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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三刀在線閱讀 - 第64節

第64節

    他臉上又帶了那抹痞里痞氣的笑,逆在日影之中,雙眸格外深邃,也格外溫柔。

    花夢五味雜陳,閃開目光從他身旁走過,徑直下山去了。

    玄鳳望了望莫三刀臉上漸漸消失的笑,蹙眉道:“少主保重?!?/br>
    莫三刀吶吶道:“嗯?!闭f罷,人飛快跑開,直追那人而去。

    云天縹緲,日光如幻,滿山的枯葉在耳畔激響,莫三刀從后跑來,將花夢的小手抄入掌心,那炙熱的溫度頓時由指尖飛快蔓延至胸口,花夢神色一驚,開始掙扎,卻反被他握得更緊、更用力。

    “你干什么?”花夢瞪他。

    莫三刀直視著前方平坦的山徑:“這不是還沒出不歸山嗎?”

    他說得這樣坦然,這樣明目張膽,更令花夢心下惱火。

    “你太自私了!”花夢繼續掙扎,這一次,絲毫也沒有要遷就他的意思。

    莫三刀眉間一蹙,冷冷道:“隨你怎么想?!闭f罷,竟猛將人拽至跟前來,頭一低,就著那軟軟的唇狠親了下去。

    蟬鳴陣陣,風聲不歇,滿山的激響與彼此壓抑的喘息在耳畔震動、回蕩……莫三刀的吻來得這樣突然,這樣熱烈,這樣的毫無保留,像是要心甘情愿地走入一片深淵。

    花夢攥緊他的衣襟,無論如何推,都無法將這個人撼動分毫,反令他的吻愈發地沒有章法,愈發地失控……從唇齒到舌尖,從臉頰到耳鬢,從頸窩到了胸前……

    一吻畢,莫三刀將人松開,拇指從唇上揩過,眼睛促狹地瞇著,像是只解了饞的老虎。

    花夢滿臉通紅,又羞又惱,又氣又恨,揮起拳頭便要朝他砸去。

    他挑唇輕喝:“有傷啊?!?/br>
    花夢凝拳不下,羞憤之中,只好掉頭跑開,莫三刀倒也不追,只是跟在后邊,朝著滿山光影高聲朗笑:“女兒容,映日荷花別樣紅——”

    金風颯颯。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天使“墜子”扔的1顆地雷!

    ——

    至此下卷完結,感謝一路相伴的所有小伙伴,明天起進入尾聲部分,預計3—4萬字后正文完結,想盡量寫得滿意,所以需要時間推敲,更新頻率從日更改為兩更一休(更兩天休息一天),望大家見諒(星星眼),么么噠!

    第80章 天命(一)

    十月, 大地覆霜,吹進城中的風已經寒意十足了。

    淮縣內的一家客棧里,莫三刀仍是坐在靠窗的位子, 喝酒, 聽故事。

    故事也仍是大堂內的酒客們講的。

    這次的故事, 很長, 很大,摻雜著許多人, 許多事,故而也有著許多的版本。

    比如有人說:“新一任的武林盟主已經誕生了,就是年前在慕容府偷走慕容大老爺定風珠,順帶揩了慕容大小姐一身油的莫三刀,噢, 也就是先前膽大包天,跑進英雄堂里跟花云鶴過了八十余招的那個莫三刀。嘖嘖嘖, 這么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兒,竟能搶在幾大門派前頭把合歡宮給滅了,真是差點兒讓我把舌頭都給咋斷了!”

    另一人卻這樣說:“吹你娘的狗屁,那莫三刀無門無派, 獨來獨往, 怎么可能單挑一個合歡宮?分明是張掌門和了緣師太率領眾弟子攻城,那莫三刀趁亂先結果了水含煙的性命,張掌門與師太畢竟高風亮節,豈屑于與這等小兒爭功?瞧他也算有點兒能耐, 這才禮讓的罷了!”

    先前那人直拍桌子:“胡言亂語!那水含煙分明是自戕而亡, 怎么成莫三刀殺的了?”

    與他爭論那人也拍桌子:“什么?他連水含煙也不曾殺?那他憑什么也敢來爭這武林盟主???!”

