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程老侯爺失望透頂,反而更下定決心要給程元賢一個教訓。這一頓不只是給程元賢漲漲記性,更是在向太子殿下表態。程老侯爺怒氣沖沖要家法,下人推脫著不肯去,被程老侯爺吼了一頓,只能硬著頭皮取出藤鞭。 程瑜瑾沒想到僅僅一句話竟然牽扯出這么大的麻煩,現在程老侯爺在氣頭上,要是真讓老侯爺打了程元賢,明天老侯爺氣一消,人家還是子孝父慈一家人,程瑜瑾就要被程老夫人和慶??ぶ鲾[臉色了。 程瑜瑾當機立斷,立刻撲通一聲跪在人前,說:“祖父息怒,此事是因我而起,父親都是為了維護我。祖父要罰就罰我吧,您不要動氣,勿要氣壞了身體?!?/br> 程瑜瑾這一下跪的結實,一下子把所有人都震住了。程元璟臉色本來十分冷淡,看到程瑜瑾跪下,他眉梢動了動,沉下臉道:“這關你什么事,起來?!?/br> 程瑜瑾怎么能起來,她見程老侯爺手里拿著藤條,心中狠下決心,沖上去握住了藤鞭。女眷都被嚇得尖叫,緊接著就看到程瑜瑾握住胳膊,顰眉忍著痛的樣子,程老侯爺下意識地覺得不小心抽到了程瑜瑾,他立刻將藤條扔下,問:“大姑娘,你怎么了?” 程元璟沒想到程瑜瑾竟然撲了上來,他盯著程瑜瑾的胳膊,臉色十分難看。 程瑜瑾皺著眉,一手按住胳膊,卻還要乖巧地抬頭對長輩笑笑:“我沒事。祖父您沒有傷著自己吧?” 程敏在一旁簡直要看哭了,天底下怎么會有這樣懂事的孩子。程老夫人也戚戚然,嘆了口氣道:“都別鬧了,老大一把年紀了,還沒一個孩子明事理。姑娘都是嬌客,身上留不得疤,還不快扶大姑娘下去敷藥?!?/br> 程老侯爺現在還哪生得起氣,程元賢也一臉悻悻,被慶福見機扶著站起來了。程瑜瑾忍著傷和長輩們請了罪,固辭長輩的好意,獨自帶著丫鬟去碧紗櫥里上藥。 碧紗櫥在最里邊,程瑜瑾是未出閣的姑娘,清譽一事不能馬虎,杜若牢牢將房門關了個踏實。連翹輕輕揭開程瑜瑾的衣袖,“呀”了一聲,趕緊又壓住聲音:“姑娘,你手上沒傷……” 杜若聽到連忙趕過來,燭火下程瑜瑾的手臂如瓷器一般,白皙細膩,分毫無損。杜若長出了口氣:“沒事就好,我還以為姑娘當真……” 程瑜瑾示意她們噓聲,眼睛飛快地朝外面掃了一眼,說:“依樣上藥,將我的胳膊密密纏上幾層。出去后,就當什么都沒看到,知道嗎?” “奴婢明白?!?/br> 第14章 避諱 程老侯爺這樣一折騰,頭昏眼花,被人攙扶著休息去了。程元璟送程老侯爺回房,其他人站在正堂里,目送這兩人離開。 等人走后,程元賢憤憤不平地罵了一聲:“一天到晚爹就知道偏心外室子,今日竟然還要打我。呵,幸好我比他大許多,母親當年當機立斷,給我申了世子。要不然,我看我爹那模樣,恨不得把宜春侯府的家業也全給這個jian生子?!?/br> “老大?!背汤戏蛉藝烂C地瞪了他一眼,“小輩還在,你瞧瞧你說的叫什么話?” 奔者為妾,未婚生子是為jian,程元璟生在外面,本來就比不上家里過了明路的庶子,更何況小薛氏未婚生子,孩子六歲時才進了程家的門。程老夫人沒少對小薛氏冷嘲熱諷,不遺余力地在孩子面前辱罵小薛氏。當年小薛氏乃是清貴之女,程老夫人連小薛氏的腳后跟也夠不上,薛家出事后,宜春侯府急著撇清干系,才讓程老夫人撿了便宜。