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明明只是想卑躬屈膝地征詢一下而已,卻莫名其妙變成了膽大包天的質問。 衛珩不會被她氣死吧? 不會要打死她吧? 不會...... “對不起?!?/br> 嗯? 男人的嗓音里帶著幾分慣有的懶散:“我以為你年紀還小?!?/br> ??? “既然你如此著急,好?!?/br> 他點點頭,“我知道了?!?/br> ...... 等一等。 他知道了。 他知道什么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呢,他怎么就知道了呀? 宜臻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困境里。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第45章 就在宜臻有千言萬語未道盡,卻不知該如何與衛珩說的時候,車轱轆已經滾過青石地磚,繞過幽暗狹窄的巷子,很快到了軒雅居前。 茶樓已經闔了門,樓前小院里掛著兩盞漂亮的五角燈,夜風送來春杏草木香,還有此起彼伏的蟬鳴。 長夜寂寥,月色清幽,無意間的一道風影,都能挑起人的詩性。 宜臻微微掀了車簾,望著窗外的景色,忽然想:倘若她是個男兒身就好了。 倘若她是男兒,就不必整日被禁在四四方方的府邸里,連在京城走一走就要求了長輩的應允。 倘若她是男兒,就可以山川大河,天南地北,灑然恣意。 如同衛珩一樣。 衛珩已經率先下了車,沖車內斂著眉目不知在思索什么的小姑娘伸出手:“愣著做什么,再晚些酒都要涼了?!?/br> 少年的手十分漂亮。 手指修長,根骨的形狀極好看,掌心的紋路清晰平順,一瞧就是個有福之人。 是這么些年來,宜臻見過的最好看的一雙手。 她收回思緒,扶著他的手臂,踩下了馬車。 “今日我們只飲酒么?” “你若要吃菜,也隨你?!?/br> ......好。 這回話乍一聽,確實沒什么毛病。 就是噎人的緊。 宜臻又問:“都有些誰呢?” “季連赫,燕瑛華,你老師的兒子也在?!?/br> “我老師的兒子?你是說林呈嗎?我記著他是被他本家大爺接回去了,可是在本家過的不好了?” “倒也不是,只是他大爺憂心瑨縣地僻,尋不到好的夫子教導他,便將他托付給了我?!?/br> “那他日后便是都在京城了是不是?” “倒也不會,他畢竟祖籍是瑨縣的,日后再怎么,也要回去科考?!?/br> 不知為何。 不知是今日夜色太美,還是風太溫柔,衛珩竟然表現出了一副難得的好脾性。 一句一句答著小姑娘的話,語氣是柔的,面上瞧不見半絲不耐。 宜臻不知為何。 但她覺得這份溫柔如履薄冰,好似即將病死之人最后的回光返照。 又好似劊子手落刀前的憐憫和同情。 讓她戰戰兢兢,讓她小心翼翼。 她垂下眼眸,低聲道:“哦,也是,他祖籍確實不是京城的......那你呢?” “我如何?” “你此番上京,也是為了春闈科考的么?” “算是罷,還有一些旁的雜事要處理?!蓖nD了片刻,他又道,“還有一件極重要的事兒得辦?!?/br> “其實你若是不那么中意的話,也不必非要守著這樁婚約的?!?/br> 少女忽然冒出這么一句。 毫無征兆,沒頭沒尾,與前言全然不相連,仿佛只是一句一時興起的玩笑話。 但里頭的內容,便是淡定如衛珩,都聽得難得怔了一怔。 她終于抬起眼,靜靜地凝視著他。 以一種無所畏懼的,膽大妄為的,又小心翼翼的姿態。 他們早就已經步入了茶樓內,大堂內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桌椅都收起了,燈卻還點著。 看的出來,應是金掌柜早關了門,特地騰出空來給他們的。 也因為空無一人,整個大堂安靜的很,甚至可以聽見樓上隱隱傳來的談笑聲。 推杯換盞,你來我往。 約莫就是季連赫他們了罷。 但是宜臻空不出一點兒心思放在那上頭。 此刻,她仰著腦袋,心在胸口里忐忑地跳著,眼不帶眨地望著眼前的少年。 她說不出來此刻心里頭的想法與情緒是什么。 她甚至說不出來自己究竟是期盼衛珩答她“好,那便退婚”還是“我中意你,我從不曾想過要退婚”。 她能看見少年怔仲了片刻,而后微微蹙起眉,面上神情一下就褪去了幾分懶散。 她能看見對方垂下眼眸瞅她,因為眼瞳子是極淺的琥珀灰,視線落在人身上時,總讓人覺得有些冷淡。 她能看見他薄唇微啟,似乎是要說什么。 “我并不是要故意冒犯你的意思?!?/br> 那一瞬,心忽然劇烈跳了一下,不知為何,宜臻很忽然變得很著急,搶在他開口之前道,“我只是,只是覺得你若不中意、不歡喜的話,為了祖輩的恩情和承諾去守著這樁婚事,其實并不必要的?!?/br> “你母親臨去前,給了我一只鐲子和一只玉牌......她雖把東西給了我,卻也只是暫時交由我保管,若是將來你尋到喜愛的姑娘,她也希望我能把東西轉交給那個姑娘?!?/br> “我答應她了。因為你外祖救過我祖父,你救過我,這樣大的兩份恩情,足夠我為你做任何事兒,更何況只是保管兩件首飾呢?!?/br> “.......我說這些,是想你千萬不要覺得,取消婚約就是違背了你母親和外祖的遺愿。他們打心底里,都是盼望著你好的,你若是能尋到喜愛的姑娘,或是并不喜愛我,就千萬別勉強自己?!?/br> 整個大堂寂靜了好一會兒。 宜臻是真的鼓起勇氣,破罐子破摔地把這些話說出來的。 她其實心里頭難過的很。 因為如果讓她自己選的話,倘若將來一定要嫁給一個人,她情愿嫁給衛珩。 不,千情萬愿嫁給衛珩。 雖然,她年紀尚小,并不太明白自己究竟喜歡不喜歡自己的未婚夫。 但在落水之前,每當她想起嫁人,心里頭都是高興的。 她曉得衛珩不會害她,不會利用她,不會拘著她。 是她認識的所有人里頭,人品最最可信不過的。 從小到大,與她有關的所有人里,母親是最愛她的,但衛珩是對她最好的。 正因為衛珩對她最好,救過她那么幾回,輕描淡寫的從不要酬勞和回報,她才不能仗著長輩們訂下的一個婚約就坑害衛珩。 就算取消了婚約,她相信憑衛珩的本事,也一定能尋到一個合適的理由和法子,保全彼此兩家的名聲。 少女說了一大堆,想了一大串,見對方還是面色平淡,沒有絲毫反應,忍不住不安起來:“其實我心里頭還想......” “你心里頭想?” 衛珩終于開口了。 挑著眉,視線落在她臉上,似笑非笑,語氣微嘲,“我怎不知你心里頭還想了這么多?” 宜臻一愣。 她覺得衛珩這個態度,應該是在罵自己吧。 可是平白地為何就要罵起她來?她這般善解人意,不是應該愛都愛不過來的嗎? 她仰著腦袋,眨了一下眼睛,極其乖巧:“你說話就好好說,不要罵我?!?/br> “......我沒有罵你?!?/br> 對上那雙溜圓又無辜的眼睛,衛珩滿腔的怒氣一下被她澆下去大半,揉揉眉心,嘆了口氣,“我只是有些恨鐵不成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