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
尉遲越道:“不知道長可否割愛?” 靜虛真人忙雙手奉上。 尉遲越接過銅錢收入袖中,與靜虛真人道了別,這才命輿人繼續驅車。 …… 兩日后,太子派去洛陽尋訪的侍衛終于將那胡僧帶回了長安。 當日邵蕓說那胡僧在東都景樂寺駐錫,侍衛們尋過去,那胡僧卻不在寺中,他們四處尋訪,好不容易在毫州郊外的一處小蘭若找到他。 侍衛們請他去長安,他不愿意,想綁他來,可太子吩咐過不可用強,只得好言相求。 那胡僧果然名不虛傳,十分能折騰人,一路上提了不知多少稀奇古怪的要求,將那十來個侍衛磋磨得形容憔悴、生無可戀,簡直聞“胡”喪膽,連胡餅都不想吃了。 是夜,尉遲越處理完政務,從太極宮回到承恩殿,便即將這消息告訴了沈宜秋。 沈宜秋大喜過望,尉遲越生怕她大失所望,只得溫言提醒:“我先前也尋過不少高明的胡醫替母后診治,俱都無功而返。聽侍衛們說此僧言語無禮,行止怪異,不知是否故弄玄虛,若此事不行,你也別太失望才好?!?/br> 沈宜秋想起邵蕓說過,那胡僧喜歡為難人,越富貴越要提些古怪刁鉆的要求,此時聽尉遲越這么說,恐怕他會將這當作故弄玄虛,懷疑他的醫術,若是因此錯失了機會,那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她只得如實道:“聽表姊說此人醫術了得,醫治好了不少人,祁家十二公子也是他治好的?!?/br> 尉遲越一怔:“祁十二郎?” 祁十二郎病成什么樣,他是再清楚不過的,祁家為了這兒子遍訪名醫,什么法子都試過了,上一世他熬不過兩三年便一命嗚呼。 那胡僧能將這樣的重病醫好,確實不簡單。 沈宜秋道:“舅母與表姊前往東都途中遇到祁三夫人與十二公子,一路結伴同行,她是再清楚不過的?!?/br> 尉遲越一回想,頓時明白過來,原來她在靈州便聽說了祁十二的事,想必那時便知何婉蕙的親事已經退了,那段時日她忽然又冷下了,多半是以為他要重蹈覆轍納何婉蕙,這才醋了。 他回想起來,又心疼,又有幾分竊喜,原來小丸并非無緣無故冷落他,卻是醋了。 想起小丸為他吃醋,他心頭便一陣陣發熱。 他向宮人使了個眼色,他們立即會意,非禮勿視地退出殿外。 沈宜秋生怕他信不過來路不明的胡僧,還想著怎么勸勸他,一抬眼,忽然發現宮人們都默默退了出去,不覺一怔,旋即明白過來。 她自靈州之事后,身子骨一直很弱,回京一路上尉遲越都沒招惹她,回京后兩人把話說開,他這幾日更是活像個柳下惠。 誰知這會兒突然賊心復熾! 她心里一團亂,還沒理出個章程,尉遲越已將她摟進懷里一頓揉搓:“酸小丸,醋燒小rou丸……” 沈宜秋聽了牙癢:“誰說我醋了……” 話音未落,這厚顏無恥的男人便伸手撓她腰肢癢處。 沈宜秋忍不住笑起來,方才那句話聽起來便如嬌嗔一般。 她氣得想捶他,奈何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來,被男人打橫抱起放到床上,把耳朵貼在她心口。 沈宜秋便是本來沒什么,被他這么緊緊貼著,免不了一顆心怦怦直跳。 太子便道:“咦?你的心可不是這么說的?!?/br> 在她腰眼上掐了一把:“我聽得一清二楚,口是心非的小醋丸子?!?/br> 他說罷,在沈宜秋guntang的臉頰上親了一口,又往別的地方亂親。 玉璜小倌說過,烈女怕郎纏,只要郎有情妾有意,男子便要舍得下臉。 