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那大人揮手,立刻有人呈上一個卷宗,“是這樣,這幾日審案有人招了,說是受王妃指使,下官只是過來確認一下?!?/br> 瞧瞧,原本是要問案的,如今面對厲霄,他們只敢輕聲細語,畢竟他得為大理寺的所有官員著想,這里大多都是文官,他要瘋起來,跑都跑不脫。 厲霄看了一眼,扭臉問宋頌:“你可認識一個叫王九的人?” 宋頌自然懵逼搖頭,他粉白的臉被藏在毛茸茸的圍脖和寬大的雪貂皮帽之間,五官精致的不似凡人,那官員看了一眼,發覺厲霄凝眉再次看向了卷宗,隨即,他道:“此人在福香樓后廚做事,母親是國公府的廚娘,年逾二十……想來是福香樓被宋國公接手的時候就在了,愛妃也太不長心,接了福香樓這么久,也不知要將后廚人全換了?!?/br> 他這話一說,那官員就隱有所悟,再去看宋頌,后者安靜的垂著睫毛,像個被訓斥的小孩兒,只有扁起的嘴唇泄露了他隱隱的委屈。 是啊,連后廚的人都不知道換的王妃,怎么會雇兇殺人? 厲霄又道:“他說……王妃在國公府時與他關系不錯,你們可有查實?” “王爺不必動怒,下官也只是例行一問?!蹦枪賳T道:“此事倒是也有查證,聽說當年王妃在國公府待遇不好,那廚娘曾經幫過一二,一來二去就熟悉了?!?/br> “此人在福香樓后廚多年,王妃平日卻根本沒有出過府,哪怕與廚娘關系不錯,怎會與他交好?” “他說平日里經常會回去看母親,此事已經查證,的確是真的?!?/br> “王妃若要害人,怎么會用到國公府的人,是我王府的府兵不夠,還是死士沒本事?” “這……”官員擦了擦腦門的汗,皇子們養死士,尤其是厲霄這樣的人,是很正常的,如果宋頌真的要殺人,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他道:“王九說,王妃想嫁禍給國公府?!?/br> “他是先招的國公府,還是先招的王妃?” “是王妃……”官員頓了頓,又道:“他說這是因為他看不慣王妃所為?!?/br> “把他帶出來?!?/br> 官員也是怕了厲霄,反手命人將兇犯帶了出來,那人一到了他面前就雙腿發軟,埋著頭冷汗直冒,厲霄冷冷道:“王妃的殺人動機是什么?” “因為,他,他要嫁禍宋家四公子?!?/br> “在自己的酒樓殺人,再利用你這個曾經的宋家人把官府的人牽到國公府內,以此達到賊喊捉賊的目的,本王的愛妃可真是好心機啊?!?/br> 王九沒聽出來他說的是反話,忙道:“正是,正是如此,王爺說的對?!?/br> “那王妃為何要嫁禍宋家四公子?” “他前段時間還捅了四公子一刀,定然是因為四公子沒死,所以……” “你是說,他想殺宋時?” “對,正是?!?/br> “宋時與王妃曾有舊怨?” “自然是有,他以前時常欺負王妃,冬日里在柴房放生冰,差點兒把王妃凍死,還有之前逼著王妃去廚房燒火,還要將王妃的頭往鍋底按,還是二公子趕到救了王妃,如今,如今王妃得勢,自然要報仇!” 哪怕知道他是豬隊友,一側的官員還是下意識看向了宋頌,目光流露出幾分同情來。 厲霄的眼神卻漸漸的變了,連聲調都微微變了樣,他低低的道:“看來,兩人果真有仇?!?/br> 王九沒注意到他的異樣,腦袋埋在地上,道:“正是,所以王妃才會千方百計的想嫁禍給四公子,是以……” 他的話沒說完,屏風后面忽然走出來一個人,厲云臉色難看道:“把他拖下去!” 他看向厲霄,后者微微側頭,俊美的面孔已經爬上了滿滿的陰霾,眼睛看人的時候仿佛厲鬼臨世。 他見過厲霄發瘋,他知道,王九的話又刺激了他。 審問的官員急忙揮手,王九也意識到了什么,癱在地上軟成一團,轉臉一直沒等到人來拖自己,他下意識朝后爬去,身子退了出去,手卻忽然被一只腳給踩住,厲霄幽幽道:“繼續說,還有什么,嗯?” 厲云臉色難看,守衛幾乎都不敢上。 