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她把蘇鯉一下子摟入懷中,哭得肝腸寸斷,“你個壞丫頭,讓你好好的學琴棋書畫你不學,你非要學什么煉丹,現在好了,險些把自個兒給炸上天去!我看就是家里太縱著你了,往后你不許再碰這些危險的東西,娘給你請繡娘來教你繡花!” 蘇鯉:“……” 她伸出自己的‘黑爪子’看了看,總覺得自個兒給葉桂枝蹭一身黑不好,就掙扎著從葉桂枝懷里跑了出來,說,“娘,我沒事,你趕緊派人去衙門把我爹給喊回來。有大事,特別大的事!這件事若是能做成,我爹的官位能再升一升!” “啥大事?”葉桂枝問。 蘇鯉扁扁嘴,擺手支退了下人,附在葉桂枝耳邊用只有母女兩人能聽得見的聲音說道:“我爹說烏拉州邊境總有流寇跶虜來犯,你說我們要是在烏拉州的邊境上埋一片這樣的東西,那些流寇跶虜一來,直接引燃開炸,那些跶虜還敢來?” “有這些東西,不僅那煤石礦的問題能解決,烏拉州也可以徹底平定下來。那跶虜若是不乖乖聽話,直接讓鎮北大將軍帶著這些炸藥去他們的邊境內走一圈,炸了他們的王都老巢,看他們還敢不敢侵擾別烏拉州邊境!” 葉桂枝覺得蘇鯉說的有道理,趕緊差下人去省通政司把蘇崇文給請了回來。 去省通政司請蘇崇文回家的這陣工夫里,楊繡槐和蘇老頭也急急忙忙地跑過來了,見自家寶貝心肝小孫女變成了小叫花的模樣,楊繡槐都不敢認,她未語淚先流,用袖子擦了擦淚,又用自個兒的袖子給蘇鯉擦臉,邊擦邊問,“這是咋得了?好端端一娃子,怎么就變成這樣了?” 葉桂枝不敢給楊繡槐透露太多,只能說是‘院子里失了火,人沒大事’,楊繡槐就把守著偏院的小廝和婢子給訓了一通。 那些小廝婢子才是真的冤枉,蘇鯉連那道門都不讓他們進,他們怎么會知道蘇鯉在里面搞這種大事兒? 雖說早就聽聞煉金術士時常會炸爐走火之類,但他們沒想到蘇鯉也會炸爐走火??!他們都以為蘇鯉在偏院里面玩泥巴團子做烤泥饃呢! 楊繡槐本來就能說會道,這么多年過去,她的嘴皮子越發利索了,足足訓了兩炷香的時間都沒用重樣的詞兒,老太太又是引經據典又是現身說法,從東扯到西,從南扯到北,就快將那些小廝婢子都給訓得找條地縫鉆進去了……蘇崇文的到家解救了這些小廝婢子。 蘇鯉把她同葉桂枝說過的話又同蘇崇文復述了一遍,然后又親自做了一枚火|藥丸出來,讓蘇崇文把那火|藥丸朝那倒了一半的偏院中丟去。 蘇崇文將信將疑,奮力一丟,隨后就是‘轟’的一聲巨響……原本還剩下一半墻壁未坍塌的偏院這下徹底塌了。 蘇鯉仰起頭問蘇崇文,“爹,怎么樣?我沒騙你吧,要是給鎮北軍配上這個,再將那些跶虜引到烏拉州的長白山峽谷內,讓鎮北軍就在那峽谷上方埋伏好,我們都不用滾石,直接給他們嚇一場火|藥丸雨,放他們幾個人回去,絕對能將他們的膽給嚇破,讓他們這輩子都生不出侵犯sao擾烏拉州百姓的主意來?!?/br> 蘇崇文一臉凝重,過了好一會兒,他緊咬的牙關才漸漸松開,下令封了府上所有人的口,然后同蘇鯉說,“寶丫頭,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種東西不適宜留在咱家。爹現在就寫信,讓人快馬加鞭地送往京城,看皇帝如何處置這些東西。十有八|九會派工部的人過來,等皇帝給了答復,我們再行定奪?!?/br> “你趕緊回去洗洗臉,若是再有這些巧思妙想,你記得同爹提。另外,這些危險的東西,你就不要做了,讓下人來。趕緊隨你娘回去洗洗臉,瞧瞧你那臉上,都臟成什么樣了,爹都沒眼看?!?/br> 蘇鯉嘿嘿直笑。 皇帝在遼州城以及蘇家的院子里都安插了暗探,那些暗探見到這一幕后,趕緊就將信八百里加急地傳去了京城,比蘇崇文寫的那份上書還要快上半天。 暗探傳入宮中的信只有短短一句話——蘇府中發現疑似火|藥之物,威力巨大。 