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婧怡看了一眼碧玉,點頭道:“說得在理,大姐若再著人來請,只說我受了風,出不得門?!?/br> 第88章 袖手 婧怡“病”了。 婧綺派人前來請過她兩回。 第一回,傳話的人來時,正有太醫為婧怡診脈,那婆子在偏廳喝了一盞茶,無功而返。 隔三日,又有人上門,婧怡便叫碧玉跟著去了江府。 碧玉回來時臉色有些難看:“……大姑奶奶聽說是奴婢,就沒有見,只讓奴婢在偏廳喝了一盞茶,便被打發了出來?!?/br> 自己給了她一個沒臉,她就照樣地還回來,是婧綺的風格。 見碧玉神情閃爍,知道她沒有將話說完,遂含笑問道:“她還說什么了?” “……大姑奶奶叫人傳話,”碧玉抬頭看了眼婧怡,“說高攀不起您這樣的姐妹,從今往后再不敢登您的門。只有一句良言奉勸……爬得高、摔得重,請您千萬小心腳下?!?/br> 這是記恨上了婧怡。 碧瑤就嘟嘴道:“只許她對咱們夫人不仁不義,就不許夫人您對她見死不救?” 綠袖剛捧了茶進來,聞言不禁皺眉:“什么叫見死不救,會不會說話?夫人哪里會和她計較,沒有出手,定是另有他圖?!?/br> 碧瑤哪里受得了她的呵斥,立刻瞪起眼睛,回道:“就你厲害,知道夫人的心思!那你說,夫人圖什么?” 綠袖一聲輕哼:“我只是個丫鬟,哪里猜得到夫人想什么?” “搞了半天,就是個嘴炮,光說不練!” “也比你口無遮攔、沒心沒肺好!” “說誰沒心沒肺呢,我看你就是沒碧玉jiejie長得好、性情好,心里酸,故意拿話懟我……我才不搭理你,不上你的當!”說著,碧瑤轉過身,鼓著嘴再不看綠袖。 綠袖看了眼一邊的碧玉,提高聲音,涼涼道:“我是沒碧玉jiejie長得好、性情好,但我比有些人長得好,性情好,那就夠了?!?/br> 碧玉一愣,反應過來她是在說自己,大怒道:“你說誰長得丑脾氣差呢!” 綠袖笑:“哎呦,我可沒這么說……” 碧瑤漲紅了一張俏臉,剛要回嘴,眼睛瞟過門口,登時呆住。 “吵吵鬧鬧得成何體統?” 婧怡回過頭,就見沈青云一身玄色蟒袍大步而入,面色不悅地盯了幾個丫鬟一眼,沉聲開口道:“夫人身子不適,你們不想著悉心伺候,反而在此大聲喧嘩……這就是你們的規矩?” 沈青云很少和下人們說話,更少對他們發怒,今日這一遭著實嚇著了幾個丫鬟。 綠袖是最鎮定的一個,雖然身體僵硬,表情還算尋常;碧瑤則神色緊張,時不時地偷瞄婧怡的臉色,卻不敢看沈青云。 倒是沒有參加爭執的碧玉表現得最慌張,不僅面色蒼白、神情惶恐,花瓣一樣的嘴唇更是不停顫抖,眼中似已有淚光閃現。 婧怡忍不住瞟了一眼沈青云……真有如此可怖? 剛想開口打圓場,卻聽沈青云輕咳一聲,揮手道:“下去罷?!?/br> 幾個丫鬟如蒙大赦,忙靜悄悄退了下去,直出屋穿過院子,才松下一口氣。 碧瑤惡狠狠瞪了綠袖,拉著碧玉回了自己屋。 “都怪她牙尖嘴利、見誰懟誰,要不是她嘴壞,我能和她吵起來么!”碧瑤氣憤道。 碧玉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搖頭一笑,柔聲道:“就你是個傻的……你難道看不出來,綠袖是故意和你拌嘴,逗夫人開心么?”嘆一口氣,“她不僅能把差事辦得妥妥當當,將小丫頭們治得服服帖帖,還懂得察言觀色,最曉得夫人的心思,比我們兩個強了不知多少。也難怪咱們從小伺候的情分,也抵不過一個她?!?/br> …… 正屋,夫妻倆也正說碧玉他們。 沈青云皺著眉:“別太寵著下人們,沒得叫她們忘了尊卑上下,失了體統分寸?!?