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皇帝看出了狄倉的不信,但是也沒辦法再解釋了。因為這本來就是他一時情急想出來的借口,夏淵能跟誰有婚約?皇帝有些苦惱的想了想,張了幾張口也沒說出來一個名字,實在是他對臣子家中的女眷還真的是不清楚??!只能含糊地將皮球踢給夏淵。 “公主若是不信,大可自己去問夏淵?!?/br> 然后,狄倉就真的跑去刑部找夏淵了。而夏淵呢,一看到狄倉下意識的就想到了對方的手指在自己背上滑動的感覺,似乎那種觸感現在還在,總覺得背上火燒火燎的。所以二話沒說轉身就跑。 可是她那小短腿哪里跑的過狄倉公主的輕功?分分鐘被對方拉住按到墻上,來了個標準的壁咚。夏淵真的是怕了她了,來硬的又打不過,只能來軟的裝可憐:“公主,這里是刑部,能否為下官在同僚面前留幾分薄面?” 狄倉環顧了一下四周,果然發現僚署里已經有一些官員向這里望來??戳丝聪臏Y濕漉漉的小眼神,不自覺的就心軟了。 “行,那你跟本殿出來一趟?!笨吹较臏Y點頭,狄倉就放開了她,轉身向外走去。而夏淵是那么聽話的人嗎?很顯然不是。狄倉一轉身,她就跟離了窩的小燕子似的往相反的方向飛奔而逃。惹不起我躲還不行嗎? “夏淵!”感覺有點不對勁,狄倉一回頭就發現人不見了!她立即躍上屋頂看向地面,瞬間就看到了已經跑到后門的夏淵。 “夏督查這是要去哪里???”狄倉公主蜻蜓點水般的幾個起落就擋到了夏淵前面。 猛然剎車的夏淵表示:“......” 我有一句mmp不知當講不當講。 “公主想說什么就說吧?!毕臏Y靠著門喘著粗氣,努力調整著劇烈奔跑后的呼吸。 “你們皇帝說,督查是因為有了婚約,才對本殿如此抗拒的,不知此事是否屬實?” 被狄倉目光炯炯的盯著,夏淵有些緊張。她轉念一想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立即說道:“是,是是是。我與我的未婚妻是指腹為婚的。我們自幼青梅竹馬、感情深厚,我早已發誓,此生非她不娶!”說罷做出情深不移、堅定不屈的模樣:“公主還是死心吧?!?/br> “你的未婚妻是誰?叫什么名字?”狄倉還是不太信。 “額.....”夏淵有些卡殼。 看出了她的猶疑,狄倉立即說道:“夏大人不會是在誆騙本殿吧?” “怎么可能?!”夏淵立即說道:“我、我只是怕公主去打擾她。她很膽小的?!?/br> 狄倉公主勾唇傲然一笑。 “只要你告訴本殿她是誰,本殿保證,再也不會強迫你?!?/br> “公主此話當真?!” “本殿向來說話算話?!?/br> 夏淵心中一喜,開始搜索腦海中認識的女子。結果,搜索來搜索去都是糙漢子。這一刻,夏淵無比后悔沒記住一個之前送上門的女子名字。 “怎么?夏督查不打算說?”狄倉瞇了瞇眼:“那就別怪本殿了?!闭f著狄倉就要拉著夏淵走,夏淵立即反抗:“別別別,我說,我說?!?/br> 此時,夏淵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起了前幾天皇上跟她說要為太子先定一個側妃,好像是國子監祭酒的女兒,叫成玉淑,說是一個德才兼備的女子。 “我未婚妻是國子監祭酒的嫡女成玉淑!”話一出口,夏淵就好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脈,立即反應過來,癡情的說道:“我與玉淑是兩情相悅的,誰也不能拆散我們!即使公主你位高權重,也不能分開我們!” 而另一邊,無辜躺槍的太子殿下還在孜孜不倦的閱讀皇帝批過的奏折,絲毫不知自己預定的第一個媳婦兒被人搶跑了。 “成玉淑......”狄倉皺眉念道,然后猛地抬眸望向夏淵:“最好不要讓本殿知道你是在騙我?!?/br> “不敢、不敢?!毕臏Y干笑兩聲。 然后,送走了狄倉公主的夏淵,以為自己沒事了。