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第8章 崔時橋驚恐萬分。 這世上有什么是大人寫不出來,自己能寫出來的?沒有! 當即轉身要逃,豈料他爹崔宣平幾步撲出來,一巴掌將他拍到柳蘊跟前,“大人盡管吩咐?!?/br> “大人請聽卑職一言……”崔時橋力挽狂瀾。 崔宣平笑瞇瞇:“兒啊,真金不怕火煉,咱們大人又一向和善,即便寫得不成,也不會為難你的?!?/br> 捧著一顆真誠的心,拍著兩個人的馬屁。 崔時橋萬分為難,“卑職才疏學淺……”其余的話全被他爹用手掌堵回了嗓子眼里,崔宣平嘿嘿兩聲,“我兒謙虛?!?/br> “你家幼子高才,滿朝皆知?!绷N唇邊含著點笑,倒真有崔宣平口中的和善之味,目光落在崔時橋身上,“不必自貶,不過是寫個戲本子,于你綽綽有余?!?/br> 崔時橋一懵:“……” 戲……戲本子? 崔宣平歡喜至極:“大人放心,他定會寫得妥妥的?!?/br> 崔時橋絕望地闔了闔眼。 “大人可還有吩咐?”崔宣平殷切問道。 柳蘊沉吟,“約莫過半個時辰,我去街上賣字?!?/br> 崔宣平還在疑惑大人咋還賣字,他兒登時容光煥發,一只手舉得高高的,“我買!” “休得胡鬧!”崔宣平瞪圓了虎眼,“兒啊,大人一副墨寶價值連城,我們就算掏空了家底,我們也買不起??!” 柳蘊笑了一聲,“今日便宜得很,二十兩一副?!?/br> “大人,臣等告退!” 文淵閣外。 一群官員見崔家父子如風般掠過,發絲飛揚,紛紛愣在當場,“崔家父子被大人抽了?” “胡說,大人豈是如此粗暴之人!” “這分明是崔家父子無禮!” “對不住,當我沒說!” 耳邊風聲呼呼,從崔時橋和他爹保持統一步伐開始,他在朝中冷靜自持的狀元郎形象轟然倒塌,“爹,諸位大人在嗤笑我們?!彼哌旰哌甑赝氨?,臉上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放寬心,再等一個時辰,他們會跪著求我!” 這邊柳蘊沒成想兩人溜這么快,不得差人又去吩咐幾句,待處理完政務,乘轎子回了城西老巷子,隨從已備好賣字的筆墨紙硯,他提著進了院子,冬葵正在同杜三娘學刺繡。 自打進了這破宅子,冬葵褪去了綾羅綢緞,“這般金貴的東西,我還是不要穿了?!?/br> 柳蘊:“嗯?” 冬葵抿抿唇,“不是咱的東西,莫要穿,穿了燙皮,你也脫了吧?!碧澋盟f得出來,柳蘊無奈地給她和自己換上了粗布麻衣。 這會兒她穿著粗布麻衣,細皮嫩rou的,紅唇微抿,酒窩動人,問杜三娘時面上茫然之色落在柳蘊眼里可愛非常,一雙杏眼飛快地朝門口瞥過來,見是柳蘊回來,忙地起了身,“讀完書了?” 天未亮時,柳蘊起床,驚動了隔壁的她,她披著衣服不讓柳蘊出去,柳蘊哄她,“我找宋平水讀書?!?/br> 多年前,他倒也這么做過,冬葵由此不疑有他,眼巴巴地望著他消失在大門口。 不過一會兒,冬葵已到了柳蘊跟前,柳蘊撫了撫她的腦袋,“去街上賣字?!?/br> 冬葵興奮:“我也要去!” 