程老夫人對小薛氏扭曲的恨意,慢慢滲透給下一代,教的程元賢堂堂一個世子,張口閉口賤人、jian生子。 方才事變時晚輩就全部站起來了,年紀小的趕緊被乳娘抱走,剩下程瑜墨、徐之羨幾個懂事的,現在也早就被嬤嬤帶到另一間房,避開長輩們說話。程元賢說的這些話,另一間房是聽不到的,但小輩們畢竟還在,程元賢當著未婚侄女、外甥女說這些,委實不成體統。 然而程老夫人也只是隨口罵了一聲,神態并不多在意,看到程老夫人這樣樣子,其他人哪里還敢說話。 程敏在公府接觸到的人物比娘家更高,未出閣時還不覺得,現在再置身娘家,頓時覺得大哥做事也太不靠譜了。她娘也是,一昧護短,從小寵著慣著,什么都是外人帶壞了爺們。搞得她哥三十多歲,一把年紀,連個正經官職都沒有,二哥也被養的唯唯諾諾,本事沒多少,算計家里人倒是一把好手。 程家衰落,已成定局。 然而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回娘家是做客,委實不好說太多,只能兩頭勸道:“娘,大哥,父親他畢竟已經將九郎養了這么多年,他現在年紀大,身體又不好,你們忍忍他便罷了,不要再起沖突。再說,我聽公公說,九郎年紀輕輕就身居四品,前途不可限量。連公公都讓二爺和九郎打好關系,你們怎么能把自家人往外面推呢?” 這一番話說的眾人都沉默,程敏嘆氣,又勸:“娘,大哥,爭一時之氣倒是痛快,可是侯府這么大的家業,以后該怎么辦?你們就是不為自己想,也要為下面的孫兒們想想啊。正好九郎剛調回來,吏部的任書還沒發,你們不妨給九郎找找門路,安插到翰林院里去,日后的回報大著呢?!?/br> 程元賢立刻怪叫著嚷嚷起來:“翰林?就他?” “怎么不行?!背堂舻闪舜蟾缫粯?,簡直恨鐵不成鋼,“你們可別忘了,人家是正經進士出身,前兩次名次一直很好,直到殿試才掉下來的?!?/br> 說起殿試,程家所有人都沉默。別說殿試,他們家連鄉試都沒見識過。正是因為無知,所以才對十六歲中進士毫無概念,能一個勁的作妖。 婆婆和小姑子說話,阮氏不敢插嘴。聽到小姑子讓給程元璟找門路,阮氏急了,她瞥了慶福一眼又一眼,見慶福毫無站出來的跡象,她才忍不住說:“給九爺找門路進翰林院?可是二爺還……” 程敏是徹底沒話說了,行吧,娘家哥哥一個比一個自視高,嫂子還是個拎不清的,她再勸下去,自己一番好心還要被嫂子記恨。程敏不再吃力不討好,而是站起來說:“我是外人,這些話不好多說,娘您好好想想吧。我去看看大姑娘?!?/br> 碧紗櫥里,程瑜瑾一臉虛弱地靠在羅漢床上,看到程敏進來,連忙就要起身見禮:“姑姑?!?/br> “快坐快坐,你身上還有傷呢,講究這些虛禮干什么?!背堂暨B忙攔住程瑜瑾,程瑜瑾卻搖頭,道:“禮不可廢?!?/br> 程敏嘆氣,看著這個孩子規規矩矩行了家禮。她心想,兩個哥哥已經指不上了,他們這輩子也就是那個德行了,然而程家第三代里,哥兒們也沒一個拿得出手。瞧瞧大哥家的程恩寶,都被慶福寵成什么樣,帶出去簡直被人笑話,二房的兩個男孩,也略顯小家子氣。 數來數去,程家最爭氣的竟然是兩個姑娘。大姑娘端方靜美,二姑娘天真可愛,一個受高門婆婆喜歡,一個受郎君喜歡,都是極有前程的。程敏想到這里唏噓,一個家族要靠女子出名,可見這個家族衰落近在咫尺。