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謝士洲接過去,沒急著打開,而是問他:“她還說了什么?” “只說祝您年年有今日?!?/br> “別的呢?” 庚子搖搖頭,說沒有了。 謝士洲總覺得這祝得太平淡一點,她也是讀過書的,就不能多說兩句?這么想著,他打開了錦盒,只見那里頭躺著一只繡紅葉的荷包,謝士洲把荷包取出來,看了又看。到底沒忍住問道:“她送我倆巴掌,還祝我年年有今日?我也夠倒霉的?!?/br> 四喜八福都在邊上偷瞄,聽見這話險讓口水嗆著。 “少爺您仔細看看,那是兩片紅葉,不是兩個巴掌?!?/br> “那你說說這兩片紅葉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那個意思嗎?” “你倒是說出個一二三來給我聽聽!” 那就純屬為難人了,他倆憋了半天沒放出個屁,謝士洲左右沒看出名堂,他就干了個很絕的事,他讓庚子等著,讓四喜八福請筆墨來,就地寫了封信。 先說收到荷包特別高興,那荷包做得好,他這就準備戴上,天天都戴,讓人看看這是媳婦兒做的。 高興之余,他又問道:那荷包上繡倆水鴨子不好嗎?為啥是倆巴掌? 謝士洲寫好疊起來塞進信封里讓庚子送過去,還讓他提醒錢玉嫃回信。 這都不用提醒,錢玉嫃當然會回信! 大好的日子她讓這不學無術的氣壞了,回信說:“可惜你沒站我跟前,要不姑奶奶真就賞你兩個巴掌!” 謝士洲:…… 行吧,心上人害羞,不好意思說,沒關系!他還能問問別人。 趕上陳六過來給他送禮,謝士洲半炫耀式的拿出那荷包給陳六看了,看了不說還指著上頭兩片葉子問:“你睜大眼睛看看,看這是啥?你知道這代表什么意思?” 陳六:“什么意思?” 謝士洲頓時沒話說了:“搞半天你也不知道??!” “不是?你都拿來跟我嘚瑟了你自己還不清楚?” “我要清楚了能問你嗎?” “你那是問?!” 還是謝士騫靠譜一點,說書上寫過一個紅葉傳情的故事,講一對男女通過紅葉互訴心意最后喜結良緣,這個就是委婉示愛。 連這都沒聽過,謝士騫建議弟弟多讀點書。 他講故事的時候謝士洲還認真聽呢,聽完翻臉就不認人,請他哪里涼快就上哪兒待著,你兄弟一年過一回生,這天還要受你教育? 謝士騫也沒空跟兄弟耗著,只是提醒說最近安分一點。 “咱們本地一把手徐大人要調走了,接任他的聽說是京里頭的勛貴子弟。新官上任三把火,這人只要到了蓉城,總要搞點動靜,只是不知道他會挑誰開刀。反正最近半年你別出去惹禍,就踏踏實實等著娶媳婦兒,要出去活動也等家里打點好了,形勢明朗一些再說?!?/br> “我說你們這陣子在瞎忙個啥,為這個?咱們謝家又沒做欺男霸女魚rou百姓的事,咱是正經商人!不虧心你怕個屁?” 謝士騫皺眉說:“你不懂,生意場上沒那么多黑白正義,經常是靠金銀開道,官老爺不護,有些事就不好辦?!?/br> “得,我安分守己,你也別說了,真不愛聽?!?/br> 謝士騫朝他拋去一只錦盒,說是生辰禮物,又說要開席不用等他,就匆匆離開了。 第33章 作為謝家嫡子, 謝士洲每年生辰的排場都不小,兄弟姐妹早給他備上了禮, 還有親戚家,陸續也有送東西來的, 謝士洲經常都不親自去接, 賀禮送到管家那頭, 由管家放去他院里。 今年也是這樣, 家里戲臺搭著,老太太、太太等人早坐齊了, 謝士洲跟陳六慢一步過去,過去也沒好好聽戲, 兩人頭碰頭不知在商量什么。 柳姨娘說:“這一出可是老太太特地讓人排的,三少爺不聽聽嗎?” 謝士洲瞥他一眼,又接著跟陳六說。 柳姨娘有些下不來臺,還是大少奶奶圓了個場:“清早有管事來,士騫負責的生意好像出了點狀況,剛才趕著出了門, 中午興許不會回來, 三弟可別介懷?!?