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第9章 跟隨夏淵一起來到樓上的,除了順天府尹李興之外,還有步兵統領衙門的梁越峰和之前夏淵來時見到的館吏以及幾個巡撫衙門的衙差。 開門的一瞬間,幾個衙差立即就承受不住,樓梯口嘔吐去了。順天府尹面不改色,許是已經看過了現場,表現的甚為淡定。統領衙門的梁越峰臉色有些難看,卻也還算沉穩。而最讓夏淵感興趣的是館吏的表現。 這老小子雖然也是一副被嚇得不輕的樣子,可夏淵并沒有在他眼中看到太多的恐懼。夏淵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有點意思了。 將門再次關上,旁邊的人有些不解,梁越峰問道:“大人不進去看看嗎?”夏淵笑瞇瞇地瞅了他一眼:“京城里的大小案件應該是順天府的職責范圍,本撫也就不妄加干涉了?!?/br> 說著夏淵竟然斜倚到二樓的欄桿處,漫不經心地看著樓下被統領衙門的衙差們圍在大堂的人群。 看到那些人在不停的抗議叫囂,夏淵勾了勾唇,也沒多說什么。圍著吧,圍著好,把這些使臣圍的越久,他們不滿的情緒越高,小皇帝越難安撫。 “李大人?!?/br> “下官在?!?/br> “羌蕪國主使大臣身死,可不是什么小事。還望大人盡快給本撫,給圣上一個交代?!?/br> “是?!表樚旄亮瞬磷约侯~頭上的冷汗應道:“下官一定盡快破案?!?/br> “嗯,能做到順天府尹這個位置上,李大人的能力本撫自然是信服的?!毕臏Y點了點頭說到:“那行,等會兒李大人就先給本撫寫一個案情陳述,也好讓本撫在圣上跟前有個答對?!?/br> “是?!?/br> 說完夏淵就慢悠悠的下了樓,坐到大廳一旁的四方桌上喝茶等著案情陳述。她也是剛剛反應過來,羌蕪國使臣死了,自己著什么急?該著急的是小皇帝!大不了自己就是挨頓罵再降幾級,這有什么?小皇帝還能殺了自己不成? 這樣一想,她就淡定了。就憑小皇帝給自己下絆子這件事,自己不給他找茬就已經很不錯了,怎么著?還想讓她幫忙處理問題?想的到美呦! 就在夏淵在一旁翹著個二郎腿,吊兒郎當的喝茶的時候,大門處傳來一陣sao動。夏淵伸著頭往外瞅,卻由于隔得人太多瞅不到。這個時候不知道剛剛跑哪兒去了的常宇青從人群里扒了出來。 “大人,狄榮國的使臣到了?!?/br> 什么?! 夏淵一個激靈:“四方館有后門沒?!” “有的,大人跟我來?!?/br> 就這樣,夏淵用她今生最快的速度從四方館后門狂奔而逃。來到街上,解除了安全警報的夏淵彎著腰狼狽的喘著粗氣。然后,她就發現,周圍人看她的眼神有些詭異。 怎么了?! 看了看身上,穿的是便服,也沒穿官服啊。摸了摸頭上,玉冠跑的有些歪,有些狼狽,但也不至于讓人這么看啊。垂眸一看,艾瑪,我的胡子!本來兩邊的八字胡是分開的,用藥水粘上在了嘴唇兩邊,現在一邊的胡子已經掉了,另一邊的還牢牢黏在上面,猛地看過去,打眼極了。 壞了!到月底了,該換藥了! 夏淵一邊用手遮著自己的下半張臉,一邊急沖沖地往家趕。心里祈禱著,千萬別碰到熟人吶、千萬別碰到熟人吶! 事實證明,她最近確實很點背,就是怕什么來什么!路過一家賭坊時,正好迎面撞上兵部尚書方山陽從里面出來。 兩人打個照面,皆是一愣。 “夏大人這是怎么了?”方山陽干笑著問了一句,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最近對空氣過敏,起了一些疙瘩?!毕臏Y也是捂著半張臉干笑著:“尚書大人這是出來玩???”說著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一旁的賭坊。 “不不不,辦點事,辦點事?!狈缴疥柪^續干笑。 兩人都是人精,都看出了對方的不對勁,若是平時,少不得糾纏一番?,F在嘛,都著急走,也就順勢結束了尬聊。 “下官有些事,就不陪大人閑聊了?!?/br> “夏大人請便、請便?!?/br> 兩人皆松了一口氣,擦肩而過。 夏淵在心里琢磨,這個老匹夫定然是有什么事,不然肯定不會這么輕易放他走的。等回了府,一定要找人查查。 夏淵到了家,第一件事就是找下人:“去刑部,把張禹給我叫來?!?/br> 吩咐完就去了海棠苑,捂著臉進了屋,看到成玉淑被丫鬟伺候著一起給她的衣服打絡子。 “你們都下去?!毕臏Y對著丫鬟揮手道。等丫鬟都出去了她才松開捂著臉的那只手,苦著臉跟成玉淑說:“媳婦兒,我胡子又掉了?!?/br> 成玉淑看她這個樣子嘆了一口,站起身拉著夏淵坐到銅鏡前:“跟你說那么多次,月底的時候不要往風大的地方去,怎么就不聽呢?” “沒有去,我就是跑了一陣兒?!敝皇桥艿臅r候忘記捂胡子了而已。 “吳院判外出游歷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呢,藥水已經剩的不多了?!背捎袷邕呎f邊拿出幾個精致的瓷瓶,打開其中一個,倒出一些淺紅色的藥水到帕子上,為她擦拭另一邊胡子的根部。不多一會兒,就見本來無縫銜接的皮膚起了一層細皮,成玉淑緩慢的將它揭起,露出胡子下面白嫩光滑的肌膚。 “變聲的藥物還多嗎?”夏淵問道。 “也不多了呢?!背捎袷缯f著打量著夏淵的臉龐:“相公,今日別出門了,我幫你把鬢角和喉結也卸了吧,透透氣,明日一起粘上?!?/br> “可是,我剛剛讓下面的人叫了張禹.....”夏淵有些為難的思考了一下:“算了,直接讓他來海棠苑吧,我隔著屏風說一樣?!?/br> “嗯,好,我就讓丫鬟把屏風擺到正屋?!?/br> 張禹是她以前在刑部最看好的手下,為人機警多謀,頭腦靈活,辦事效率高。這次夏淵叫他來就是想讓他去查查方山陽。 這個老狐貍,最好別讓她抓住什么小尾巴,不然,哼哼。 另一邊,大晉朝泰正宮中,皇帝聽到了羌蕪國國主的小舅子身死的消息,眉頭皺的能夾死蚊子。 “夏淵人呢?案發之時他在哪?現在他又在哪兒?” 下面直面帝王怒氣的人有些肝顫:“臣、臣聽步兵統領說,案發之后,夏大人去了一趟,安排完相關事宜之后才離開?!?/br> 這個大臣說的很委婉,意思就是,夏淵案發前沒在,案發時沒在,案發后來了一趟立馬又走了。 可小皇帝是什么人?能從太子安安穩穩的做到皇帝,自然也就聽懂了他委婉背后的意思。更自然的就把怒氣嫁接到了夏淵身上。 “立即宣夏淵進宮!” 而剛剛卸了胡子、鬢角、喉結的夏淵隔著屏風吩咐完張禹,正打算摟著媳婦兒睡一覺,結果就有下人稟報說宮里來人了! 現在的夏淵能見人嗎? 很顯然是不能的。 于是宮里來的小太監等了整整半個時辰都沒等到人,氣沖沖的留下旨意回宮告狀去了。 而此時的夏淵呢,還在苦哈哈躺在床上的等著藥水被晾干。 “完了,這次又要被小皇帝抓典型了。媳婦兒,你說我跟小皇帝是不是天生犯沖???” 這次,她真的不是故意要不敬的啊。 第10章 等到夏淵收拾好自己的形象,扶著帽子、縮著脖子進了宮。已經兩個時辰過去了。 此時,小皇帝也爆發了幾爆發了。 御書房里奏折、茶杯也扔了好幾遍了。 情緒也慢慢平穩了。 所以,當常春稟報說:“陛下,夏大人在殿外求見?!睍r,他也能用平時不含一絲情緒的語氣回答了。 “不見。你就跟他說,讓他回府等圣旨吧?!?/br> 長這么大,無論是之前做太子,還是現在做皇帝。敢這么撅他面子的,也就一個夏淵了。呵,既然給你臉你不當臉用,那索性就撕下來吧! 當常春用幸災樂禍的口吻說讓她回府等圣旨時,夏淵心里就咯噔一下,知道壞菜了。不用想也能猜到圣旨里面的內容絕對不是自己喜歡的! 于是她扯出一張要多巴結有多巴結,要多諂媚有多諂媚的笑容說道:“常公公,常大總管,您就在皇上面前給下官說兩句好話吧。您跟皇上說,下官知錯了,剛剛真的是有事,真的不是故意對皇上不敬的?!?/br> 看到夏淵這么討好的樣子,常春心里那叫一個舒坦??