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聽著外間吳隨的走動聲,徐潛心煩意亂地起床。 兩刻鐘后,徐潛與長兄徐演碰頭,一道去宮里上朝。 “昨晚沒睡好?”徐演打量五弟幾眼,淡淡問。 兩人是兄弟,但容貌年齡卻堪比父子,徐潛蹣跚學步時徐演已經成家生子當差了,兄弟間相處的少,自然沒有什么話可聊,而且男人之間相處,便是親兄弟也不會像姐妹之間那般親昵熱絡。 徐潛否認:“還好?!?/br> 徐演又問:“昨日母親去曹家吃席了,你怎么想?” 這事是容華長公主跟他念叨的,那女人擔心徐老太君有意讓曹廷安的小女兒阿漁嫁給恪哥兒,徐演卻不這么認為。恪哥兒才十六,婚事還不急,母親便是著急也該急長孫的婚事,但十三歲的阿漁絕不會是母親心中的長孫媳人選。 相反,五弟送過阿漁一匹寶馬,再者,也只有五弟能讓母親舍得親自走動了。 徐潛卻反問道:“曹家有何席面?母親為何要去?” 徐演冷笑,目視前方,不再試圖與弟弟交談。 徐潛心事重重,也無暇多關注他。 兄弟倆進宮時還算早,其他先到的大臣們都在偏殿休息,等時候快到了再去大殿前候立。 盛夏的清晨空氣也熱了,一群大男人擠在一個地方,或許有人腳臭還不愛洗襪子,或許有人早上吃了什么味道重的東西,或許有人一身官袍穿了多日都沒洗,總之各種氣味兒混雜在一起,只會讓心煩的人更煩。 徐潛索性先去大殿前候立了。 曹廷安虎步生威地過來時,一眼就看到了準女婿挺拔的身影。 這時,曹廷安可以從徐潛背后去眾臣休息的偏殿,也可以從徐潛前面經過,只是得稍微多走幾步。 曹廷安有的是力氣,不介意多走。 他咳了咳,故意往徐潛前面走。 徐潛光聽那咳嗽聲音就知道是誰來了,當曹廷安魁梧的身姿進入視野,徐潛抿抿唇,終究還是顧及阿漁的情面,微微朝曹廷安頷首,低聲道:“昨日……” “閉嘴!”曹廷安迅速打斷他,怒目瞪了徐潛一眼:“阿漁及笄之前,你少與我攀親?!?/br> 徐潛:…… 受了準女婿的禮又擺完準岳父譜的平陽侯還算滿意地大步而去。 徐潛站在原地,面露苦笑。 不提阿漁,曹廷安又為何會同意這門婚事?因為母親親自去提的親? 放眼京城,幾乎無人能拒絕母親的提親。 或許,曹廷安已經問過阿漁了,知道女兒不喜,所以才要求他保持距離? 思來想去,徐潛決定見阿漁一面。 如果她真的不愿,婚約還是取消的好,兩府的和睦也抵不過她的一輩子。 徐潛的脾氣,連一枚送不出去的寶石吊墜都會讓他牽腸掛肚,婚姻大事更耽擱不得。 當天傍晚,徐潛主動去找老太君了。 徐老太君驚訝道:“你要見阿漁?” 徐潛神色凝重:“只需問她幾句話便可?!?/br> 徐老太君明白兒子想問什么,點頭道:“行,我來安排?!?/br> 五日后,徐老太君攛掇孫女徐瑛:“池子里的荷花開了,趁你還沒出閣,叫幾個平時交好的姐妹過來聚聚吧,往后再聚可就難嘍?!?/br> 徐瑛臉頰微紅,不服氣道:“有何難的,難道嫁了人就不能出門了?” 徐老太君笑:“能能能,我是太悶了,想聽你們小姑娘聚在一塊兒嘰嘰喳喳的?!?/br> 徐瑛非常孝順,當日便將請帖發了出去。 阿漁、曹沛與徐瑛關系親密,阿漁自然也收到了請帖。 她為難地看向母親。 說心里話,阿漁肯定想去啊,哪怕見到徐潛的機會很小,阿漁也高興去,只是兩人已經定了親,她再去,是不是顯得太不矜持了? 江氏也有點猶豫,但轉念一想,明年開春徐瑛就要出嫁了,以女兒與徐瑛的關系,徐瑛有請,女兒于情于理都該去的,不去反倒令人起疑。 “去吧,到了那邊你只與姑娘們聚在一塊兒,別亂走動便好?!苯夏弥饕獾?。 阿漁竊喜。 晚上曹廷安回來,江氏習慣地向他報備了此事。 曹廷安瞪眼睛:“你這是給徐小五可乘之機!” 江氏早都考慮過了,分析道:“那日并非休沐,五爺在外當差,見不到阿漁的?!?/br> 曹廷安依然覺得不妥。 江氏見了,低下頭,自責道:“是我欠考慮了,往后再有這等事,還是都等您回來再做決斷吧?!?/br> 說完,江氏飛快地抹了下眼角。 曹廷安慌了,忙去哄她:“算了,多大點事也值得哭,我又沒說你什么?!?/br> 江氏委屈巴巴地埋到了他懷里,順便掩飾住上揚的嘴角。 曹廷安一邊輕輕地拍著小妻子,一邊想,徐家這個帖子背后有沒有貓膩,且看明日徐小五有沒有上朝就知道了! 翌日早朝,曹廷安幾乎是第一個到的,到了也不去偏殿休息,就在外頭站著。 