手上傳來的疼痛讓王九開始求饒:“沒有了沒有了……王爺啊——” 他的聲音被卡在了喉嚨里面,身后的白巖上前堵住了他的嘴,防止他再繼續刺激厲霄,但手指被一點點擠壓的痛楚卻讓他目眥欲裂。 厲云小心翼翼的對宋頌道:“皇嫂,到這邊來,皇兄不對勁兒?!?/br> 宋頌卻沒有動,他拉著厲霄的手,道:“我得陪著他?!?/br> “……”厲云看著他一往情深的樣子,心里已經確定宋頌的確不會是幕后指使了,畢竟,他好像真的有點傻。 作者有話要說: 傻傻:生是厲霄的人,死是厲霄的鬼,除了他身邊,我哪里也不去。 眾:你似不似缺心眼兒…… 第三十章 立功 “殿下?” 宋頌扯著厲霄的手將他往后拉, 周圍一群神經緊繃的人看的越發緊張,厲云臉色難看至極,誰不知道在厲霄發瘋的時候最好是跟他保持距離, 讓他自己慢慢冷靜下來, 最不能做的也就是跟他肢體接觸。 眾人都屏住呼吸紛紛后退。 厲云卻于心不忍,道:“大皇嫂,你快過來?!?/br> 大皇兄這些年過的凄苦,雖然有其他權勢朝他府里塞夫人, 但厲云知道他很一直不喜歡,難得有這么一個心愛的人,萬一被他一個失控殺了, 那他自己豈不是會悔恨終生。 當年前皇后的事情, 斷斷不能再發生一次了。 厲云左右看了看,無人敢上前, 塞住王九嘴巴的白巖低低說了一句:“不想被分尸就把嘴閉緊?!?/br> 王九的手還被踩著,咬著嘴里的布匹驚恐的看著那個黑靴。厲云忽然抬手搶過了身邊人的一把長刀,邁步朝那邊跨去, 厲霄卻忽有所感, 腰間長刀瞬間拔出半寸,宋頌陡然回頭,順勢一手按住了厲霄拔刀的手, 朝他呵斥:“你退下!” 厲云僵在原地, 宋頌伸出雙手抱住厲霄,輕聲道:“殿下,我是宋頌, 你的腳抬一下好不好?他死了,我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br> 他一邊說, 一邊繼續抱著厲霄朝后扯,周圍響起連續咽口水的聲音,守衛和官員的冷汗紛紛順著臉頰朝下淌,卻根本不敢去擦。 厲霄十一歲發瘋就殺了東宮以及御林軍半百人,如今他已經弱冠,大理寺這些人估計都不夠他塞牙縫的。 他們既不敢相信宋頌能讓他聽話,又不愿意真的看到他失控,一時心跳猶如擂鼓。 厲霄在看宋頌,宋頌便乖乖給他看,一邊溫聲哄著:“過來一點,殿下,往這邊一點,我都拉不動您……” 在十幾雙眼睛的注視下,厲霄終于緩緩移開了腳,守在一側的白巖立刻一把將王九抓起來,飛速的退開,宋頌剛松了一口氣,就聽他道:“朕……” 宋頌的冷汗也下來了,他陡然抬頭用嘴唇堵住厲霄的,然后又迅速分開,抿唇道:“真沒事兒了,殿下,我扶您去那邊坐下歇歇?!?/br> 厲霄被他扶著在椅子上坐下,微微皺著眉,宋頌伸手給他揉著額頭,轉臉看向一側的守衛,道:“沒事了,都退下吧?!?/br> 厲云神色詭異,將長刀還回身側侍衛的手里,道:“我聽齊管家說,上回大皇兄發作,也是皇嫂在場?” 宋頌手指按在厲霄的太陽xue上,神色略顯赧然的點了點頭,厲云又側著頭去看厲霄,后者側目跟他對視,眼神依然鋒利,道:“此事可是你負責?” “我只是旁聽,此事到底是涉及大皇嫂,我不太方便完全接手?!?/br> 話雖然這么說,但宋頌知道如果厲云知道幕后主使是自己的話,也一定不會隱瞞,這一點厲霄已經跟他說過,此次厲云專門過來旁聽,說不準是察覺到了什么。 他垂下睫毛,厲霄忽然拉住了他給按摩的手,淡淡道:“再將那人提來,本王還有話問?!?/br> 一側的官員立刻上前,恭敬道:“王爺若有什么話,下官可以代為審問?!?/br> 厲霄也沒有強迫,淡淡道:“本王要問,王妃為了不毒別人,偏偏毒了付昭之子付明?!?/br> 那官員轉身跑到一旁問了,又跑來回話,道:“王九答,因為王爺前兩日向付統領交了兵,故而王妃是為您……” “他一個整日在后廚里頭的幫工,對朝廷之事知道的還挺多的,云兒,你說是不是?” 那官員跟厲云對視了一眼,后者道:“大皇兄說的是,那廚子每個答案都回答的這樣完美,反而有些蹊蹺?!?