柳蘊拒絕不得,他記得他頭次上街賣字,冬葵確然跟著的,兩人遂收拾東西到了街上。 老街破敗,并無多少行人,恰如當年懷化縣的那條舊街,柳蘊已著人按記憶里的模樣做了調整。 是以,冬葵一路走來,并沒有修正什么,兩人在一家胭脂鋪對面站定,鋪開攤子等人來買。 冬葵被柳蘊按在小凳子上坐好,她托著腮定定地望著胭脂鋪里的客人,目露羨慕,身旁柳蘊按了按她的小腦袋,目光瞥向了街頭。 被他這么淡淡一望,原本徘徊不定的崔家父子當機立斷,指使家仆抄起家伙,“看到大人沒?給我使勁兒地砸!” 家仆煞白著臉,“老爺,砸了,我們還有命吧?” “啰嗦什么,快上!” 一群家仆一步三回頭地去了,那架勢很快引來一群行人駐足觀望,崔家父子還立在街頭。 崔宣平躊躇不定,“大人讓我們做戲哄夫人開心,夫人開心了,我們便會沒事吧?” 崔時橋:“大人愛妻之心,朝中無人能及!” “兒啊,收起你仰慕的神色,考慮一下我們的狗命?” “……” 冬葵正幻想著等自己有了銀錢,定要去胭脂鋪里去,余光瞥見一群彪形大漢疾步過來,二話不說,抄起家伙就朝鋪子砸了下來,“柳蘊,可算認出你了!” 冬葵被驚,還未起身已被柳蘊摟在了懷里,大掌輕輕拍了拍她顫抖的身子,她頓了頓,扭身一轉,露出一張掛著淚珠兒的小臉,“你們莫不是瞎了?十里八鄉,誰能長我夫君這么個模樣,這么個好模樣,不該一眼就識得出?” 柳蘊壓了壓唇角。 那群家仆本就是壯著膽子來的,猛一被罵,動作頓了好一會兒,才記起剛才背好的話,“生得好頂個屁用,還不是窮得叮當響?” 冬葵的目光鄙夷地掃過大漢臉上,“那你還不如個屁!” 人群轟得笑出了聲,趕來救場的崔家父子聽了個話尾兒,崔宣平吶吶道,“這么個情況,狗命肯定保得住了?!?/br> 崔時橋透過縫隙,只瞧見一張芙蓉似的小臉,眉似遠黛,輕而易舉晃了他的眼。 “兒啊,該我們上場了!” 衣角被扯,崔時橋極快地垂下眸子,定了定心,才曉得高喊一聲,“里面可是柳蘊?” 人群分開一條道兒,崔家父子領著另外一群家仆過來,裝作鬧事的家仆大罵幾聲,終于能飛快逃了。 崔宣平裝模作樣地打招呼,裝模作樣地夸了一通柳蘊如何高才,冬葵躲在柳蘊身后聽得心里美滋滋,尤其是看見崔宣平拿出一錠錠銀子買字,眼睛唰一下亮了。 崔時橋偷偷瞥來一眼,只一眼,再不敢多看,拿了柳蘊寫好的字兒,浩浩蕩蕩地離開了,才出街頭,朝中同僚紛紛奔來,“大人賣字了?” 崔宣平哈哈大笑,“大人哄夫人玩,只賣這一副!”揚了揚手中的字,一群同僚如惡狼。 崔宣平睥睨眾人∶“求我呀!” 一年輕同僚∶“爹!” 崔時橋∶“……” 起開,我沒有這么大的弟弟! 第9章 眾人極盡卑躬屈膝之能事,就為分得柳蘊一個字,更有甚者喊道:“我出萬兩,不求一字,把頭一筆分我就成!” “我要那一撇!” “我要第二橫!” “滾!”崔宣平笑罵。 眾人紛紛露出猙獰的笑,七手八腳地架著崔氏父子離開了城西老街,“莫惱,我們慢慢商量?!?/br> 不遠處,柳蘊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由著他們胡鬧去了,視線一轉,冬葵歡喜地捧著銀子愛不釋手,“夫君好厲害!” 