皇帝這下坐不住了,他最擔心的就是蘇崇文生了反心,原先見蘇崇文對朝廷忠心耿耿,他這才敢不斷放權,難道蘇崇文之前的衷心都是裝出來的? 如今蘇崇文掌管著北疆省三州之地,且蘇崇文在北疆之地的明望極高,若是蘇崇文生出反心,手中還掌握著威力巨大的火|藥,后果不堪設想。 可萬一蘇崇文沒有生出反心呢?他若是冒冒失失地就下了決定,傷了能臣的心,那后果同樣不堪設想。 守成之官不難得,能開疆拓土的能臣卻是鳳毛麟角。 這一晚,皇帝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他的心腹太監榮公公就捧著一份密函呈到了他的寢殿,同他說,“陛下,北疆省蘇通政派人加急傳來的密函,你看,現在要不要拆?” 皇帝心里咯噔一下,強裝鎮定,伸手拿過那密函,沉著臉說,“朕親自拆!” 蘇崇文在這密函中,仔細交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從松州煤石礦中發現硫磺之物開始講起,到家中小女沉迷煉金術士那一套東西,喜歡四處收集雜書之類,誤打誤撞發現了火|藥丸這種‘寶物’,最后又講到了這‘寶物’對朝廷的重要性,有這寶物,不管是沿海倭寇還是北疆沿線的跶虜,亦或者是南疆經常發生叛亂的部族,皆可輕松平定下來。 蘇崇文在密函的最后說,他手中雖然掌著這一秘方,但不知該如何使用,還望皇上趕緊派出工部能臣以及兵部能臣,擇一處不為外人知道的安靜之處建立火|藥署,盡快將這火|藥運用到軍中去,以秋風掃落葉之勢將那些外患徹底清除,護佑本朝百姓安寧度日。 皇帝臉上終于見了笑顏,他知道密探傳信的速度以及尋常手段送信的速度,蘇崇文呈上來的密函僅僅與密探呈上來的密函僅僅隔了一|夜時間,這便足以證明蘇崇文之不二衷心。 皇帝連忙密詔了工部尚書與兵部尚書進宮議事,連早朝都往后推了半個時辰。 工部尚書與兵部尚書得知蘇崇文這位農門里爬出來的金鳳凰居然不聲不響在那北疆的荒僻之地又搞出這等大動靜來,心中震驚不已,連忙向皇帝立下保證,當天就派了心腹之臣出去,馬不停蹄地趕往北疆。 北疆省雖然地廣,但遼州顯然已經成為了商人眼中的‘第二京’,‘雪域不夜城’的名號傳遍了各州各省,不僅僅有商人從別處遷來遼州,也有許多百姓遷來的,尤其是那些松州與烏拉州的百姓,他們距離遼州本就不算遠,原先三州分別由三個知州統轄,想要遷易戶籍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現在三州并為一省,皆由蘇崇文統轄,那他們還有什么好顧慮的? 遷就遷了! 遼州已經不再是蘇崇文剛剛上任時那地廣人稀的模樣,絕大多數都住滿了人家,若不是統管戶籍的人擔心遷入遼州的人再多了之后,給每家每戶分到手的土地會不夠種,強行斷了農戶遷入遼州的路,怕是遼州的人口還會再翻上一番。 農戶以土地為生,離開土地難以存活,但商戶不用,有些農戶為了遷入遼州,都能放棄土地,直接搬到遼州城外圍的小縣小郡之中做起了生意。 遼州如今繁華無二,連帶著周邊的小縣小郡都熱鬧非常,隨隨便便找一個縣城去看,都比當年的遼州城氣象要好。 工部與兵部的人到了遼州省省通政司之后,決定就近建立火|藥署,最終地點定在了緊挨著遼州的松州。 一是因為那與硫磺共生的煤石就產自松州,方便就近取材,二是因為松州人少,原先的松州百姓在雪災、洪災、瘟疫之中就折了將近四分之三,余下的四分之一人口也在近些年都遷去了遼州,容易秘密行事,三則是松州山脈較多,隨便擇一深山密林設置火|藥署,都遠比設在其它地方要安全機密得多。 火|藥署設置下來之后,蘇鯉寫了完整的方子,讓蘇崇文轉交給了火|藥署的專司,歷經數月研制,火|藥署便將治好的火|藥直接送去了鎮北軍中。 此時正逢十一月。 遼州、松州、烏拉州本就有苦寒之名,一到冬天,百草凋敝,更別提烏拉州以北的那些跶虜所在的地方。 