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王翰林笑著看向魯齊林。 魯齊林看出了那是什么意思,咬咬牙,轉身朝顧邵彎下了身:“此次是我的不是,尚未弄清楚,便怪罪到你身上,下次必定不會了?!?/br> 鬧事的時候氣勢國人,承認錯誤的時候,倒也還算干凈利落。 顧邵看得心中一樂,不過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真的樂出來,趕緊裝模作樣地將人扶起來:“魯大人客氣了?!?/br> 魯齊林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應該的?!?/br> 將人相視,俱僵硬地笑了一聲。這場由魯齊林引出來的鬧劇,也由魯齊林親自了了。畢竟,誰能想明白那顧邵真的記下了四十來本實錄呢。也虧得他真記下了,如若不然,這回必定得吃個悶虧。 看魯大人那不依不饒,咄咄逼人的樣子,便知道顧邵這事只怕還沒完呢。 兩人“和解”之后,方才從屋子里退了出去。 王翰林眼瞧他們出去之后,低頭輕笑一聲。余下幾人面面相覷,也都不自覺地笑樂了。 王翰林止住笑,道:“好了,來說正事?!?/br> 一言畢,眾人都收了笑意,開始討論起了正事。 顧邵與魯齊林回去之后,屋子里的人雖然個個低著頭,但還是暗搓搓地往他們這邊瞄。魯齊林約莫是受不了這樣的打量,沒多久便冷著臉去了里間。 韓子朗頭一次跑到顧邵身邊來。 其實,顧邵能好好地回來這兒,其中什么意思已經不言而喻了。他只好奇顧邵究竟是怎么贏過魯大人的。 他小聲地問了,顧邵也小聲地答了。 除了韓子朗之外,余下大人也都暗暗得在聽。畢竟,這等振奮人心的喜事,誰會不樂意聽呢。他們這兒,不耐煩魯齊林的可不是一個兩個,無奈人家資歷高,也總喜歡拿資歷說事兒,處處都能壓他們一頭。是以他們這些人真就像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 眼下聽到顧邵能壓過魯齊林,還是在王翰林面前狠狠地下了魯齊林的面子,眾人不由得激動難耐了起來。 怎么他們就沒看到呢。 韓子朗拍著顧邵的肩膀,壓低聲音道:“顧兄啊,你努力努力,說不成那天能把他給氣走呢!” 顧邵翻了個白眼:“你怎么不去?” “我?我慫啊?!?/br> 顧邵:“呵?!?/br> 一個高官子弟,總不會慫過他一個白衣出身。顧邵覺得韓子朗這話確實不實在,可他不知道,韓子朗也確實是慫。 官場那些事兒,并不是一個出身就能決定的。倘使出身有用的話,他也不必在這個聽個糟老頭子的話了。 顧邵這邊正竊竊私語,王翰林那兒,卻已經沒有了外人。 諸位大人議事完畢,早已經回去了。如今在王翰林跟前是他的好友沈儒林沈大人。沈大人往前便知道王翰林對這個狀元郎不一般,私下里提到這個狀元郎的時候,也都是一臉滿意。今兒恰好出了這樣的事,沈大人也在旁邊看了好一會兒的笑話。 王翰林見他一直沒個正形,冷眼掃了他一下:“笑夠了?” “好大一出戲,還不讓我笑了?”沈大人揶揄地看了王翰林一眼,“你說那魯齊林,怎么偏偏就對顧邵如此斤斤計較了呢?” 這魯大人,也是個刺頭兒了,因著早年間的經歷不大好,見誰都有些憤世嫉俗,尤其是每三年一個的狀元,那可真是扎了魯大人的眼了。只是那魯大人再嫉憤,總還是會注意著些,不會將那些事弄到明面上來。 只這回,鬧得這樣驚天動地,叫人都有點捉摸不透了。 王翰林回道:“這魯大人的妻子,與李侍郎的妻子乃是姊妹?!?/br> 沈大人頓時驚了。驚過之后,卻是不解:“我瞧著你對那顧邵十分地重視,塞到誰手里不好,非得塞到魯齊林手里,這不是明擺著要讓他吃罪嗎?” 