誰知道,第二天就被皇帝宣進宮去領了一道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國子監祭酒之女成氏玉淑,恭謹賢淑、性情溫雅,特賜婚刑部督查夏淵,賞如意一對,同心環兩套,錦緞十匹,黃金千兩,欽此?!毕臏Y一臉懵逼的接了旨,還沒反應過來就聽皇帝說:“回府之后找個吉日,半月之內將事兒辦了吧?!?/br> “陛下.....”這些話的字面意思單獨聽她聽懂了,可是套在她身上她就不明白了。 皇上揮了揮手讓周圍的人退下,緩步走下御案,拉著乖巧的夏淵坐到了大殿的丹陛之上。 “人吶,只要說了一個謊,就要用很多謊去圓。當年,你選擇了用男子的身份活下去,朕了解你的性子,也就隨你了。變聲的藥物,身體的偽裝,朕都讓人幫你做最好的??墒怯行〇|西,朕幫不了的,就要靠你自己了?!?/br> 說著皇帝慈愛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狄倉的事情,也給朕提了個醒,朕年紀大了,護不了你多久了,所以要趁現在還能替你打算的時候多替你打算一點。朕調查過了,成玉淑是個好孩子,嫻于禮法,端莊文靜,娶她,或許不是一件壞事?!?/br> “主子......”夏淵不知該說什么。 “朕知道你心善,怕耽誤了人家姑娘??墒悄阆胂?,嫁你就一定很不幸嗎?嫁別人就一定會比嫁你好嗎?現在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你不娶成玉淑,狄倉那邊一定不會罷休的。若真是愧疚,以后善待她、慢慢的再彌補也就是了?!?/br> “嗯?!毕臏Y望著眼前已經逐漸老去的男人,說不出拒絕的話來。這個人是偉岸的君王,也是她最有力的依靠,遇到他,是她這兩輩子最大的幸運。對夏淵來說,皇帝是她最濡慕、最信賴、最敬愛的人。所以,她想跟在他背后,成為他手中最有用的工具,用兩輩子的經驗,來輔助他開創他所希望看到的太平盛世。 世人說,士為知己者死。他們之間,從來都不單單是主仆,更像是父女、是師生、是最能知曉對方心意的人。 夏淵捧著圣旨,心情復雜的出了皇上的泰正宮。結果,沒走多遠就被一個小太監給攔下了。 “督查大人,太子殿下有請?!?/br> 太子找自己干嘛?那小孩不是特別討厭看到自己嗎?夏淵一時半會兒有些沒轉過來彎兒。忽然,夏淵想到了,這成玉淑可不就是太子殿下內定的側妃嗎? 心虛的夏淵果斷的拒絕了小太監:“這位公公,下官今日還有些公事要辦,就不去打擾太子殿下了?!闭f罷麻溜的就想遛。 一路小跑到了泰華門的夏淵,遠遠的就看到泰華門外的宮門處有一個一身淺黃色滾龍服的少年,長身玉立地站在那里,小小年紀就已經有了幾分儲君風姿。 唉呀娘呀,嚇得夏淵立即轉身就往回跑。 小太子自然也看到了夏淵,瞇了瞇眼,用盡全力壓抑自己的滿腔怒火。 早上晨起去上書房讀書時,被一群兄弟幸災樂禍地告知自己的側妃被人搶了!聽著那群人表面上是為他抱不平,實際上是嘲笑他堂堂太子在父皇面前還沒有一個夏淵來的重要!哼,嘲笑他?他們比他強到哪里去了? 雖說他面上是不動聲色,絲毫不在意的樣子。內心早就氣炸了。奪妻之恨,不共戴天!這無關自己對成氏有沒有感情,關乎的是自己作為一個太子、一個男人的尊嚴! “殿下,可用奴才去追?”身后的侍衛自然也看到了夏淵拔腿就跑的背影,躬身問道。太子陰沉著臉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從牙縫兒里擠出了一句話:“不用了,我們回去?!?/br>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不忍則亂大謀。夏淵,你給本宮等著!太子在心中早已滿滿都是夏淵罪行的小本本上又狠狠的記上了一筆。 逃過一劫的夏淵大大地松了一口氣,拍了拍胸口??磥?,這段時間見了太子都要繞著走了。 回到督查府,夏淵苦著臉將事情說給了母上大人,本以為母上大人會和她一般為難。