沈宜秋只能道:“你……你……” 他的小丸吃了臉皮薄的虧,尋常時候還能與他針鋒相對,可每到這種時候,叫他纏上便沒轍,話也說不出來,只能“你你你”。 尉遲越在她耳邊輕聲道:“你稍等片刻,孤去沐浴?!?/br> 不等她說什么,他已經翻身起床,疾步向殿后走去。 不一會兒,他便換了寢衣,帶著一身潮氣回到床榻邊。 他中衣腰帶也沒系整齊,領口幾乎敞到了腰間,在忽明忽暗的燭火中,隱約能看見未擦凈的水珠順著胸膛往下淌,淌到凹陷處。 不得不說,太子的皮相萬里挑一,從臉到身子都無可挑剔,簡直就像按著她心里的模子長的。 不知是不是方出浴的緣故,他的薄唇特別鮮潤,雙眸像洗過一般干凈,可又蒙著層水汽。 沈宜秋只瞥了一眼便不敢再看,趕緊把目光從他身上扒拉下來,深恨自己叫美色沖昏了頭腦。 尉遲越將她這想看不敢看的情態看在眼里,嘴角一挑,便即向她俯下身去。 沈宜秋清醒了些:“陶奉御說過還要調養半年才能成孕……” “我知道,”尉遲越一邊說,雙唇一邊蹭到她耳垂上,聲音喑啞,“今夜我單伺候你……” …… 小半個時辰后,沈宜秋癱軟在床上,用渾身上下僅剩的一絲力氣拉住衾被捂住自己的臉。 尉遲越隔著被子抱住她,晃來晃去,語氣中的得意簡直要溢出來:“小丸,別害臊了,有些人是會如此的……” 沈宜秋嗚咽了一聲。 尉遲越又道:“你躺著別動,我把你抱到榻上,叫宮人把被褥換了便是?!?/br> 沈宜秋聞言,立即從被子里伸出一條胳膊拽住他:“別,我自己換……”叫宮人看見床上的情形,她往后都不必見人了。 尉遲越無可奈何:“你躺著歇歇,我去換吧?!?/br> 頓了頓道:“別擔心,換下來的我投入浴池里,誰也看不出痕跡?!?/br> 沈宜秋又嗚咽了一聲:“你別說了……” 尉遲越摸了摸被子,摸到她的頭,湊近她耳邊道:“左右要換,不如再來一回?” 沈宜秋甕聲甕氣地道:“尉遲越!” 太子像是偷吃了飴糖的孩童,樂不可支:“不逗你了?!痹俣合氯フf不定就沒下回了。 太子殿下哪里做過這些事,鋪的被褥一點也不平整,好在沈宜秋折騰得有氣無力,將就著睡了一晚。 太子妃舒坦了,舍己為人的劉玉玨不上不下,免不得又去沐浴了一回。 翌日破曉,太子神清氣爽地醒過來,第一件事便是叫來賈八,悄悄吩咐道:“你去平康坊找玉璜,替孤帶百兩金給他,就說是劉玉玨所贈,別叫旁人知曉?!?/br> 太子殿下向來摳門,賈八還從未見過他這般大手筆,又是賞一個小倌,不禁有些惶恐。 尉遲越瞪了他一眼:“敢瞎想,同你阿兄一起去掃茅廁!” 賈八道:“可……可是,他若問起殿下何故賞他,仆該怎么說?” 尉遲越撫了撫下頜,微露赧色:“飲水思源?!?/br> 第135章 治病 沈宜秋醒轉過來,憶起昨夜的事,仍舊有些頭暈目眩,不覺紅了臉,她不是未經人事的少女,但上輩子光顧著忍痛,實在稱不上什么歡愉,敦倫敦倫,敦的便是一個“倫”。 然而昨夜太子一反常態,像瘋了一樣,將“倫”拋到了九霄云外,她也差點瘋了,禮義廉恥都忘得一干二凈,只知道渾渾噩噩地隨著他的節奏沉沉浮浮。 尉遲越的那些舉動不止難以啟齒,單是想一想都讓她面紅耳赤,恨不得挖個地洞將自己埋起來。 哪里是敦倫,分明是敦不倫。 沈宜秋的思緒成了一團亂麻,然而她沒有閑暇去理清,一只修長好看的手撩開了帳幔。 她一見那只手,不免又想起這只手做下的事,頭腦中轟地一下炸了。 穿戴整齊的尉遲越站在床邊,撩開帷幔,便看見沈宜秋紅著臉坐在床上發怔,凌亂的長發委了滿枕,在想什么顯而易見。 