程家是這樣,她的夫家徐家何嘗不是如此。 程敏嘆了口氣,拉著程瑜瑾坐到身邊,輕聲問:“還疼嗎?我瞧瞧你手上的傷?!?/br> 程瑜瑾心想這可不能給你瞧,她挽起一截衣袖,露出里面慘白的紗布,然后就將袖子放下了:“姑姑,我沒事,你們不用擔心?!?/br> 程敏看到里面密密匝匝的紗布就抽痛,偏偏程瑜瑾一臉輕松地說沒事,避重就輕,怕她擔心。程敏對這個侄女的憐愛幾乎溢出胸腔,她也不拆穿程瑜瑾,握著她的手說道:“女兒家身上不能留疤,我那兒有一瓶上好的舒痕膏,是淑妃娘娘賞下來的,一會我讓人給你送過去。晚上你讓丫鬟拆開紗布,好好涂一遍藥?!?/br> 淑妃娘娘賜的藥?徐家大小姐在宮里做娘娘,這也就是一樣朝中無人,徐家卻比程家有底氣的原因。程瑜瑾心思轉了轉,最后對程敏靦腆一笑:“謝姑姑?!?/br> “傻孩子,一家人,有什么好謝來謝去?!背堂衄F在看著程瑜瑾,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歡??上н@么好的姑娘卻被人退了親,霍家簡直干的不叫人事。程敏內心里惋惜,猛地想起自家那個混不吝來。 然而這種念頭一閃就過去了,兒女婚姻不是小事,程敏也就是想一想,離做決定還遠著呢。程敏握著程瑜瑾的手說:“你安心養傷,不必cao心其他。你規矩好,孝順,樣貌也是我見過數一數二的,人生際遇自有定數,說不定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br> 程瑜瑾知道程敏在寬慰她退婚的事,看這話音,離打動程敏還有一段距離。不過程敏意動了就是好事,程瑜瑾不急不躁,笑著應是:“我明白?!?/br> 程敏又寬慰了一會,無非在勸程老夫人和程元賢有苦衷,讓程瑜瑾不可和長輩離了心這等話。程瑜瑾心里好笑地嗤了一聲,然而表面上還是乖巧應下,一副深以為然、忠貞不二的樣子。 程敏和程瑜瑾說了好一會話,然后讓自己的嬤嬤送程瑜瑾回房。等人走后,她去找徐之羨,發現徐之羨靠在炕桌上看程瑜墨和徐念春跳紅繩,一臉專注,那姿態比看書用心多了。 程敏心里生出nongnong的無力,故意清了清嗓子,問:“你們老祖宗呢?” 程瑜墨收起繩子,說:“祖母剛剛去里面歇著了。祖母說外面起風了,又黑又冷,趕路太折騰了,就讓我們幾個今晚睡在祖母這兒?!?/br> 程敏心想知道外面又黑又冷,那程瑜墨身上還有傷呢,不是一樣走路?這些話她不好說,只能沉著臉道:“既然老祖宗疼你們,那都別玩了,趕緊洗漱,別吵著老祖宗睡覺?!?/br> “是?!背惕つ老麓?,和徐念春手挽手去洗臉了。徐之羨也要跟著去,被程敏一把拉?。骸澳氵@個孩子,剛才你大jiejie出去,你怎么都不去送送?” “???瑾jiejie回去了,什么時候的事???”徐之羨嘀咕,“她在里面上藥,不讓別人去看,墨meimei說瑾jiejie最注重儀態,沒收拾好肯定是不見客的。我還說等她收拾漂亮了,去問問她呢。她怎么就走了?” 程敏瞪了徐之羨一眼,最后忍不住笑了。她這兒子雖然一身脂粉氣,但是為人赤誠,心地是再好不過。如果有一門厲害媳婦看著管著,以后的日子未嘗過不好。 不對,程敏猛地反應過來:“什么瑾jiejie墨meimei,她們倆不是一般大?” 