結果,她老娘就問了一句話:“國子監祭酒是幾品官?”“從三品?!?/br> 夏老太太掰著手指算了好一會兒,她兒子的督查是從四品,她兒子的媳婦的爹是從三品,也就是是她兒子的媳婦的爹的官比她兒子的官大了整整兩級! 老太太眉開眼笑地叫上王婆子帶上丫鬟,風風火火地開始出府去采買給媳婦家要送的聘禮,不愧是皇上賜的婚,就是好! 夏淵望著老娘興高采烈的背影無語凝咽,母上大人,您還記得十六年前您生的是個閨女嗎? 第8章 且不說當年夏淵是怎么被逼無奈的成了親,就說幾年后的現在,又重新在進貢使臣名單里看到了狄倉太女四個字,夏淵一口老血如鯁在喉,恨不得有多遠滾多遠。 當初喜堂之上,狄倉公主陰著臉扔下一句:“本殿不會就此罷手的!”害的夏淵提心吊膽了好久,直到她回了國,夏淵才放下心來。后來幾年也沒見狄倉再來,夏淵也將這件事慢慢淡忘了。 此刻噩夢回籠,夏淵顧不得身旁四方館館吏驚訝的表情,猛然從常宇青手中奪過花名冊,使勁盯著瞅,恨不得用目光把冊子瞅出一個洞,讓那四個字從冊子上完全消失。 “常師爺,不行了,本官有點不能呼吸?!毕臏Y一臉虛弱地靠到常宇青身上:“快快扶我回府,不然我會窒息而亡的?!?/br> 常宇青看夏淵這個樣子有些莫名其妙,好在他已經習慣了自家大人時不時抽風的尿性,于是攙著夏淵就往外走。一旁的館吏有些懵逼,這剛剛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窒息了呢? “哎撫臺大人,過幾日各國使臣就要到了,您就沒有什么吩咐嗎?”館吏跟在他們身后一個勁兒的問:“您要不要去里面看看有什么不合適的?您這邊就沒有什么訓示?您......” 訓示?我示你奶奶個腿我示!夏淵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個館吏,這家伙怎么就這么沒眼色呢!常宇青看到了立即對館吏說到:“吏使先回館里忙吧,大人大病初愈,身體尚有不適就先回了?!?/br> 被瞪的館吏大人覺得自己有些無辜,不曉得自己是哪里惹到這尊大神了。聽到常青宇的話諂媚地笑道:“是是是,是下官考慮不周,大人好好休息?!闭f罷更加殷勤地將夏淵送上了轎子。 望著晃晃悠悠遠去的兩頂官轎,館吏有些擔憂,剛剛是不是哪里沒做好得罪了夏大人?以后不會給自己吃掛落吧? 而夏淵已經沒心思去管館吏怎么想了,滿腦子都狄倉要來的事情。原以為小皇帝就是給她四方館的差事為難一下,沒想到還有這么一個深?!酢踉诘叵虏刂?!“趙迎!好!看來是我小瞧了你!”氣的夏淵連皇帝的名字都叫了出來。 回到府里進了海棠苑,在成玉淑驚訝的目光中,夏淵直愣愣的沖到銅鏡前,盯著鏡子里的人一頓猛瞅。 曾經青蔥玉竹、雌雄莫辨的少年已經長成了一個及冠的青年,特制的鬢角和專業的修飾使五官顯得硬朗,使人不會錯認他的性別。白嫩細膩的小臉上留著一個與年紀不搭的八字胡,把人硬生生的顯的有幾分老氣。精心剔成的吊梢眉和隱秘勾畫下垂的眼角襯得此人有些狡詐,咧唇一笑更是痞氣十足。 很好!夏淵滿意的打量著自己現在的樣子,這樣雖說仍有幾分俊俏卻不似以前那般打眼的模樣,給了夏淵幾分信心。只要狄倉的審美還跟之前一樣高,就一定會對自己現在的模樣失望的! “相公這是怎么了?”成玉淑問一旁同來的常宇青,常宇青拱手答道:“屬下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大人是在四方館看了來訪使臣的花名冊后,才變得憂心忡忡的樣子?!?/br> “宇青啊,四方館那邊我就交給你了?!毕臏Y依舊盯著銅鏡打理自己的胡子:“有人問你就說我的病還沒有完全好透,還需要靜養?!?/br> “好?!背S钋嘈χ鴳溃骸澳腔麅陨暇烤故鞘裁慈俗尨笕四氵@么費心?” 夏淵愁眉苦臉的嘆了一口氣,拉著自己媳婦坐到一邊的榻上:“都是過去的陳年往事,不提也罷??傊?,狄榮國的使臣到了你要第一時間通知我?!?