尉遲越喉結動了動,俯身扣住她的后腦勺,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本來想的只是輕輕一啄,可甫一觸到她的雙唇,他立即改了主意。 他一手托住她的腰,一手順著她的肩頭和手臂摸索到她的手,與她十指緊扣。 沈宜秋不自覺地仰起臉,有些喘不過氣來,在他偶爾抽離的間隙呢喃道:“我還沒洗漱……” 尉遲越輕嗤了一聲。 沈宜秋立即領會了這聲輕笑中的涵義,想起昨晚的荒唐事,雙頰燙得要燒起來,連帶耳朵和脖子根也變得通紅。 他們今日要帶那胡僧去蓬萊宮替張皇后診治,太子不敢太過火,不多時便松開了沈宜秋。 …… 不一會兒,沈宜秋梳洗停當,匆匆用了點羹湯點心,便與尉遲越一同登上馬車,前往蓬萊宮。 兩人早已商量好了,暫且不將那胡僧治好祁十二的事明說,只當是太子的人尋訪來的,免得生出期許來,治不好卻又大失所望。 那胡僧非但脾性古怪,生得也是其貌不揚,眇了一目不說,剩下一只眼睛黃不黃綠不綠,貓眼似的,嘴上生著幾根稀稀拉拉的黃胡須,長得過分的下頜往上挑,乍一看像只重臺履,紅鼻尖卻往下鉤,鼻尖多出一坨,好似贅瘤。 形容丑陋便罷了,入宮覲見也不愿換上太子準備的僧伽服,仍舊穿著自己那襲破破爛爛看不出顏色的僧衣。 尉遲越和沈宜秋見多了所謂的高人和隱士,大多行止不羈、狀似癲狂,不過是彰顯卓爾不群,以此自高身價。 故此他們一眼便看出這胡僧并非惺惺作態,他走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中便如閑庭信步,是真的不將富貴權勢看在眼里。 到得甘露殿,張皇后聽兒子說明了來意,并未放在心上。 她的病根是如何落下的,她自己一清二楚,知道尉遲越四處尋訪名醫不過是白費功夫,不過兒子要盡孝,她不好拂了他的意,不管他從哪里找來什么奇形怪狀的名醫高人,她來者不拒便是了。 尉遲越生怕一會兒那胡僧惹惱了嫡母,預先對她道:“這位高僧是化外之人,不拘禮俗,若有冒犯之處,還請母后海涵?!?/br> 張皇后點點頭,便即宣那胡僧入殿覲見。 胡僧泰然自若地走進殿中,也不向皇后行禮,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臉看。 饒是張皇后見多識廣,見到那胡僧的衣著和形容也不免有些吃驚。 那胡僧的大燕官話倒是說得不錯,將張皇后的癥狀、得病的因由、醫官的診斷、所服的藥方都細細問了一遍,又將她的指甲、舌苔、眼白等各處都查看了一遍,末了皺著眉搖搖頭。 張皇后本來也沒抱什么希望,也談不上失望,笑著對兒子媳婦說:“早說這是陳年舊疾,跟了我多少年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治不治的都一樣……” 尉遲越和沈宜秋對那胡僧寄予厚望,見他搖頭,心便往下一墜,他們活過一世,都知道張皇后早逝,時間所剩無幾,若是連這樣高明的醫者都治不好,恐怕是難有轉機了。 兩人正失落,那胡僧卻道:“若是二十年前遇到貧僧,立即施救,倒是都能保下,如今根深蒂固,完全拔除是不必想了……” 太子和太子妃聽他這話似乎有余地,不由喜出望外。 張皇后卻是眸色一黯,侍立一旁的女官秦婉亦是瞳孔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