墒?,這還不足以抵消他當時在夏府所受的罪。只要想到那滿身的鼻涕、滿臉的唾沫和額頭上摔出的大疙瘩,他就對夏淵恨得牙癢癢。 “不好意思嘞夏大人,這皇上的旨意,奴才也是沒辦法,夏大人還是請回吧!”常春的一口官腔打的那叫一個標準。聽的夏淵看到他那圓乎乎的胖臉就特別想用拳頭招呼。 然后夏淵就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勢撩起官袍,繞過常春,大喊著就往御書房里沖:“皇上!陛下!微臣求見陛下!” “快、快給咱家攔住他!”常春氣急敗壞地對一旁的侍衛叫到。 結果,夏淵還是沒能進入御書房,在門口那里就被侍衛給攔下了。 “皇上,如果您不見臣!臣就跪這兒不起來了!”夏淵伸著脖子往里喊,然后就雙膝跪地,而且還正好跪在了御書房的正門口。 常春一臉為難地看著他:“夏大人,你說你這又是何必呢?皇上說了不見你,就是不會見你的?!?/br> 夏淵沒理他。反正說再多這老小子也不會幫自己,還不如多留點口水來對付小皇帝。 看夏淵連個眼神都沒給自己,常春被激怒了,覺得自己作為大總管的尊嚴被深深的挑釁了!好嘛,這個時候還這么囂張?那你愿意跪就跪吧!想著傲嬌地甩了甩拂塵發泄一下心中的怒氣,搭到胳膊上就繞過夏淵進了御書房。 “那夏淵在外面跪著呢?”由于御書房的格局是內外兩室,所以在內室批閱奏折的小皇帝雖然能聽到聲音,卻是看不到外面的情況的。所以他問進來的常春:“你沒跟他說讓他回去等圣旨嗎?” “哎呦,奴才可說了,可是夏大人非不聽呢?!背4荷匡L點火地說道:“這樣抗旨不準的人可真算的是大逆不道了!” 小皇帝面無表情地看了看常春,嚇的他立即閉了嘴。哎呦,怎么把皇上最討厭底下的人嚼舌根這事給忘了,果然是言多必失。好在皇帝就是瞅了他一眼,沒有要追究的意思。常春松了一口氣,再也不敢多說一句話,安安靜靜地縮在一旁裝柱子。 小皇帝隔著內室的隔斷望向御書房正門的方向,似乎能想到那張欠揍的臉上現在是什么表情。 呵,想靠罰跪來讓朕消氣?那朕倒要瞧瞧,你夏淵的誠意夠不夠。 就這樣,小皇帝在內間忙著,夏淵在外間門口跪著。天色一點點的暗了下來,御書房里透出了明亮的燈光。夏淵望著門口熟悉的宮燈,不自覺的就勾唇笑了笑,臉色也變得溫和正經起來。 以前,每當她闖了禍,或者又得罪了哪個大臣,先帝都會讓她跪在這里反省。而她呢,每次都是跪不了一刻鐘,就開始躺到地上偷懶,無聊的時候喜歡盯著這個宮燈瞅,數燈籠下面細碎的流蘇。往往是還沒有數到一百根的時候就會被叫進去挨罵。 她知道先帝是心疼她,不舍得她跪太久。先帝爺一罵完,旁邊貼身伺候的錢公公就會拿著早就備好的熱毛巾給她敷膝蓋,而她則會摟著錢公公的脖子喊疼,然后錢公公開始用無奈的口吻教訓她,讓她少給先帝爺添點堵。 鼻頭的酸意一點點漫上眼眶,夏淵的雙眸有些濕潤。 現在,先帝爺不在了,錢公公不在了,她把宮燈的流蘇數了一遍又一遍,也沒有人再會把她叫進去罵了。她很想再對那個笑起來像彌勒佛一樣的老公公喊一句:錢公公,我膝蓋疼。也沒有人再會給她輕柔地熱敷按摩,叫她不省心的小家伙兒了。 夏淵吸了吸鼻子,閉上眼睛,將眼中的淚水逼了回去。 過去的都過去了,她不能懦弱。先帝用一生的勤勉,換來的大好河山,還等著她親眼去看呢。她要看到這天下升平,她要看到這百姓安樂,她要看到他們大晉國以強盛的姿態屹立于各國中間。然后回來,驕傲的跟先帝說:爺,您的努力是值得的! 時間一點點推移,轉眼間已是深夜。 總算忙完了的小皇帝疲憊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一旁的常春趕緊上前:“陛下,可是要歇息了?” “嗯?!?/br> “那今晚陛下要翻牌子嗎?您已經好久沒去后宮了,太后前兩天還派人來問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