    ……

    堂內一時沸沸揚揚,故事越說越豐富。

    莫三刀掏掏耳朵, 心平氣和地喝了碗酒。

    他這回被人非議,竟是絲毫怒氣也無,因他的注意力早已經從那一桌,轉到了這一桌。

    這一桌乃是竊竊私語,可往往正是私語,最撓人心。

    “那個與莫三刀同進不歸山,同出不歸山的女人,就是花云鶴的掌上千金……花三小姐花夢!”

    “花三姑娘?”那人壓低的聲音里仍難掩訝異,“這莫三刀當著各派掌門的面朝花云鶴揮了八十多刀,差點兒斷了他的手臂,這花三不恨他,反倒跟著他同進同出啦?”

    “那可不,兩人此去不歸山,可是同生共死,攜手患難,張靖山與了緣提議讓莫三刀做武林盟主時,第一個附和的就是她了!”

    那人回味著“同生共死”、“攜手患難”倆詞,酸溜溜道:“這花三……該不會是看上他莫三刀了吧?”

    莫三刀又喝了口酒,心里熨帖非常。

    自那日不歸山下一別后,花夢騎了一匹馬,走得頭也不回。他在殘陽如血的官道上站了足足一刻鐘,也沒見她飛快消逝的影子有過半分猶豫。

    可莫三刀知道,她愈是走得決絕,就愈說明她是真的心有不舍。

    他知道她也會不舍,于是再多的遺憾,都變成了值得。

    “……他倆莫不是已經情意相投了?”

    莫三刀聽到這一句,笑瞇瞇地舔了舔唇上的酒漬,心道:當然了。

    卻聽一個刺耳的聲音反詰道:“凈瞎說八道,你見過花三姑娘嗎?知道人家什么模樣,什么風范嗎?那可是花云鶴的掌上千金,眼光何等之高,會看上一個沒名沒氣的小毛賊嗎?”

    莫三刀舔嘴唇的動作頓時一僵。

    那人似乎喝了口酒,又繼續道:“我近日親眼見她去了屏湖山莊找趙公子,這趙公子啊,乃是她的故交,兩人早在三年前就認識了,論起感情,足足能將那莫三刀從走馬街甩到崖石街去,更何況,人家趙公子溫文爾雅,氣質彬彬,崧生岳降,貴不可言,那才是花云鶴瞧得上的乘龍快婿,花三姑娘的真命天子……”

    莫三刀把酒碗抵在下唇上,面上喜色蕩然無影。

    趙公子是誰?

    他想,噢,大概就是她那些男人里面的一個吧。

    他重新把碗里的酒倒入嘴里,直咽肚中。

    連咽三碗。

    那桌人的私語還在繼續,“趙公子”、“趙公子”的叨叨個不停。

    莫三刀把碗一扔,走人了。

    ***

    萬山蕭條,冷風瑟瑟。

    莫三刀去了一趟神仙谷。

    他想找何不公喝酒。他已經很久沒有喝到稱心如意的酒了。

    何不公拄著一根舊拐杖,提著一盞紙燈籠,親自到小院門口來迎接他,走得東倒西歪,隔著老遠便急吼吼喊:“晚啦,晚啦!我那些桂酒椒漿全被一個瘋子搶走啦!”

    夜幕蒼蒼,莫三刀晃晃手里的一壇神仙醉:“那這是什么?”

    何不公腳下一頓,扭頭朝酒窖的方向瞟了眼,恨鐵不成鋼道:“我聽說你都要當武林盟主了,這等行徑,不適合吧?”

    莫三刀笑:“那丫頭好些了嗎?”

    何不公心知是前陣子張靖山派人送來的那個小丫頭,輕哼道:“你這么問,可就是太瞧不上我了!”

    莫三刀大笑,突然想起什么,又止了笑,道:“近日可有人來看她?”

    “有啊?!焙尾还呑哌叺?,“我剛不跟你說有個瘋子把我的酒搶了嗎?嘖嘖,那可真是個貨真價實的瘋子啊,一來就直著眼睛說要見那小丫頭,見了之后了就開始搶我的酒喝,一喝就喝了七天七夜,這會兒還在樹林里醉著呢!”

