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皇帝道:“讓他們出來吧,太醫帶來了?!?/br> 他神色凝重,心里顯然也在思索此事若是真的怎么辦,若是假的又該怎么辦,皇后安靜的坐在一側,這會兒一句話都沒說,只要宋頌診不出喜脈,好戲就要開場了。 屋內,宋頌一聽說皇帝親自來了,便立刻從床上爬了起來。 “慌什么?”厲霄動作不緊不慢,宋頌則趕緊過來給他系衣服,他簡直有點兒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意思,皺著眉道:“父皇怎么來的這樣突兀,也不打聲招呼?!?/br> 厲霄環住他的腰,道:“別急,有我在,父皇不會怪罪的?!?/br> “父皇年紀一大把了,讓他等著我們像什么樣子?”宋頌給他收拾好,命人端水來讓他洗臉,自己則喊人過來梳頭。他平日自己在家里沒那么多講究,不見客的時候頭發便松松綁在腦后,如今要見皇帝,定然是要衣冠整齊的,厲霄忍俊不禁,收拾妥當之后把丫鬟趕走,自己拿了梳子站在他身后,親自給他梳頭。 宋頌在銅鏡里看到,開始坐立不穩:“你干什么呀?都什么時候了,你還來給我梳頭?” “我也會綰發的?!?/br> 這段時間宋頌吃的好,頭發也變得烏黑亮麗,尾端也不再干枯分叉,厲霄摸著摸著,又彎腰來嗅了嗅,道:“頌兒真香?!?/br> “你快點兒——!”宋頌要急壞了,臭厲霄,都什么時候了,還這么磨磨唧唧,他覺得自己的心好像都扔進了油鍋里一樣,煎熬的很。 那正廳里頭坐著的可是天下之主??! 誰敢讓他等??! 厲霄彎腰吻了一下他的臉蛋,宋頌終于忍無可忍的伸手來奪梳子:“我自己來!” 卻被他躲了過去:“還是我來……” “長冀?。?!”宋頌的聲音染上了幾分怒意,盡管在厲霄看來,他生氣的樣子也軟乎乎的,但他總算是加快了動作:“好了,很快就好?!?/br> 他拿起發冠,用簪子固定,動作很輕,也很迅速,總算是給弄好,宋頌忙收拾收拾披上外套便朝外走,走出去幾步,發覺厲霄沒跟上,便又返回來抓他的手,皺著眉道:“求你上點兒心吧,這都什么時候了,待會兒父皇指不定得責備一頓,你是他親兒子沒關系,若是我惹了他不快可如何是好?” “頌兒應當自信一些,父皇也是喜歡你的?!?/br> 厲霄舍不得再欺負他,加快腳步與他平行,快到正廳的時候,他看到自己的王妃總算停下了快速的腳步,輕輕咳了咳,他摸了摸自己的臉,道:“我的臉有洗干凈吧?” 洗完臉忘記再照一下鏡子,只好讓厲霄看。 后者望了他一會兒,在宋頌快等不及的時候,忽然道:“等等,別動……” “嗯……怎么了?”宋頌道:“是不是發冠你給我沒弄正?我覺得是有點歪?!?/br> “你有眼屎?!?/br> “……”宋頌立刻抬手來摳,卻忽然被他在嘴上親了一下,厲霄接著說:“騙你的?!?/br> “你——” 厲霄兩步跑到了正廳前,嘴角上揚,眼睛里面的明媚笑意讓皇帝瞬間看的恍惚了一下,他的嫡長子站在光線里朝一旁伸出手,一只雪白的靴子先走了過來,接著是一只手,然后是一張精致昳麗的容顏。 厲霄轉過來,牽著他走進來,恭敬道:“參見父皇,母后……外祖父也在?” 趙太師擺了擺手,皇帝則道:“坐下吧?!?/br> 他捧著手爐,慢慢的撫摸著上面的溫暖,瞧著長子精神奕奕的臉,心里也多了幾分暖意,道:“這段時間關于‘神跡’一事,京城鬧得沸沸揚揚,你們可曾聽說?” 厲霄道:“自然聽到了,我還蠱惑舅舅下了注,怎么,父皇也有興趣?可記得要買相信才行,否則只怕會輸的很慘?!?/br> 皇后笑意不變,這小子有了宋頌精神氣兒都不一樣了,都到這個時候,居然還嘴硬。 