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子快嘴道，“既然都來了就一起試，正好有個比較?！?/br>
    她雖然不知道那位老爺子是什么來頭，但她吃過宋滿冬做的菜，信心可足了。

    老爺子掀起眼皮看了眼宋滿冬，“我都行?！?/br>
    宋滿冬點頭，“我也沒問題?！?/br>
    兩位婦女都松了口氣，胡嫂子邀請道，“既然這樣，那進屋里說吧?！?/br>
    進了院子，能感受到明顯的逼仄。

    宋滿冬估摸了一下，大概也就他們知青點的三分二大。

    客廳從西至東擺著紅木沙發和餐桌，幾扇門都是關著，門上掛著鴛鴦戲水的布簾子。

    唐嫂子叫他們在沙發上坐下，倒了開水，問起兩人的拿手菜和這次席面打算做什么菜。

    這都是基礎的事情，宋滿冬問過王婆子要求后，昨晚便自己在心里擬好了菜單。

    見唐嫂子先看向她，有考驗之意，便順口答道，“八道熱菜我打算做四喜丸子、紅燒鯉魚、梅菜扣rou……除了這八熱八冷，我還準備了八寶飯和銀耳湯?！?/br>
    胡嫂子聽的直點頭，“這兩樣加上也可以的?！?/br>
    唐嫂子自然沒什么不滿，她家是嫁女，這席面好，也表示對她閨女的滿意。

    兩人又看向老爺子。

    老爺子先說，“叫我老馬就行?！?/br>
    而后不疾不徐的說著自己的準備。

    酒席的菜色大差不差，一般紅燒為多，清蒸最少，還會根據時令調整。

    宋滿冬一面聽著，目光落在面前的茶幾上。

    左側原是擺著搪瓷托盤，倒扣著幾個杯子，如今拿來給他們倒水了。

    右側則是摞了四個木盒。

    方方正正的，刻著牡丹花紋路，表面抹了桐油，看著锃亮，像極了陳家明定的月餅盒。

    宋滿冬只是看了一會兒，便收回目光。

    兩位嫂子問過，又商量了一會兒，才道，“沒想到今天會有兩位師傅，家里的菜準備不足，還得再去買點兒?！?/br>
    “兩位師傅看是你們自己挑，還是我們去買？”

    老馬先說，“我自己挑吧?！?/br>
    宋滿冬便也說要自己挑。

    胡嫂子當即拿了錢出來，“廚房里的菜你們看能用得上的只管用，差的便去買?！?/br>
    說完，她又道，“我跟唐姐商量了一下，這八葷八素一個人做起來也挺累的，辦酒的時候可能忙不過來，不如今日兩位就先一人做一半看看？”

    兩家一開始就是奔著好好辦酒來的，前頭請的都是國營飯店的師傅，又或者出了名的喜宴廚子，那些師傅一個個都是帶了徒弟和幫手的，到這兒起鍋做菜，速度相當快。

    可這兩位都是一人來，真叫人擔心他們能不能做完。

    老馬沒提意見，宋滿冬自然也不會刻意出風頭。

    接過胡嫂子的錢，先去廚房看了一圈，才出門去買菜。

    胡唐兩家舍得花錢，她擬菜時也不小氣，定了好幾道大葷菜，老馬也是同樣。

    方才分了要做的菜，已然確定廚房的rou不夠用了。

    這個時間想再去供銷社買到rou是不可能了，只能去黑市。

    宋滿冬離開時，王婆子沒跟她一道，反而留了下來。

    見她跟胡嫂子熟絡，宋滿冬便自己去了。

    公社攏共就幾條街，黑市就一個，還在原來的地方。

    她進去便瞧見幾個攤子十分火熱。

    宋滿冬仔細看過，走近了才發現，都是被圍起來的都是賣吃食的，有白面、罐頭、水果，還有rou。

    她剛在后面排上隊，就聽擺攤的人沖后面喊，“豬rou沒了！別圍著了?！?/br>
    宋滿冬踮起腳看了眼，攤販手上只剩下一條rou，還被爭搶個不停。

    她只好繼續往下一個攤子走，不過這次不敢多瞧其他東西了。

    rou要是買不到，拿什么來做菜？

    她瞧著人擠人的攤子便往前湊，湊了幾個之后，好不容易擠進去一個，跟攤主四目相對，都愣了。

    陳家明遲疑看她，“你要買月餅？”

    “我走錯了?！彼螡M冬說著艱難的往后擠。

    剛買完三盒月餅的人極力推薦，“小姑娘，這月餅可好吃了，馬上中秋節，不給家里買一盒??？”

    宋滿冬笑著謝他提醒，又答，“買過了?！?/br>
    她走了沒幾分鐘，陳家明就把月餅賣完了，酸豆角和泡菜也被人買的七七八八，他把剩下的往背簍里一塞，先去找宋滿冬，“你怎么來了？”