    他說罷,終于東搖西擺地走到了莫三刀跟前,放下燈籠,伸手便要去拿酒,莫三刀突然把酒壇高高舉過頭頂。

    “我下次再來跟你喝?!?/br>
    莫三刀說罷,身影一晃,已朝著樹林的方向發足奔去了。

    何不公:“……”

    ***

    夜風幽然,從片片緊挨著的樹葉上輕輕擦過,莫三刀抱著一壇神仙醉,走在窸窸窣窣的風聲底下,循著酒香尋了片刻,便看到了那個人。

    今夜的月亮很大,光卻很冷,慘白慘白地鋪在他臉上,照得他被酒氣熏蒸的臉格外地紅。莫三刀定定神,大喇喇地走至他身邊,屈起左腿一屁股坐下:“何不公的酒錢都是算在診金里的,一壇一金,你到時候開得起么?”

    白彥坐在樹下,又捧起酒壇喝了一口,目光頹廢地投在虛空里,不發一言。

    莫三刀看看他,繼而收回目光,打開了自己的酒壇。

    “我要當武林盟主了,你知道嗎?”莫三刀喝了一口,果然是金漿玉液,綿而不膩,勁而不辣,直教人神清氣爽。

    “張靖山和了緣硬要我當的?!蹦哆七谱?,緩緩道,“那天他們兇神惡煞地殺進摘星臺來,吵著嚷著要我跟花夢給個解釋。我們騙他們說,合歡宮的姑娘全都死了,這門派已經徹底沒了,他們不甘心,怕花云鶴趁機反悔,不肯再讓出盟主之位,便硬把滅掉合歡宮的功勞扣給我,要我先替他們把那盟主的位子端著?!?/br>
    大大的月亮升在叢叢枝杪盡頭,莫三刀又喝了一口酒。

    “花夢說,當時我若不答應的話,他們估計會就地將我們殺了。我不太信,武當、峨眉再怎么說也是萬人敬仰的名門正派,就算野心大,也不至于行這種卑鄙之事吧?你知道花夢是怎么回答我的嗎?”莫三刀望著那輪被層層枝杪割裂的月亮,“她說,我心太善了……你知道,這話還有誰對我說過嗎?”

    莫三刀低低道:“我師父啊……”

    半年以前,在蕭山頂上,莫三刀問阮岑如何真正地練成“歸藏三刀”,阮岑沒頭沒尾地說:“你心太善了?!?/br>
    莫三刀不懂:“你說,他倆于我而言,分明水火難容的兩個人,怎么會對我說出一模一樣的話來呢?”

    夜風驟起,把兩人頭頂的樹葉吹得沙沙作響,把兩人地上的影子吹得無聲亂晃,白彥靠在樹上,直著眼睛。他不再喝酒,卻也依舊不曾開口。

    莫三刀嘿然輕笑:“對哦,我忘了,你還不知道她爹跟我師父之間有大仇?!?/br>
    他于是娓娓道來,從遙遠的劍鬼說起,從鬼婆婆說起,從十八年前,那對在元宵夜被擄走的雙生子說起。

    他說,自己第一次對花夢上心,是因為她全心全意地找她丟失的哥哥。他說,他那時候,挺羨慕她那個哥哥的,羨慕那個哥哥有人尋,有人念,有人時時刻刻地放在心上,放了十八年。

    他說,他是孤兒,不知道誰是自己的爹娘,他師父救了他,養大他,但也打他……打他的時候喜歡罵他“孽障”。他心里挺難受的,卻不敢對任何人講,尤其不敢對阮晴薇講。

    他說,他師父有心魔,只有除掉這心魔,他師父才不會再打他。

    他說,除掉心魔的方法,就是他替他師父去把花夢的父親——花云鶴殺了。

    他說,他已經辜負了阮晴薇,那就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辜負阮岑了。

    ……

    他一面說,一面喝,喝得越來越多,說得越來越亂。

    說到最后,他突然稀里糊涂地拉了白彥一下:“你知道屏湖山莊的趙公子是誰嗎?”

    白彥耷拉著眼皮,終于轉頭睨了他一眼,他發現他的壇子已經見底了,于是又從樹下,拿了自己的一壇給他。

    莫三刀一頓豪飲,終于醉倒在柔軟的泥土上。

    夜風陣陣,把滿天的葉子一片片地吹掉下來,掉在他的臉上、眼睛上。

    他閉上眼睛,說:“白眼狼,我想她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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