/br> “這我知道,老大剛才跑去找我,說是給我送賀禮, 臨出門前還數落我一頓。這人就是討嫌, 他哪天教訓人不行非得排在今天……” 大少奶奶懷里抱著瑞哥兒, 笑了一聲:“我回頭說說他!” “那敢情好?!?/br> 其他人本來專注在戲臺上, 聽他倆你一句我一句的,難免分心。像太太就轉頭看了兩眼,她注意到兒子身上掛了個玄色荷包,問:“荷包哪里來的?” 謝士洲洋洋得意回她:“您兒媳婦親手做的?!?/br> 太太招手讓他過來:“你走近點給我看看?!?/br> 謝士洲也聽了,他站起來走到當娘的身邊去,好方便她仔細打量。謝夫人看了看荷包,又看了看掛在上面用平安扣結成的穗子:“手藝稱不上十分好,做得倒是仔細,她有心了?!?/br> 老太太聽了也說要看看,看完拽著孫子問:“就只是荷包到了,她人呢?” “前頭我去荷花塘子避暑,她還抱怨,說我這也忒逍遙,她那頭好像忙瘋了?!卞X玉嫃沒一樣樣數給他聽,但謝士洲知道,他和陳六不是想搞銷金窟嗎?兩人湊了筆錢,商量出個方案來,看了地方就在琢磨整改裝潢的事。這種事自己來總搞不定,得請專人,他們找上城里最有名的老木匠,人說今年都沒空,年頭上接了個大單,這一整年都在給錢小姐趕制陪嫁的櫥柜椅凳幾案臺架…… 要嫁個姑娘當然不止是辦幾樣陪嫁,還有許許多多事,之前覺得時間還挺充裕,自從把日子訂到年末,錢玉嫃出門次數銳減,除了學著馭人看賬之外,還有時間都用來陪伴雙親了。 當然這不是她沒來的理由。 她沒過來主要還是謝家沒提前去請,沒去請不就是謝士洲想知道她記不記得住日子嗎? 說到底,自個兒造的。 謝士洲不遺憾的,收到荷包他就高興得很。是老太太,又有幾個月沒見人,她心欠欠的。 …… 謝士洲生辰過后,沒幾天,陳二爺喜納八姨太,他府上開了好幾桌,又請了吹拉彈唱的上門助興。是納妾,但因為唐瑤要求,辦得比普通人家娶妻還熱鬧,只可惜喜轎停在側門邊,人也是走側門進的。 陳二爺五十多歲的人,嫡庶子加一塊兒足足九個,還有六個尚未出閣的姑娘。就這天,他府上妻妾包括九個兒子排著隊來祝老爺喜得美人,氣氛看著相當和睦。來看熱鬧的心竊慕之,說陳二爺才是男人中的男人。你看看他賢妻美妾子女成群,活成這樣,日子真是賽過神仙! 再說唐瑤,當初唐家風雨飄搖,她讓家里恐嚇威脅一番就同意了給人做妾,定下陳二爺之后,馬家果然很識趣,主動停手,她家中得到喘息之機。 前頭生意做垮了,賠了很多,可有句老話叫爛船還有三千釘,唐家還住在大宅子里頭,只是可供使喚的奴才少了,宅子收拾不出,瞧著不像從前那么光鮮。 至于說吃穿,錢二姑哪怕短了別人也不敢短了自家姑娘,跟陳家的事情說定之后,陳二爺送了些綢緞過來,也給了錢,這錢總是要用到唐瑤身上的。 也就是說,唐家只剩個空殼,但她日子還是不差。 唐瑤沒吃到家道中落的苦,也就還是個驕縱的小姐脾氣。以前家里條件好的時候,她有希望攀高枝,為求個好名聲還知道忍耐克制。如今沒了指望,她人放開不少,有個不順心就要收拾丫鬟,在她屋里伺候的都苦不堪言。 丫鬟苦,唐瑤覺得她更苦,在她看來,爹娘弟弟全是廢物,這一家怎么有臉心安理得花著她的賣身錢? 她是帶著怨憤與不甘進的陳家門,唐瑤一直告訴自己,就算是個老頭子,那也是跺跺腳能讓蓉城震一震的老頭子,即便他不中看,也要忍耐。 可有時候,不是你想忍就能忍得住。 當日陳二爺多喝了幾杯,醉醺醺進的房,因為醉著他沒把唐瑤的神態看得真切,恍恍惚惚的爽了一把。 人爽過倒頭就睡,可憐唐瑤大姑娘破瓜頭一回,卻搞得跟上刑沒兩樣。紅鸞帳中一股酒臭味兒,除此之外就是一下下的鼾聲。 這夜,陳二爺睡得好,唐瑤卻根本睡不著,想到自己年輕貌美卻要跟這么個糟老頭子過,即便他有錢有勢,這種生活也沒得盼頭。 她側過頭去看看枕邊人,想到以后要跟他朝夕相對,唐瑤忍不住悲從中來。 