柳蘊眉峰一攏,“賺得銀錢,便是厲害?” “不厲害么?那些家里富的大家都贊他們厲害呢?!倍难凵癖仁裁磿r候都明亮,“夫君不這么認為?” 許久都沒傳來柳蘊的答話,冬葵滿心疑惑,偷瞄著夫君沉靜的側臉,沒膽子再問了,收好銀子在旁幫著收拾爛攤子。 胭脂鋪里走出來兩個姑娘,穿著鮮嫩的裙裳,娉婷似荷,步履裊裊,輕言細語喚丫鬟扶著她們上轎。 轎子遠去。 冬葵的目光遲遲收不回來,她輕咬著唇,喊了一聲柳蘊,柳蘊遲了好一會兒才躬身貼過來,聽她低喃,“夫君,適才我不該罵人吧?” 別的姑娘多好呀,溫溫柔柔,頗有禮節,哪像自己哭花了臉也要罵一罵,在眾人面前可不是讓夫君失了面子? 下巴忽地被勾住,她被迫揚起臉頰,眸光一抬,但見柳蘊松了手指,而后輕輕在她腦門上點了點,“你應該問罵得怎么樣?” 冬葵眨眼:“罵……罵得怎么樣?” “罵得好?!?/br> “哎?真的?” “我可曾誆過你?” “不曾?!?/br> 柳蘊提起步子,卻沒往家走,而是牽著冬葵到了對面胭脂鋪,“作為罵得好的獎勵,給你買胭脂?!?/br> 冬葵歡喜,眼神亮晶晶的,須臾,亮光淡了許多,“我不太想要這個?!?/br> 當年也是這么一副場景,柳蘊賣字賺了錢,見她眼巴巴望著胭脂鋪,非要給她買一盒,她卻連連搖頭。 此刻也是,日光正盛,冬葵小腦袋一搖,“外面熱得很,我們還是快些回家的好?!?/br> 柳蘊負手彎腰,哼了一聲,“柳冬葵,你敢瞞我了?”目光含著威壓,逼得冬葵老老實實回,“也不起不想要,只是鄉試臨近,夫君要專心備考,不可出來賣字了,這些銀子我們得省著點花,再者夫君這么厲害,定能高中,我們還要準備進京的盤纏?!?/br> 小妻子考慮的比他都多,不給獎勵,實在心疼。柳蘊低低地愉悅地笑了一聲,“說得在理,可是……”攔腰抱起冬葵進了鋪子,“為你買東西,乃是為夫的責任?!?/br> 等從鋪子里出來,冬葵面上紅暈還在,手里緊緊攥著胭脂盒子,任由柳蘊牽著進了米鋪買了米。 兩人與賣冰糖葫蘆的擦肩而過。 等冬葵意識回了籠,一腳邁進家門,左手胭脂,右手冰糖葫蘆,驚呼一聲,“夫君,我花了好多錢!” 柳蘊正欲回一聲,只見她小嘴微啟,舔了一口冰糖葫蘆,杏眼一彎,唇上像敷了蜜,“好甜!”揚起手臂,踮起腳尖,費力地將冰糖葫蘆遞到柳蘊嘴邊,“夫君咬一口?!?/br> “我倒不想咬這個?!绷N轉身關好了大門,后背抵住了大門,破門發出咯地一聲,“你咬一口?!?/br> 冬葵以為他不愛吃,低頭貝齒輕咬一口,還未下咽,頭頂一片陰影聚來,下巴登時被勾起,柳蘊的唇先落了下來,而后身子被修長的雙臂一抱,穩穩當當的落在了懷里。 冬葵舉著糖葫蘆嗚嗚咽咽,良久,柳蘊才放過她,她微張著紅唇軟了身子,整個人貼在了寬厚的懷里。 這是成親以來,兩人頭次親昵,冬葵太害羞了,東躲躲,西藏藏,竟躲了柳蘊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