那些跶虜一到了冬天就活不下去,那該怎么辦? 唯一的辦法就是搶! 原先逮著烏拉州與松州搶,現在烏拉州與松州的百姓多數都遷到了遼州去,僅存的小貓三兩只也不再零星居于村落中,而是遷去了有城墻護衛的城池,再加上還有鎮北軍鎮守北疆沿線,這些跶虜們都犯了愁。 對照著沙盤地形接連研究了半月,跶虜們最終尋到了一條隱蔽之路——穿越長白山一線天,順著山路長驅直下,避開鎮北軍,直取富庶得快要流油的遼州,要干就干一票大的! 跶虜方的將軍盯著沙盤研究了一宿又一宿,原先還疑心鎮北軍有詐,可接連聽到百姓無rou可食,無良可用的情況,最終咬牙,“干他丫的!鎮北軍的大部都不在長白山一線天,就算長白山一線天上有埋伏,那又如何?我們去得人多些便是!就算有埋伏,也要踏平那些埋伏,只要能搶下遼州,往后十年之內,跶虜部族都無需再為過冬憂心!” “傳令下去,去各部族征集壯丁,這次兵馬不動,讓那些壯丁先行。若是鎮北軍真有詐,那我便帶著兵馬去營救,想來那鎮北軍鎮守烏拉州沿線多年都不敢cao戈興兵,也只是一只徒有其表的紙老虎,若是那些壯丁能一舉得手,我們就以摧枯拉朽之勢,直接奪下京州!入主中原,殺光中原那些兩腳羊,往后我們的子孫也能過上綾羅綢緞加身的好日子!” 這夢做得真好。 鎮北軍統領收到消息時,剛派人將兵部送來的火彈發了下去,讓士兵們都小心裝備在身,聽聞跶虜組織了一只由尋常村落的青年征集上來的兵士去闖長白山一線天,心里轉了個彎子,立馬就明白跶虜統帥的想法了。 “用只綿羊來調虎離山?既然趕來,那就別走了,是天要亡跶虜,而非是我王某人?!辨偙避娊y領灌了一口烈酒,瞇著眼說道。 跶虜統帥精心雕琢出一計來,給鎮北軍展現了什么叫‘千里送人頭’。 鎮北軍在長白山一線天中早就做好了埋伏,所謂的一線天也已經被滾石堵成了死胡同,等跶虜召集來的壯丁全部入了一線天之后,那些埋伏好的鎮北軍就給來了個‘關門打狗’。 先是切斷這些壯丁后退的路,然后便是天降火|藥丸,長白山一線天就如同油鍋里被澆了一瓢涼水般‘噼里啪啦’地炸開了鍋。 那些壯丁還未反應過來,就見與自己同行的同伴被炸的血rou模糊,遍地都是殘肢斷腿,全都嚇懵了,奪路便逃,可鎮北軍哪里會給這些人流活路? 火|藥丸丟完了,接下來是火油。 一桶一桶烏黑的火油從山崖上潑下,再丟下一只點燃的火折子,便造就了一處人間煉獄。 埋伏的那些士兵看著化為火海的長白山一線天,一瞬間,動了惻忍之心,“這些人瞧著連刀槍都沒練熟,想來不是跶虜兵士,只是新招來的壯丁。跶虜可真夠狠的,讓這些無辜百姓卷入戰爭中。經此一役,不知道多少家庭要破碎……” 為首的那位小將臉上滿是嘲諷之色,“你究竟是大燕人還是跶虜人?養育你長大的是大燕的粟米與江水,供你吃穿用度的是大燕的皇糧,你現在有心思同情跶虜人?你怎么不想想,下面這些人都是食著大燕百姓的骨血長大的!” “他們為了自己活下去,肆意搶奪遼州、松州、烏拉州百姓的過冬之糧,若是僅僅搶糧,尚且可以原諒,但他們燒、殺、擄、掠,哪件事情少做過?” “你在這里對他們動了惻忍之心,就不怕午夜夢回時,那些枉死的大燕百姓找你索要良心?你擔憂跶虜的家庭要破碎,就不心疼一下那些家庭被跶虜賊寇踏破的大燕百姓?” “那些被jian|yin致死的大燕婦女何其無辜?” “那些慘死在跶虜彎刀下的大燕男兒何其無辜?” “那些被挑在跶虜彎刀上的稚子兒童又何其無辜?” “烏拉州的百姓就不配安安生生過日子嗎?” “烏拉州的百姓就不配幼有所教、老有所養嗎?” “你現在同情的,根本不是人,而是毀去大燕北疆無數年安寧的魔鬼!” “你對魔鬼存了慈悲心腸,又與魔鬼何異?” 為首的小將一疊聲的質問,許多士兵的眼睛都紅了,之前動了惻忍之心的那士兵更是羞得恨不得把頭鉆到山縫中去。 