/br> 婧怡嘴角抿著笑,點頭應道:“妾身省得的,她們幾個不過是看妾身心情不佳,故意鬧著叫我分心罷了?!?/br> 沈青云聞言細細看了她一眼:“為著何事心情不佳?”沒有等妻子回答,已自己接了下去:“是為你那嫁到江家的堂姐罷?” 婧怡一愣:“您也聽說了?” 沈青云點頭:“江二郎為個通房鬧著要休妻,滿京城都知道了?!?/br>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可是,陳錦如不是嚷嚷著家丑不可外揚,為此還禁了婧綺的足么? 婧怡眼中精光一閃,難道是……賊喊捉賊? 江臨平雖然為人放浪、花名在外,但性情爽朗豪放,交友頗廣,有“小孟嘗”之稱,雖無官職在身,卻與許多世家子弟稱兄道弟,在某些朝廷重臣面前都是說得上話的。 相較于身體孱弱的江臨寧,他的風頭可要強勁粗多。 聽說,江海喜愛庶子遠勝于嫡子。 卻見沈青云搖著頭,一臉無奈的表情,仍接著原先的話題,道:“彥華去找江二郎評理,據說是吃了一頓排頭,鬧得不歡而散?!?/br> 這卻是婧怡早料到的。 自己不肯出面,婧綺能依靠的便只有娘家,但柳氏、王氏都病者,劉氏懷著孕,她和陳庭峰又是死敵。想來想去,也就只剩下大舅兄陳彥華最責無旁貸。 但是,陳彥華是個手不釋卷的讀書人,滿腔熱血、憤世嫉俗,最看不得的就是如江臨平此等走馬遛鳥、流連花叢的紈绔。 加上婧綺的事情,陳彥華對這個大妹夫的惡感當是更甚一層。 偏江臨平看陳彥華,就是個迂腐不化的木頭,平生最瞧不上的一類人,對他的刻板說教不僅聽不進去,更會回以冷嘲熱諷。 正是秀才遇見兵,有禮說不清……陳彥華在江臨平手里討不到半分好處,為婧綺出頭,定是越幫越忙、越幫越亂。 沈青云打量妻子神色,沉吟片刻,開口道:“彥華謙謙君子,降不住江二郎那種愣頭青。若是需要,我可去江府走一趟……我的面子,江二郎還是會給的?!?/br> 婧怡是想請他幫忙,但不是現在,也沒料到他會主動請纓,因此有些吃驚。想了想,眉眼一彎,湊到丈夫耳邊悄悄說了兩句話。 沈青云一愣,嘴角隨即漾起溫和笑意,伸出手指在婧怡鼻子上輕輕一刮:“真是孩子氣?!?/br> 婧怡一呆。 她只是偷偷告訴沈青云,自己與小產的通房、也就是侍畫私交甚篤,侍畫小產到底因婧綺而起,她想給她一個教訓,因此不想太快為她解決麻煩。 不過是一個搪塞的理由,沈青云怎么就說她“孩子氣”,還做那樣親密的舉動? 她還以為,他會覺得自己一肚子壞水呢! …… 隔一日,劉氏挺著肚子登了門,為得還是婧綺的事。 時已入秋,天氣早不似先前炎熱,劉氏卻仍是一頭大汗,開口問婧怡要冰碗。 婧怡怕冰碗傷者她的脾胃,只讓送了些浸過井水的瓜果。 劉氏喝過茶,吃了瓜果,才算是緩過一口氣,嘆道:“為著她,全家人都不得安生?!睗M腹的牢sao,“你大哥成日在我耳朵邊叨叨,說江家欺人太甚、大姑爺道德淪喪,扯一大篇之乎者也,誰聽得懂?”嘆著氣,“說到底,也是姑母太絕情。婧綺是她嫡親的侄女兒,當時費盡心思討了去,就為了這樣作踐?何苦來哉!” 婧怡只是坐著聽,嘴角含著微微的笑,并不開口。 劉氏見她如此,又長吁短嘆了一陣,才拉著她的手,正色道:“這件事,你大哥是沒了法子。我也想去,但你大哥死活不讓,一則他家剛沒了孩子不吉利,二則也怕鬧將起來,手腳無眼的傷著腹中胎兒。但她終歸是陳家的姑娘,總不能放著不管,”露出誠摯的表情,“嫂子曉得你兩個不和,但這件事情若沒有你和四爺出頭,只怕難以善了……說出去,總歸還是我們陳家丟臉?!?