王翰林聽此,也只是淡淡一笑:“咱們這狀元郎,生平十來年過得都太順遂了,讓他吃吃苦,受些罪,見識一下官場上的妖魔鬼怪,也不錯?!?/br> 沈大人聽得目瞪口呆。 妖魔鬼怪嗎?他忽然有點心疼那位魯大人了。 第97章 再起jian計 對于魯大人這件事,顧邵斟酌了兩日,還是沒有告訴鄭先生。雖然對方確實想要對付他,可是這不是還沒有對付成嗎,反而因為他的英明神武,最后跌了好大一個面子。 顧邵覺得自己是個官老爺了,不能總是和之前那樣,在外頭遇上什么事情就要告訴先生,這樣不好。 官老爺要學會獨當一面。 官老爺顧邵在面對鄭先生的時候,還是一副笑容滿面的樣子,嘴里都是好話,仿佛在翰林院處得極不錯的樣子。 事實上也差不離。他除了跟魯齊林處不來,跟別人都還相處得不錯,大抵是同受魯齊林的壓迫,同僚對他又同情又欽羨,態度很是可以。兼之翰林院那邊也確實沒什么事兒,顧邵每天優哉游哉,過得不知道有多快活。他理想中的日子,便是這般了。 鄭遠安看著顧邵也不像是受委屈的樣子,也就沒有再追問。他起身,掃了整個屋子一眼,隱隱打量。 顧邵忽然緊張,瞧瞧地環視一周,發現屋子里還算整潔之后,才總算是安了心。 鄭遠安四下都看了一眼,除了被子亂了一些,也沒有別的錯處了。不過即便只有被子那一處,鄭遠安也還是固執地揪著被子這一點,噴了顧邵好半天。 等到顧邵被罵得垂頭喪氣的時候,忽然又道:“不是我說,你這屋子實在不像是人住的地方?!?/br> 顧邵小臉一垮:“先生,我每日都打掃,再整潔不過了?!?/br> 鄭遠安說得卻不是這個,他坐了下來:“不是說亂,而是這屋子缺了些人氣兒,冷冷清清的。平日一把鎖鎖起來,在外頭看著就像是沒人住一樣。別的不說,單那廚房里便不像話,柴米油鹽,一樣都沒有。你搬來這么些日子,灶臺都還是冷著的。我知道你是在外頭吃,可是老是這樣,也不是個事兒?!?/br> 顧邵也知道這樣不好,可他又不會做飯,更不想吃自己做的飯。 一時又聽他先生道:“對了,你如今做了官,你爹娘那邊可有什么章程沒有?” 顧邵立馬道:“學生本是想讓他們過來的,信已經寄回去了,卻也不知道他們是來還是不來?!?/br> 那日有了屋子之后,顧邵瞬間底氣足了,不僅給他爹娘寫了信,還給秦先生寫了,給陳家也寫了信。 “不管來與不來,你的婚事也該商議起來了?!编嵪壬蝗幻俺隽诉@樣一句話。 “???”顧邵愣了。 “啊什么?都已經定了親,如今也當了官,難不成還要再拖下去?你拖得,人家姑娘也拖不得!”鄭遠安隨口便是一句教訓,“怎么,難不成你還想再攀高枝?” 顧邵哪兒敢啊,慌忙搖頭:“不敢不敢,只是覺得太突然了?!?/br> 他才這么大年紀,之前也一直沒想過要成親,驟然提起這件事,顧邵難免會覺得有些怪怪的。 只是鄭遠安卻覺得理所當然:“成家立業,自古如此,有什么好突然的。再者,那陳家姑娘也是個賢惠的,你如今住在這兒,家里總得要個女主子?!?/br> “等下回你爹娘來信后,你便將這些事情與他們商議好,往后若是在京城成親,便將那陳家姑娘接過來,也省得你再兩頭奔波;若是回鄉成親,也得提前將六禮走完,帶快要成親的時候去翰林院請個探親假,再請個成婚的假,索性在家里多待些日子,將婚事辦了再回來便是了?!?/br> 鄭遠安越說,越發覺得可行。這家里怎么能沒個女主人,一個人住著,總歸是冷淡得太過。這蠢小子看著就不像是能照顧自己的,必須得找個妻子,往后不管做什么,總是有人看著,也不會出什么大錯。 鄭遠安一錘定音,顧邵直接沒有了開口的余地。 算了,他想,成親就成親吧,他總歸要成親的。 鄭遠安在顧邵這里溜達了一下之后便回去了。鄭先生走了之后,顧邵自然也吃飽喝足,剛準備躺下,便被系統強制弄起來了。 封侯拜相,可不是說說那么簡單的。既然顧邵答應下來了,哪怕答應的不是它,系統還是會好生調教他的。