徐之羨撓撓頭:“哎呦,我又忘了?!?/br> 別說徐之羨,程敏也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覺得程瑜瑾是jiejie。程敏推了兒子一把,說:“行了,快去洗漱吧。我要回未出閣時的院子睡,晚上不能看著你們倆。你已經大了,不要和meimei們鬧,明白嗎?” 程敏這話是提點徐之羨和程瑜墨保持距離,都十四歲了,不是小孩子。也不知道徐之羨先明白沒有,一口應下,然而就催著母親離去。 此時程老侯爺的院子里,燈火也明煌煌地燃著。程老侯爺和程元璟對坐在燈下,程老侯爺愧道:“殿下,老臣教子無方,冒犯您了。老身在此請罪?!?/br> 程老侯爺說著就要下跪,程元璟扶住他,說:“無妨,不知者無罪。處在他們的位置上,這樣想很正常?!?/br> 程老侯爺下跪本來就存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程家畢竟對太子有恩,他這樣一下跪,太子怎么能追究。程元璟如程老侯爺的愿,說出原諒的話,然而不知怎么,聽到后程老侯爺的心反而更涼了。 太子殿下對什么都看得清楚,然而就是看得太清了,讓程老侯爺時常覺得,他的這些齷齪心思,在殿下眼里一覽無余。他只是不說而已。 程老侯爺老臉掛不住,可是他行將死去,程家下一輩連個撐門面的都沒有,他現在不算計,等他死了,太子殿下和程家最后一層牽絆也沒了,程家要怎么辦?程老侯爺只能忍著羞愧,繼續說:“今日多對不起殿下,老臣代不孝子向殿下賠罪。殿下,老臣之前疏忽,竟沒注意大姑娘的名字犯了您的忌諱。要不,明日我給大姑娘換名諱?” 程元璟眼前浮起那個丫頭明亮驚人的眼睛,年到十四突然換名字,即便說是為了避諱長輩,外人也免不了揣測。程元璟回過神,垂眸掩去方才的恍惚,說:“無妨?!?/br> “殿下?” “沒必要換了,喊著還挺順口的?!?/br> 程老侯爺沒太明白,但太子發話,他還能和太子對著干?程老侯爺點頭道:“是?!?/br> 從復禮院出來后,程元璟緩步走在漆黑的夜色中。夜風朔朔,干枯的樹杈發出嗚嗚的聲音。程元璟不說話,其他人不敢打擾,沉默地跟在主子背后。過了一會,前頭的主子突然說:“明日取一瓶膏藥來?!?/br> 劉義愣了一下:“殿下,您受傷了?” 程元璟掃了他一眼,劉義想起來太子最煩廢話多,連忙低頭:“諾,奴婢遵命?!?/br> 第15章 教字 第二天,程瑜瑾一大清早去給程老夫人請安。 丫鬟迎她進去,地龍的熱氣撲面而來。丫鬟一邊幫程瑜瑾卸披風,一邊說:“昨天晚上老夫人留徐二爺和幾個姑娘宿在正房,現在還在碧紗櫥里睡著呢。老夫人怕徐二爺受涼,就讓人將地龍燒的熱些。大姑娘剛從外面進來可能不習慣熱,等緩一緩就好了?!?/br> 程瑜瑾點頭:“我明白。除了二表哥還有誰在?碧紗櫥只有一張床,睡得下嗎?” “成哩,二姑娘和四表姑娘在一張床上睡,暖閣的炕床上還能睡一個人。二爺昨天鬧著要去碧紗櫥,被我們笑了一通,在暖閣呢?!?/br> 程瑜瑾了然,表兄表妹共處一室,雖然有程老夫人看著,但也太親密了。她眼睛轉了轉,收回神色,對丫鬟點頭而笑:“有勞jiejie了。祖母起了嗎?” “老夫人已經起了。