/br> 婧怡搖頭,笑道:“嫂嫂多慮,您也說了,姑母千方百計求娶了大姐,又怎會容許姐夫隨意休棄呢?” 劉氏一愣,想想也頗有道理,只是僅憑猜測就袖手旁觀,會不會過于草率? 她有些猶豫:“若是如此,即便婧綺平安過關,只怕也會徹底恨上我們家……” 婧綺對陳家,難道還會有什么善意不成? 婧怡收起笑容,正了顏色,望著劉氏道:“嫂嫂,大姐這件事于我來說,其實不過舉手之勞,之所以遲遲未有動作,是想著另一件事?!?/br> 頓了頓,將嘴湊到劉氏耳邊,輕輕說了一番話。 直聽得劉氏目瞪口呆,捂著隆起的腹部半晌說不出話來。 婧怡的表情卻很認真:“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一旦成功,對雙方都是好事。特別是母親,若能因著此事重新振作,嫂嫂往后有個倚靠不說,我那侄子一出生,也有祖母的看顧教養。說不定,母親還能騰出手來打理鋪面與田莊……反之,母親一蹶不振,毛氏做大,家風不正,不僅不利于大哥將來的仕途。大嫂在一個姨娘的手底下過日子,又要多出多少事端?” 第89章 惡人 劉氏聽完婧怡一番話,不禁暗暗點頭,王氏若能振作,重新執掌家事,自己作為她唯一的兒媳婦,遲早要接過這一把力;而若叫毛氏得了勢,怕她再不肯吐出權柄,毛氏又只有二十多歲,比她大不了多少,想耗也耗不住。 但想到婧怡提出的法子,手又忍不住撫上肚子……這是她盼了多少年才得來的孩子,是她的命根子。 叫她如何敢用自己的命根子去豪賭? ……婧怡說,婧綺此番受挫,已深恨陳家,偏巧她身邊一個叫墨畫的丫鬟,為她出了個絕妙的主意,既能狠狠地報復陳家,于她往后也有助益。 那就是,將劉氏腹中胎兒過繼到柳氏名下,成為已故陳家大老爺陳庭松的親孫。 如此一來,陳家大房不至于成為絕戶,陳庭松香火得繼,婧綺更多了一個同房的親侄子。 再說說這孩子,雖說現下不過一個小不點兒,但俗話說,生恩不如養恩,她和柳氏自會對其“悉心教導”,定叫他與二房離心離德,卻記得她們的養恩。 若柳氏有個什么,她就把這個孩子帶到身邊親自教養,待她日后長大成人,也能成為自己的一大助力。 便是不考慮這些,能叫二房骨rou分離、痛不欲生,她也就心滿意足了。 再不濟,她把這孩子養成個潑皮無賴、同江臨平一樣的二流胚子,也能夠二房的人氣得半死,后悔他們曾對她的所作所為! 墨畫考慮得很周詳,甚至為婧綺想好了的過繼的手段……陳庭峰愧對陳婷送,柳氏又病入膏肓,大嫂以死相逼,想那陳庭峰不敢有半分不從。 倘若果真逼死了柳氏,陳庭峰的名聲蕩然無存,婧綺也能以為父母還愿之名把孩子搶到手。 總歸,不論怎樣,就是要讓以陳庭峰為首的二房難受憋屈……婧怡做了王府的少夫人又如何,難道還要偏幫著自己人,不許英年早逝的大伯有后? “母親再是看破紅塵,對未出世的嫡長孫總也會看重。我想,若有人將主意打到孩子身上,必能叫她憂心如焚、有所振奮,”嘆一口氣,“如果走到這一步上,母親依然無動于衷,我也就死了心,自會想法子將她接出陳府另居,避開毛氏的鋒芒,保全性命?!?/br> 對此,劉氏想了很久,終是嘆息道:“……你本不必將個中緣由告知于我?!?/br> 婧怡聞言,微微一笑,沒有接話。 卻聽劉氏一咬牙,開口道:“好妹子,我只問你一句,這是你設的局,她們無論如何都奪不走我的孩子,是嗎?” 婧怡搖頭:“凡是沒有絕對,更沒有穩賺不賠的賭局,只能說,我會盡力而為?!?/br> 劉氏眉頭深鎖,終是堅定點頭:“……嫂嫂此番便把命交到你手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