今兒系統給顧邵定下的任務,除了讀書,便是騎馬了。 顧邵長得高,卻也是白長了這么高,連個馬都不會騎。 上回殿試張榜,那樣隆重的日子,若不是系統有本事,直接將馬控制住了,只怕顧邵是得在眾人的眼皮底下出丑了。 系統能幫他第一次,卻不能幫他第二次,是以這馬,顧邵是怎么都要學的。 顧邵也沒說自己不學啊。在系統憑空變成一匹馬的時候,他看得眼睛直放光。有了馬,車還會遠嗎?系統果然是嘴硬心軟,之前拒絕得那么干脆,現在不還是光明正大地送到他眼前了嗎?顧邵開心地奔到院子里頭,看著這匹馬,歡喜地不知道怎么辦得好。 他的!他的!都是他的! “想得美!”系統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只是放出來給你學的,別想據為己有?!?/br> “摳死你算了!”顧邵一邊摸著馬的鬃毛,一邊鄙夷道,“這也不給,那也不給的,還想讓我封侯拜相呢,做夢吧!” 想讓馬兒跑,還不讓馬兒吃草,這般無恥行徑,也就系統做的出來了,顧邵憤憤地想著。 系統直接道:“任憑你再不滿,這東西也是不能給你的。你若是想要馬車,便自己掙去,求來得終究是求來的,又能有什么用?你這動不動就伸手要東西的毛病究竟什么時候才能改?” “求來的總比沒有好啊?!鳖櫳鬯樗槟钪?。 系統好言好語地跟他講道理,結果講來講去他卻還是這么個德行,頓時怒了。 它怒了,顧邵便倒霉了。被電得一蹦三尺高,叫聲差點把馬都給驚住了。 系統冷著臉罵道:“少給我廢話,馬上開始練習。今兒練習上馬和下午,天黑之前,務必學會,否則,哼——!” “練,我練還不行嗎?”顧邵再不敢跟系統糾纏,顫巍巍地開始往馬背上爬,結果那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剛才看著還乖乖巧巧的,等到顧邵準備上馬的時候,它卻忽然發了脾氣。前腳一蹬,就將顧邵摔了下去。 “嘶!”顧邵栽了一個跟頭,手心都紅了一片,“褪皮了?!?/br> 從馬背上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可想而知有多疼。 系統在旁邊說得風涼話:“離腸子還遠得很?!?/br> “感情疼的不是你?!鳖櫳鄞抵中?,委屈地眼眶都有些紅。 他是個吃不得苦受不得罪的人,沒個少爺命,偏偏養著一身的少爺病。也不怪他嬌氣,實在是顧大河跟陳金蓮護犢子護得緊,顧邵從小到大也沒受過罪。他疼得狠了,矯情了好一會兒,這才怕怕地重新上前,準備再上一次。 這回終于上了馬,可是還沒等他開始炫耀,那馬又不知發了什么瘋,顛了一下就將顧邵從馬背上顛了下來。 顧邵都摔懵了。 他本就是個怕疼的,如今疼了兩次,顧邵再沒有一開始的興奮,頓時不干了:“我不練了!” 這馬太嚇人了。 系統聲音一涼:“你說什么?” “我說我不——” 系統慢慢放出滋滋的電流聲:“嗯?” 這聲音,聽得顧邵尾椎骨發麻,他苦著臉,拍了拍身子復又向前,認命踩上了馬蹬。踩上去的時候,腿都是抖的,害怕得眼睛都掙不開。 系統是讓他學騎馬,不是看他丟人來著,遂冷冷道:“睜眼!握緊韁繩,腿蹬直了!” 顧邵:“……” 哇!他太慘了! 顧邵這邊過得凄凄慘慘。尚書府里頭,鄭遠安也是才到了府里。原想著過去給母親請個安,同她說兩句話,沒想到半路上遇見了他兄長。 鄭尚書見弟弟仿佛是從外頭回來的,便猜道:“這是去看顧邵了?” 鄭遠安嗯了一聲:“那小子一個人在外頭住,也不知道會不會惹出什么事。我不放心,便常過去看看?!?/br> 鄭尚書了然一笑,不過想到今日之事,又多問了一句:“那你今日過去,顧邵可曾跟你說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