朝臣們陸續抵達,沒多久,鎮國公徐演到了,就他自己。 曹廷安剛想沖過去,就聽旁邊有人奇道:“國公爺怎么自己來了,五爺呢?” 以前這兄弟倆都是一起露臉的。 徐演道:“家母有事,派他去跑腿了?!?/br> 詢問之人點點頭,開始聊別的去了。 旁聽的曹廷安:…… 徐老太君,我錯信了你! 氣悶過后,曹廷安咬牙切齒地想,以后徐家再有宴請,他便是寧可得罪江氏,也不會再放女兒過去給臭不要臉的徐小五親近! 第48章 鎮國公府有好大一片荷花池,今日徐瑛的賞荷宴就擺在了池畔的水榭中。 阿漁坐在一側美人靠上,看著其他貴女們說說笑笑,她有點心不在焉。 雖然今日并非休沐,但也許徐潛有什么事留在家里也不一定。 “阿漁,你這耳環真別致,在哪家鋪子買的???”有位喬姑娘忽然注意到了阿漁的打扮,坐過來,好奇地問道。 她這么一說,大家都朝阿漁看了過來。 出于矜持考慮,阿漁今日穿的并不出挑,上面是件白底對襟褙子,底下一襲荷碧色的長裙,如此素淡,離得遠點都看不出荷花池旁還坐著她這個小姑娘。但想到可能會遇見徐潛,早上梳妝時阿漁特意在首飾上花了點小心思。 譬如她的耳墜,赤金的大吊環下方掛著個小吊環,小吊環上直接掛了兩片翡翠雕刻的葉子,下面再分別用長短不同的三條金鏈墜了三朵珍珠小花,清新別致,當她左右顧盼或是走起路來,三朵小花仿佛隨風而動,不經意就吸引了旁人的視線。 喬姑娘真的很喜歡這對兒耳環。 阿漁笑道:“這是去年生辰我大哥送我的,喬jiejie若喜歡,回家我去問問大哥,下次見面時再告訴你?!?/br> 喬姑娘羨慕道:“你大哥真會挑首飾,我哥哥以前也喜歡送我首飾,可他的眼光太爛了,后來我就讓他送別的,再也不許他送首飾了?!?/br> 阿漁本來就喜歡自家大哥曹煉,如今聽說別人家的哥哥各有缺點,她頓時越發慶幸自己能與大哥重新相處了。 “阿漁,你大哥都二十一歲了吧,怎么還沒娶妻?”既然聊到了曹煉,諸位待嫁少女們便集中討論起曹煉來。 阿漁心中一沉。 上輩子她與父親、大哥關系疏遠,從未主動打聽過父兄的事情,還是有次出門做客,聽別人提及了大哥的事。那些人說,大哥去一位袁姓同僚家做客,醉酒之后調戲了同僚家守望門寡的弟媳,那弟媳不堪受辱懸梁自盡了,同僚礙于曹家的權勢才沒有報官,只帶著父母妻兒遠走他鄉。 自那以后,大哥的名聲徹底壞了,高門望族之家都不屑將女兒許配給大哥,小門小戶的,父親與大哥可能沒看上吧,總之,直到父兄戰死沙場,大哥都沒有娶妻。 阿漁記得,此事就發生在今年年底家家都忙著宴請的時候。 憑這輩子阿漁對大哥的了解,她覺得大哥清醒之時應該不會做出那種事,但男人喝醉酒后確實容易舉止失常。 前世大哥在袁家究竟發了什么已經無從得知,但這輩子,阿漁已經想到應對之策了。 “他沉迷軍務,還沒動娶妻之念呢,不過我爹我娘都著急了,這兩年肯定要幫大哥張羅的?!眽合滦牡椎拿孛?,阿漁視線一掃,打趣周圍的貴女們:“怎么樣,我大哥這么好,你們誰用我幫忙牽線嗎?” 貴女們臉紅的臉紅,嗔她的嗔她,話題一下子就轉移到婚嫁之事上。 已經定親的徐瑛免不得被揶揄了一番。 歡聲笑語的,徐老太君派松鶴堂的小丫鬟來了,對阿漁道:“四姑娘,老太君打牌輸錢了,她說您運氣最好,請您過去給她助陣呢?!?/br> 阿漁訝然。 徐瑛笑道:“自從那年你贏了五表叔的飛絮,祖母就一直都把你當小福星了,快去吧,贏錢了記得請我們吃茶?!?/br> 阿漁哭笑不得地同貴女們道別,與寶蟬跟著松鶴堂的小丫鬟走了。 到了松鶴堂,阿漁又被領去了后面的小花園。 拐過一叢叢花樹,阿漁終于見到了徐老太君,只是徐老太君對面,還坐著一個面容冷峻的男人。 阿漁腳步一頓,呆呆地望著徐潛。 不是說老太君打牌輸錢了嗎,怎么不見國公府諸位夫人,只有徐潛在陪老太君下棋? 小姑娘站在路旁目瞪口呆,瞧著委實不似歡喜見他之意,徐潛垂眸,只等母親叫她過來,屆時一次說個清楚。 “阿漁快過來,你五表叔總是贏我,你來幫我轉轉運?!毙炖咸葠鄣貑镜?。 說著,老人家還俏皮地眨了下眼睛。 阿漁猛地反應過來,徐老太君故意要安排她與徐潛見面的! 無暇去猜測更多的,阿漁微微低頭,小步走到了徐老太君身旁。 三人坐在涼亭中,亭外除了芳嬤嬤,便只有阿漁帶來的寶蟬了,周圍十分的清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