星際醫療發達,看上去這么嚴重的癥狀,睡一兩個小時治療艙也就好了。顧與眠緊趕慢趕總算在六點前回到了家,同時手里還多了一樣東西,是朔寒送給他的,說要感謝他今天趕來幫忙。 顧與眠看著感覺不是什么太貴重的東西,就收了。 六點整,顧與眠回到家。 “嗯,”顧與眠站在盥洗室,拿著朔寒送的東西對著鏡子比劃了一下,“團團,你覺得這是什么?” 小雪豹臥在他肩上,很困倦似的打了個哈欠,掀起眼皮看一眼鏡子。熊貓寶寶慢吞吞地挪進來,伸爪抱住顧與眠的小腿,發出嚶嚶的小奶聲要抱抱。 顧與眠連忙把胖乎乎的熊貓寶寶抱起來摸摸腦袋,放到全家每一個房間都有準備的嬰兒搖籃里,繼續對著鏡子打量。 “我覺得像個紋身貼?!鳖櫯c眠喃喃道,“怎么看著有點非主流?!?/br> 朔寒給他的東西,是一片透明質地偏硬的東西,上面印著一個花紋……跟以前古地球的紋身貼居然一模一樣,顧與眠有點無奈,這是什么叛逆大男孩交友的固定流程嗎? 那花紋倒是很好看,形狀是玫瑰與劍,給人的感覺繁復貴氣還有幾分傲慢。 小雪豹:“……” 紋身貼?! 熊貓寶寶抱著顧與眠的手,也好奇地去打量那個片片。小雪豹本來都快睡著了,此時睜開眼睛,十分嚴肅地在顧與眠肩上端坐下來,不悅地伸爪推了推他的腦袋表示不滿。 每一任君主都會有專屬的私人徽章,徽章從不贈予他人,一輩子只會送一次。這就是上次芬尼克提醒他的方法。 顧與眠竟然說這是紋身貼?豈有此理。 而顧與眠越看越覺得像是紋身貼,除此之外他真想不出別的可能。上網搜索也搜不到相關消息。 “既然是紋身貼,那我……隨便貼在哪兒吧,”顧與眠比劃了一下,“別太明顯,我年紀都這么大了,你們說我貼在哪兒?” 他食指在那個花紋上劃了劃,下一秒,花紋上浮現淡淡的熒藍色光芒,竟然從透明片上懸空浮了起來! 顧與眠和熊貓寶寶:“!” 這是什么高級的虛仿投影嗎?一個紋身貼為什么這么硬核? 一人一熊貓動作如出一轍地茫然注視著那個‘紋身貼’,小雪豹居高臨下地睨顧與眠一眼,伸爪去按半空中的花紋,顧與眠怕它摔下去連忙抱了抱。 萬萬沒想到小雪豹真的推動了那個花紋,小爪子猝不及防地一歪,那個花紋就在顧與眠的鎖骨上安家落戶了。 小雪豹:“……” 顧與眠:“……” 花紋繁復的玫瑰與劍呈現出一種暗紅色,顧與眠的皮膚白,依稀可見淡藍的血管,鎖骨分明而漂亮,就這么看著竟然有種莫名的色.氣與美感。 顧與眠一時覺得鎖骨處有點熱,像是有什么微妙東西注入血管蔓延開擴散到大腦,但是并不強烈,他就沒再去管了。 小雪豹看著看著,忽然垂下眼瞼,耳朵尖有點微微發燙。 顧與眠打量了半晌,勉強點點頭:“還行?!?/br> 就是有點娘。 他拉起襯衫領口,遮住花紋,抱著似乎在走神的小雪豹,和一直都樂呵呵的熊貓寶寶,走出了盥洗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