/br> 宋頌站在一旁,因為嗓子不適而咳嗽了兩聲,厲霄站了起來,一旁的人紛紛繃緊皮,只見他伸手把宋頌拉了過來,道:“如今天兒也冷了,王妃前兩日吹風得了風寒,本王心疼的很,此案若無其他更有力的證據,就不要再來王府叨擾了?!?/br> 他這話里頭又護短,又帶著些威嚴的指責,官員小心翼翼的擦了擦汗,厲云也只有拱手稱是的份兒。 宋頌垂著睫毛,像被養在籠子里的金絲雀,厲霄說什么就是什么,乖乖被牽著走了。 等他們的馬車離開,官員立刻湊到了厲云身邊:“六殿下怎么看?” “以大皇兄的脾性,若是真的看付昭不順眼,前兩日在金鑾殿上就能動手了,那日他明顯沒生氣,而且還將計就計,趁機把‘饕餮’交給了付昭,如今付昭為他養兵,破財不少,按道理,這一局他已經扳贏了,斷斷不該再下手對付付明?!?/br> “那這樣一來,兇手就只能是宋時了?” 他們剛說完,里頭忽然有人跑出來通報:“大人,殿下,不好了,王九突然口吐白沫,好像中了邪一樣!” 宋頌剛隨厲霄坐上車,就陡然被他抱了過去,他微微縮起身子,道:“怎么了?” “本王曾派人去查,知道他們對你不好,但卻不知……” “坊間傳言我母親死后我就病了一場,身子虛弱,不便出門,哪怕是國公府里的人,也不全都知道我過的是什么日子?!彼雾瀸λ恍?,道:“沒事,我命賤,殿下不必放在心上?!?/br> 厲霄雙目深邃,宋頌被他看的有些笑不出來,他垂下睫毛,卻忽然被捏起了下巴:“你想他們怎么死?” 宋頌愣了一下,他忽然有些鼻頭發酸,用力眨了兩下眼睛,道:“今天的案子已經無需我們動手,宋時找了這么個人來咬我,定然沒有想過要留他性命,只怕今晚……” 他的話沒說完,馬車外面忽然傳來動靜,白巖從車窗里面遞過來了一個紙條,厲霄接過打開,立刻瞇起了眼睛:“王九突然發了癲癇,已經找了醫館的人前去?!?/br> 宋頌道:“王九剛咬我一口就這樣,只怕活不過三日,可惜還未來得及招出宋時,我又洗清了嫌疑,如此一來,大理寺只能這樣結案了?!?/br> “無礙,戲已經開場,接下來,付統領會幫我們唱下去?!?/br> 宋頌點了點頭,大理寺今天發生的事情一定會傳到付昭耳朵里,他不是傻子,如果真的是宋頌派人殺的,那兇手不會招的這么快,今日宋頌雖然露頭,但在付昭那里卻已經是清清白白,可沒有露頭的人,就不好說了。 事實也如他所料,付府里面,付夫人哭的暈厥了過去,而付昭則站在兒子的棺材面前,安靜的聽完了身邊人的匯報。 “大人怎么看,這件事,究竟是王府,還是……” “去?!备墩丫従彽溃骸鞍阉螘r做了?!?/br> 那人一驚,道:“統領可否確定的確是他?” “好一出禍水東引,他以為他把水引到了瘋王身上,我就查不到他了么?可惜他只知道我向瘋王要了一支兵,卻不知他給我的是‘饕餮’。宋時與我兒有仇,又與宋頌有仇,一石二鳥,借刀殺人,這小子腦子這么好使,可到底還是太嫩了?!备督y領撫摸著兒子的棺材,幽幽道:“殺人啊,就要讓人摸不著把柄?!?/br> “可,可如今我們與秦相這般交好,若是殺了他的外孫……” “他有一個太子外孫,還要一個國公府只會記私仇的外孫有什么用?”付昭道:“你覺得,是我東衛營重要,還是一個小小的外孫重要?” “但秦家那三女兒,也不是好惹的啊?!?/br> “一個被養廢了的嬌小姐而已,秦相是個識大局的,若不然……本官也無須與他一線了?!?/br> 他陡然捏緊了拳頭,手背根根青筋跳起,眼神里面的怨毒幾乎要化為實質。 這廂,宋頌的馬車繼續向前,忽然聽到前方傳來聲音,他掀開車簾朝外看去,只見秦寧大將軍正沈著臉從他們身邊過去,他放下的車簾,跟厲霄對視一眼,道:“秦相,真是狠得下心啊?!?/br> 宋國公府內,秦寧帶過來的人猶如虎狼一般沖了進來,他徑直走入前廳,驚得宋國公臉色大變,他兩步上前慰問,卻聽對方道:“把宋時帶出來?!?/br> “舅舅?!彼胃柘蛩娏硕Y,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