皇帝教訓道:“注意用詞?!?/br> 什么叫‘蠱惑’?再瞧一側的老太師,神情之中已經露出了幾分‘看到了吧,這事兒可都是您兒子搞得,我們太師府也是受害者’的意思。 厲霄點頭,道:“那父皇今日要不要買?準備買多少?跟著兒臣,保準能賺不少錢?!?/br> 皇后見不得他在皇帝面前這樣無禮,這讓她心里極為不適,哪怕是太子,也斷斷不敢在皇帝面前表現的這般親昵,可厲霄卻仗著瘋病這般刻意親近,活像是沒把自己當皇家人看,她笑著道:“霄兒就不要鬧了,今日你父皇可是特別帶了太醫過來,畢竟這事兒鬧得也夠大了,該是給百姓一個真正的答案出來才是?!?/br> 皇帝原本含笑的眼神微微沉了下去,他收斂起笑意,看到皇后轉過來請示:“陛下,不若開始吧?” 宏仁皇帝道:“今日確實帶了太醫過來,這事兒不能再繼續鬧下去了?!?/br> “原來如此?!眳栂龅溃骸案富适莵碜f的,我府上倒是有一個神醫,其實他已經給頌兒看過了,的確是有了喜脈,就不勞煩太醫費心了?!?/br> 皇后道:“陛下既然已經把太醫帶來了,還是診一診吧?!?/br> 厲霄看了一眼秦相,道:“聽說秦相府里也下注了,如今頌兒的喜脈已經確定,我正準備去請示父皇將此次賭局作罷,可若是要太醫來診,只怕相府免不了要破費了?!?/br> 秦相完全不懼,泰然道:“既然是賭,我相府自然愿賭服輸?!?/br> “好!”厲霄大笑,拉著宋頌的手道:“那本王與頌兒就先謝過相府慷慨了!” 皇后瞥了他一眼,心道:死到臨頭,戲倒是還挺足。 作者有話要說: 瘋瘋:呵呵。 慫慫:略—— 第四十七章 公布 “好了?!焙耆驶实鄞驍嗔怂麄? 道:“此事就這么定了,宣太醫,來給王妃看診?!?/br> 宋頌的眼珠悄悄看向厲霄, 后者握住了他的手, 道:“別怕?!?/br> 太醫緩緩上前,示意宋頌伸出手來,診了之后,他的神情之中頓時出現愕然之色, 眼睛里滿是不敢置信,皇后迫不及待,卻又依然要坐的端莊, 矜持道:“診的如何?” 太醫略略恍惚, 告罪道:“想是方才診錯了,容臣再診一次?!?/br> 宋頌安撫道:“太醫不必著急?!?/br> 皇后跟秦相對視了一眼, 又雙雙收回視線,皇后嘴角上揚。 這太醫定然是害怕厲霄發瘋,所以在給他留面子。她忍不住想, 如果今天厲霄發瘋, 那可就有趣的很了。 太醫又診了一次,連連搖頭,皇帝溫和道:“愛卿有話不妨直言, 不必掩飾?!?/br> “哎喲?!碧t急忙收回手, 走下來對皇帝見禮,道:“回稟陛下,臣方才診了兩次, 確為喜脈?!?/br> 全場都是一驚,皇帝臉上浮現喜色, 道:“愛卿此話當真?” “臣以項上人頭擔保,王妃,確實有喜了?!?/br> 皇后的臉色頓時一變,皇帝看了一眼秦相驚疑不定的臉,略略將喜悅收斂,道:“你可要確定,王妃是為男子,怎會有喜脈?” “確實世所罕見?!碧t高聲道:“想來的確是天降神跡!佑我大乾!” 皇后走下來,強笑著行禮道:“此事既然如此罕見,一個太醫想必無法定論,說不定是診錯了,若不然,再去請兩個太醫過來瞧瞧看?” 那太醫行醫多年,又是皇帝的御用太醫,聽罷便神色不滿,但因為是皇后開口,到底是把話咽了下去,惺惺站在了一旁。 厲霄似笑非笑的開口:“看來母后覺得天佑大乾實屬不該啊?!?/br> 皇后立刻大怒,扭頭看向厲霄,道:“你……” “兒臣開玩笑的?!眳栂霾坏人_口,就將話題輕飄飄的揭過,道:“母后說的極是,此事的確世所罕見,依兒臣看,不若將太醫院的人全部帶來,一兩個怎么能分辨出來真假呢?” “你這是擔心本宮收買太醫不成?” “您說得對極了?!?