為首的小將吁出一口氣,又朝著那化為火海的一線天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滿是陶醉之色,“許久沒吃過烤羊rou了,現如今聞著這些烤人|rou的味道,都覺得饞人得緊。等下方的火熄滅之后,去清點尸骸,尸骸就地掩埋,他們活該被埋在這長白山下向大燕百姓贖罪!數了他們帶來的彎刀,回營向將軍邀功去!” 跶虜這一戰,輸得可以說是斷子絕孫。 士兵雖然保住了,可那些家中男丁被征走的家庭往后改如何維繼? 而且士兵就真的保住了嗎? 跶虜統帥不知道一線天內的情況有多么慘烈,只當是鎮北軍在一線天中布置了大量的人員埋伏,當天就在鎮北軍沿線上找了一處強攻點,發動了最猛烈的進攻。 如同他預料中那樣,鎮北軍只是徒有虛表的紙老虎,在跶虜鐵騎的強攻下,根本沒多久就丟盔棄甲了。 殺紅眼的跶虜統帥深受鼓舞,高喊著‘攻下京城,取大燕皇帝項上人頭’的口號,率大軍深入三百里,進入烏拉州腹地,突然發現之前還丟盔棄甲的鎮北軍突然回過頭來,呈包抄之勢將他們圍困在一處空曠之地上。 跶虜統帥這些清醒了,這是中計了。 “鎮北軍的軟腳蝦,你們以為這樣就能嚇到跶虜天兵?跶虜天兵能將你們追擊三百里,就能將你們追擊三千里!你們都等著受……” ‘死’字還沒說出口,他就見鎮北軍都拿出了弓箭,這下,他的心中越發不屑了,為了防止鎮北軍的這一招,他們早就準備了盔甲,只要當心些,這些弓箭根本要不了命。 然而,那跶虜統帥沒有注意到的是,鎮北軍手中所持的弓箭箭鏃都比尋常的箭鏃大了一倍有余,看著像是精鐵鑄就,實則卻與精鐵不同。 鎮北軍統帥一聲令下,數千支箭鏃朝著跶虜士兵疾馳而去。 這一天,烏拉州的天都是紅的。 第47章 入v第二十五章 在打仗這件事情上,有人講究窮寇莫追,有人講究斬草除根,并沒有孰高明孰低劣一說,只不過是在不同情況下做出的不同應對策略罷了。 鎮北軍這次做的就是‘斬草除根’。 大燕百姓苦于跶虜不斷地sao擾已有多年,如今‘跶虜天兵’過半折在了烏拉州內,‘跶虜天兵’的至高統帥也被炸成了一堆碎rou殘肢,這個時候若還不取了跶虜的王城,那要等到何時? 有□□助陣的鎮北軍長驅直入,直搗跶虜王庭,生擒跶虜王室千余人,盡數斬殺,所有百姓全部淪為俘虜,由鎮北軍暫時監管,等朝廷確定了具體的安排之后,再行定奪。 鎮北軍大獲全勝的消息傳回了京城,京城百姓奔走相告,朝堂之上,皇帝龍顏大悅,直接點了戶部尚書出列,“依鄭愛卿看,那些跶虜俘虜該如何安置?” 戶部尚書原本還因為這個事情頭疼,結果他眼珠子一轉,就想出一個主意來,“北疆省省通政蘇崇文統轄北疆之地,造就了如今大燕最繁華的‘雪域不夜城’,聽聞比京城還要繁華許多,往來游商不絕,如今跶虜俘虜眾多,不如讓這些人安置在北疆省境內?!?/br> “遼州、松州與烏拉州本就遼闊,只是荒原居多,后來陛下明智,將遼州、松州與烏拉州三州合一,成為了現如今的北疆省。微臣聽聞,北疆省內,原先居于松州與烏拉州的百姓都紛紛遷往遼州,松州與烏拉州百里之內都難見人煙,不若就將那些俘虜安置在松州與烏拉州,陛下以為如何?” 皇帝覺得這是一個好法子,但他又擔心蘇崇文得了這么多的俘虜之后,生出反心,萬一將這些來自烏拉州的俘虜磨練成一把尖刀,直接刺進大燕的心臟,那又該如何? 他決定問問蘇崇文的意見,自個兒也再琢磨琢磨,看能不能想出個萬全之策。 蘇崇文聽到傳話后,心里直接將戶部尚書給噴了個狗血淋頭,將戶部尚書的祖宗十八代全都慰問了一遍,硬著頭皮琢磨方法。 心中有事情壓著,以至于蘇崇文在回家吃飯的時候都沒能安心吃得下去,他的眉頭都快擰成一個‘川’字了。 葉桂枝問,“相公,可是遇到了什么難事?為何連你平日里最喜歡吃的這口鹵rou,今天都不動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