/br> “好?!背S钋嗤臏Y拉著成玉淑的手,目光暗了暗。說道:“那沒其他事我就去四方館了?!?/br> “嗯嗯,對了,錢鷹和錢龍回來了就讓他們立即來見我?!?/br> “好?!背S钋嗾f著,又瞅了一眼正在給夏淵整理衣襟的成玉淑,才轉身掀簾出去。 成玉淑等常宇青出了門才問道:“相公,到底發生了何事?” 夏淵撒嬌似的抱住成玉淑的腰,將整個臉都埋進了她頸里,悶悶地說:“還不是咱們那位新主子,我前幾天沒去上朝惹他不開心了。他就把今年管理四方館的差事扔給了我?!?/br> 成玉淑看著像連體嬰一樣貼在自己身上的人有些無奈,將人從身上拽了下來,然后服侍著夏淵平躺到榻上,將頭放在自己膝蓋上,為夏淵按摩著太陽xue。 “四方館的差事是有些為難,可是也不至于讓你這樣。是不是還有什么事?” 夏淵一翻身抱住了成玉淑的腰,閉著眼將頭埋在她懷里,委屈極了:“媳婦兒,先皇不在了,還好有你疼我?!?/br> 看她不愿意說,成玉淑也就不再問了。只是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著她散開的長發。不知怎地,她忽然想起先皇駕崩之時,夏淵從宮里參加完吊唁儀式出來,眼神空洞的好像靈魂都被抽空的樣子。那時,夏淵整整將自己關在房間里三天三夜,沒吃沒喝也沒開門,最后還是夏老太太撞開了門進去,發現夏淵已經暈倒在了屋里,只剩一口氣。 被救醒之后,夏淵就給底下的人封了口,好像沒發生過這件事一樣,恢復了以前的模樣,一個月后生龍活虎地參加了新帝的登基大典??墒?,成玉淑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同了。 夏淵就這樣在家窩著,逢了幾次小起也都按時去上朝了。好在小皇帝剛剛登基不久,事情還比較忙顧不上她,夏淵也就清閑了幾日。就是這各國的使臣陸陸續續基本上也都來了,到了最后就差一個狄榮國未到。整的夏淵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踏實,總覺得要出什么事。 夏淵有一個不好不壞的毛病,心里不踏實的時候,就喜歡給自己找點事做。以前在刑部的時候,還能去視察視察各省上呈的卷宗?,F在做了巡撫,反而比做尚書的時候還清閑。夏淵想了想,得,小皇帝不是自己管巡防嗎?那就去巡防隊里看看吧。 就這樣,夏淵帶了幾個官吏,抖著自己的八字胡往南邊的巡防營那里去。結果,走到一半轎子就被人攔了下來。 “大人,不好了!” 夏淵心頭一跳,定了定神掀開轎簾。 “發生了何事?” 攔在轎前的人穿著四方館的衣服,一臉焦急地說到:“羌蕪國的主使大臣死了!常師爺在那邊安撫其他使臣,命屬下來稟報大人,請大人速速前往?!?/br> “快快快,去四方館?!毕臏Y跟抬轎的衙役說到。 哎呦,還真是怕什么來什么!怕死人他偏偏就死人。而且死的還不是普通的官吏而是主使大臣,這一個搞不好就是邦交破裂。自己怎么就這么點背呢? 等夏淵到的時候發現順天府尹和步兵統領衙門的人都到了,其他人看到她紛紛讓路,順天府尹李興正好是她現在的直隸下屬,故而立即行禮道:“撫臺大人?!?/br> “嗯,李大人,可有什么發現?” “死者是羌蕪國國主的小舅子,他jiejie羌蕪國國主最寵愛的妃子。中午吃飯的時候,他的下屬才發現他被吊死在自己的房間里,胸膛被人拋開挖走了肝臟。經仵作檢驗,應該是被吊了起來之后還沒死,真正的死因是由于肝臟離體之后流血過多而亡?!?/br> 夏淵邊聽李興稟報邊走向二樓死者居住的房間,推開門的一瞬間,濃厚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夏淵皺了皺眉,被眼前血腥的場面驚了一下。 嚯!這兇手跟死者得有多大仇多大恨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