/br> “……”皇后的臉抽了抽,心里已經有了不妙的感覺,她強作鎮定,道:“那本宮豈不是也可以懷疑,霄兒也收買太醫了?” 厲霄笑意不變,眼神卻溢出寒芒:“這是合理懷疑,只是你我究竟是誰居心叵測,那就不得而知了?!?/br> 皇后的嘴唇抖了抖,秦相也沒想到厲霄突然在這時發難,他忙道:“既然平王想請太醫院過來,臣懇請陛下準奏,畢竟……此事的確罕見?!?/br> “相爺!”厲霄忽然開口,硬生生打斷了皇帝要出口的話,他慢慢道:“本王的話還未說完呢?!?/br> 眾人紛紛看向主位,皇帝端起茶杯,沒有呵斥的打算,明顯是縱著厲霄,準備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秦相只好道:“殿下請說?!?/br> 厲霄緩緩站起,他走到皇后面前,直將皇后逼得后退了兩步,成年男人帶來的壓迫感讓她臉色都綠了:“你,你想說什么?” “本王有一事不明,還請母后賜教?!?/br> “你,你說?!?/br> 皇后就差求他別靠那么近了,她發飾微微搖晃,毫不懷疑厲霄可能會突然裝瘋把她掐死—— “宋夫人,秦三姐,您的親meimei突然發瘋,本王想問,她在牢里飲下的毒,是不是與本王所中一模一樣?” 皇后臉上的血色陡然像是被人全部抽走,渾身的骨頭都仿佛被人一下子敲軟了,主位的皇帝也猝然抬眼,手中茶杯滑落,公公眼疾手快伸手接住,捧在手里時那杯子卻發出了碰撞之聲,他的手也抖了。 厲霄還在看著皇后,他沒有動,但眼神卻無比可怖,皇后渾身都仿佛被定住了,她脫口便想說“當然不一樣!”但秦相反應比她更快,“殿下——!” 他拱手道:“殿下誤會娘娘了,三姐兒日前便已經瘋了,絕非是在牢里被人下毒而瘋,娘娘?” 他示意皇后,后者陡然側身掠過厲霄,快步走回皇帝身邊,道:“父親說的對,三姐兒早前便瘋了,否則怎么會去天子塔做下那樣的事?” 她渾身都被冷汗打濕。 厲霄這一句,是在詐她。 如果她剛才條件反射的否認兩種毒不同,就等于承認了三姐兒在天子塔時還未瘋癲,也就等于承認,三姐兒一事與自己有關,若是順著深究…… 她不敢再想。 皇帝神色看不出深淺,靜靜的側頭來看皇后,后者勉強一笑,心里已經有點想迅速離開這里,總擔心厲霄還有別的后招等著他,但她還有錢在壓著,這件事不弄清楚總歸是不甘心,只得道:“要不,就按霄兒說的,把太醫院喊來?” 宏仁皇帝沉默不語。 秦相和皇后坐立不安,七千兩黃金可不是小數目,皇后又道:“陛下,此事下注人眾多……咱們多少該給個權威的答案?!?/br> 皇帝看了她一會兒,皇后剛被兒子盯出來的冷汗還沒干,腦子里想到厲霄的那句“中的毒是不是與本王一樣”,就又淌了下來。 皇帝終于再次開口,道:“那就再宣兩位太醫過來?!?/br> 王府里頭有人騎馬去傳,府外的客棧等地方立刻等到了消息—— “聽說太醫院來了一個醫者,說不好判定,于是重新去宣了太醫院院長!” 一時之間,人聲嘩然:“這什么情況下能讓太醫不好判定?” “我倒是覺得這很正常,畢竟太師和相爺都在,這兩家爭起來……太醫也不好站隊不是?” “這事兒到底怎么說?。?!我快等的急死了?。?!” 福香樓的小二忙著給大家倒茶,跑的滿頭大汗。 須臾,又有兩位太醫被宣入府里,遠遠的有人站著朝這邊看,但王府里頭有皇帝在,這些人怎么也不可能輕易靠近,只能探著腦袋墊著腳,時不時原地轉圈兒。 兩位太醫進門見禮,其中一人跟皇后對視了一眼,又飛快垂眸,皇帝道:“好了,診脈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