納妾也是喜,陳家辦喜事,八姨太本人卻哭到半夜,次日清晨,陳二爺從美夢中醒來,他轉頭想看看昨個兒抬回來的美嬌娘,就讓那一對腫眼泡嚇著了。 昨晚上看她還好好的,睡了一夜就成這樣。 陳二爺又不傻,個中道理他能不明白? 像他這種男人,早就過了許承則那個愣頭青的階段,他看唐瑤是美,也不是離不得。說到底,以他的身份想要什么女人沒有?能讓個八姨太拿捏??? 陳二爺叫了水,沐浴之后穿好衣裳就去了太太那頭,過去陳太太正在用早膳呢。 “老爺不在八姨太房里,大清早來我這頭?” 聽到八姨太三個字,陳二爺都嫌晦氣:“昨晚就沒吃好,也給我盛碗粥來?!?/br> “您過來就是上我院里喝粥的?” “唐氏那邊,你想個法,讓她醒醒腦子?!?/br> 太太來了興趣,問他:“昨晚上她沒把老爺伺候好?” 想到清晨看到那對腫得跟豬尿包似的眼泡子,陳二爺剛好一點的臉色又黑了回去,也是當著太太的面,他說:“我吃了酒,進房那會兒不清醒,睡醒了看她竟然哭了半夜?!?/br> 太太險些笑岔氣。 才一晚上就把老爺氣成這樣,八姨太還真是挺能耐的。 其實都不用太□□排什么。 陳二爺只去唐瑤院里歇了一夜,之后就回到其他姨太太房里,大戶人家的奴才有幾個不是看人下菜碟的?眼瞅著八姨太才進門就失寵,撥去伺候她的奴才哪個不是苦瓜臉?跟前伺候的不盡心,后廚也難免怠慢。遇上幾頭都說要點心,他們都是撿好的新出鍋的給太太和得寵的姨太太,輪到八姨太就是別人挑剩下不愛吃的。點心是人家挑剩下的,飯菜涼的送來都有,要熱水底下人也嫌你難伺候,老爺都不過來你一天還要洗兩回,洗那么勤有啥用呢? 唐瑤以為她都委屈自己跟了老頭子,總該享榮華富貴,結果這日子比在家里還要不如。 她要什么都得等上半天,等上半天還不一定有。想進園子轉轉還能碰上其他那些姨太太,戲子出身的都有,還看不起她,對她陰陽怪氣說話。 她發作吧,太太聽說了讓管家過來傳話:說前頭幾個為老爺生兒育女,是有功勞的,讓八姨太切莫仗著自己是新進門的恃寵而驕。 恃寵而驕??? 唐瑤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么。 在家里時,娘總說她好看,一定能討陳二爺喜歡,能過得好。都是騙子,一個個都是騙子,娘家的只知道送她出來換好處,陳二爺就來她屋里一回,之后又去找前面的四五六七了。 四五六七唐瑤也見過的,沒一個有她好看,也不知道這府上的老爺是不是眼瞎? 唐瑤過得很不好,偏偏又還沒到絕境,她心里依然覺得自己跟個糟老頭子是委屈了,拉不下臉去做爭寵的事。結果就是跟前伺候的丫鬟陸續投靠別人,除了從娘家帶來那兩個,她手邊連個好使喚的人都沒有。 從唐瑤進門,陳太太就拿她下飯,配著她那些事菜都能多吃兩口。 陳六也讓跟前伺候的奴才去打聽了,后來跟謝士洲見面的時候,他說了個痛快,說完還不忘記評價:“唐瑤要是嫁去馬家,她那些脾氣馬駿肯定能忍,保準慣著,當情趣都有可能??上肆笋R家的親事主動送上門來給我爹做妾,我爹是風流,也喜歡美人,卻不太把姨太太放心里面?!?/br> 這就是年輕小伙和糟老頭子的區別了。 當初許承則為唐瑤有家回不去,陳二爺就不像許承則這么傻,你送上門來他覺得有點意思,納了,回頭發現看走眼,放那兒就放那兒,反正家大業大不怕多養個人。 謝士洲吃著點心聽他說,聽得差不多了才評價道:“她是自作自受?!?/br> 陳六點點頭,說她運氣也差:“你生辰那天謝士騫不是說了?一把手要換人做,現在只知道來的是勛貴出身,人是什么脾氣還不清楚,各家都收斂著,怕不當心做了出頭鳥,讓人踩著立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