    這一會兒，宋滿冬已經被擠的額頭上浸出了汗，臉上也有無奈，“王婆子給我介紹了個做喜宴的活，今天來給主家做菜，我來買點兒rou?！?/br>
    陳家明一聽，“現在來買rou？你忘了中秋節？今兒黑市的rou直接漲了五分。就這拿出來立馬就被搶完了，我估計還得再漲?！?/br>
    宋滿冬經他一提醒，才想到自己做了傻事，“我一時間沒想起來?！?/br>
    河東大隊上是沒什么中秋節的氛圍，飯菜都自給自足，她自然也就忘了逢節的時候，東西價格水漲船高，還不容易買。

    “我再想想辦法?！彼螡M冬飛快思索著。

    陳家明思索片刻，把背簍留給她，“我去問下吧?！?/br>
    “這幾天賣月餅認識了幾位朋友，他們手上可能還有豬rou?！?/br>
    黑市的能人多，只是各有各的門路，也自成圈子，一般不會理會散戶。

    他在黑市零零散散的賣了幾年東西，認識的也就三五個人。

    可最近月餅一出手，結交他的人多不可數。

    有些事陳家明心底還只有個朦朦朧朧的底，但他深知不能錯過這種機會，沒有拒絕大家的示好。

    不過三分鐘，陳家明便回來了，興沖沖對宋滿冬道，“朝哥剛拉了半頭豬過來，可以叫咱們先買，他們那邊別的菜也有，我帶你過去?！?/br>
    宋滿冬也不猶豫，當即要跟他去，往前走了段路，忽的瞧見了立在人流中發愣老馬，稍一思索，她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等我一下?！?/br>
    宋滿冬上前，主動詢問道，“老馬，你要用幾斤rou？什么rou？我朋友有門路可以買，要是你放心的話，我可以也幫你買一些?！?/br>
    老馬抬起眼，跟宋滿冬目光對上。

    宋滿冬才發現這位老人其貌不揚，但卻有一雙攝人的眼睛，讓她想到陳敬之奶奶，又想起故人。

    老馬看了她一會兒，才說，“我要做梅菜扣rou和糖醋rou，一盤子的分量，什么rou賣多少你自己看?！?/br>
    他的態度稱不上好，不過宋滿冬注意力沒在這上面，應了之后便跟陳家明去挑rou了。

    七折八拐后，他們進了一間院子，這院子瞧著比胡家的小一半，地上一面堆著菜，另一面則是放了張大桌子，正有人在分豬rou，桌子旁邊已經圍了四五個人，不停的提著自己要哪塊。

    分rou的男人都一一給他們挑了。

    陳家明帶宋滿冬過去，叫了聲朝哥，又介紹了宋滿冬。

    宋滿冬跟著他問了好，才看向桌子上的豬。

    “我要這條五花rou，這一塊里脊，還有這塊前腿rou?！?/br>
    朝哥手上的刀順著她說的地方劃下去，“買回去燒大菜??？”

    宋滿冬回道，“別人家辦酒，我幫忙跑個腿，有辛苦費?！?/br>
    朝哥看她一眼，失了興趣，把rou都給她，接過錢繼續問其他人。

    這點兒錢他們是瞧不上的。

    陳家明跟宋滿冬走出去，才問起來，“怎么不說是你自己做菜？”

    “沒什么交集的人，話不必說太多?！彼螡M冬解釋著，提醒他，“黑市的人厲害，但也魚龍混雜，你小心甄別，謹慎交往?！?/br>
    豬怎么喂，喂的什么，從rou上便能瞧出來。

    朝哥拿出來的豬是都喜歡大家都喜歡的豬，rou肥膘厚，腿也很粗，甚至比國營飯店的豬rou還好。

    這豬絕不是單吃草料長大的。

    這位朝哥也不會是什么簡單的人物。

    宋滿冬把這推測也跟陳家明說了，叫陳家明自己琢磨怎么把握相處的度量。

    自己則是先去做菜了。

    老馬瞧見她提著的rou，便稱贊道，“好rou！”

    這么說著，他眉間卻聚了起來。

    廚子識rou是基本功，單這一點就能看出來宋滿冬不是什么花架子。

    這么年輕就有一手好廚藝，即便有天分，也還需有人指點。

    兩人回了胡家，便各占一邊開始做菜。

    灶臺和處理食材的桌案、砧板都是提前搭好的。

    大灶一共四個，除此之外還有備用的煤爐，宋滿冬跟老媽選的都是大灶臺，點火燒起來，先熱水，才開始準備食材。

    宋滿冬先做的是四喜丸子，這丸子要先炸后燉。

    炸過燉上的時候可以準備其他的菜。

    她拌著rou餡兒，忽的聽老馬問，“你從南方來的？”

    “不是，你怎么突然問起這個？”宋滿冬手上沒停，側頭看了眼老馬的動作。

    老馬手上片著rou，他雖然人老，但手穩得很，起刀速度跟他年紀一點兒也不相符。

    “荸薺?！?/br>
    宋滿冬愣了下，才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