只不過徐二爺昨天睡得晚,現在還沒起呢?!?/br> 程瑜瑾向前的腳步猛地一停:“二表哥還睡著?” 暖閣是程老夫人臥房隔出來的一個小單間,四周墻壁掏空,冬天時白天黑夜都循環著熱氣,溫暖如春,故稱暖閣。也就是說,程瑜瑾要是進內屋給程老夫人請安,不可避免地,會經過徐之羨所在的暖閣。 如果是程瑜墨,現在一定跑進去了,甚至會用冰冷的手捉弄徐之羨起床。但是程瑜瑾就不,她的做法是停在門外,說:“既然二表哥不方便,那我再等等吧?!?/br> 里面的丫鬟見大姑娘來了,連忙喚徐之羨起床。徐之羨本來不想醒,迷迷糊糊中聽丫鬟說“大姑娘在外面呢”,徐之羨嚇得一個鯉魚打挺爬起來,從床邊抓起長袍就往身上套。 徐之羨向來大大咧咧,不拘小節,但不知道為什么,在程瑜瑾面前他總是十分規矩,衣著打扮一定要體面。如果衣衫不整地被程瑜瑾看見,這像什么樣子。 徐之羨打點妥當了,才肯捏捏扭扭出來給程瑜瑾問好:“瑾jiejie……呃,表妹好?!?/br> 丫鬟們看到這一幕都笑了,打趣道:“二爺,明明大姑娘才是姑娘家,為什么你倒紅著臉,像頭一次上花轎的大閨女?!?/br> 徐之羨被說的臉紅,他看到程瑜瑾也抿著嘴笑了,不知道為什么渾身發臊,蹭的一聲竄出去了:“我去外面冷冷臉,你們先進去給老祖宗請安吧?!?/br> 外面的動靜早就傳到程老夫人這里了,她從小房子一樣的拔步床里出來,程瑜瑾看到,連忙去扶程老夫人。 丫鬟早就準備好水,程瑜瑾伸手探了探,水溫適宜,可見是一直溫在灶上的。程瑜瑾給程老夫人遞帕子,時不時做些輕便又顯眼的活,伺候著程老夫人洗漱。 程老夫人陪嫁的張嬤嬤稱贊:“大姑娘真是孝順,其他人家過門十來年的媳婦,都比不上大姑娘細致貼心呢?!?/br> 程瑜瑾笑:“伺候長輩,是我的福分?!?/br> 張嬤嬤聽到程瑜瑾的話笑的越發燦爛,她心想,碧紗櫥里還睡著兩位姑娘呢,同一間正房,就隔了三四個屋子的步程,也不見那兩位來伺候老夫人起身,可見是完全沒有意識到。別說姑娘們,就是程老夫人的大小兩個兒媳,現在也還沒到呢。 人和人真是一比就分高下。 昨天夜里程瑜墨睡在老夫人這里,阮氏一大早緊趕慢趕追過來,想看看女兒怎么樣。沒想到一進門,就見程瑜瑾已經在了,看那架勢,似乎已經守了很久。 阮氏的表情頓時就有些不對勁。 程老夫人睨了阮氏一眼,冷淡道:“來了?!?/br> 阮氏臉上非常過不去,最怕人比人,她一個媳婦竟然還比不過孫女?阮氏也顧不得去西面的碧紗櫥看女兒了,連忙挽了袖子擠上來,伺候程老夫人洗漱。 地方只有這么大,阮氏擠過來,許多人都被擋住,程瑜瑾適時地后退一步,將空間讓給阮氏。 落在外人眼里,張嬤嬤又暗暗贊一聲大氣。 程瑜瑾看著阮氏手忙腳亂地給程老夫人擰帕子、端漱口水,她畢竟不如做慣了的丫鬟,水一會冷一會熱,被程老夫人數落了好幾次。周圍還圍著這么多丫鬟呢,程老夫人不高興,阮氏臉上也不好看。 程瑜瑾在心里暗暗搖頭,真是糊涂,伺候長輩為的是一個“孝”名,還當真要去做端茶送水的活不成?說白了就是一場作秀,表現的成分,要遠遠大于實用的成分。 所以程瑜瑾就從來不去干擰帕子、捧痰盂這種事,又臟又累,誰愛做誰做。程瑜瑾只會等丫鬟將帕子擰好了,自然而然地伸手接過,遞給程老夫人,之后的活自有丫鬟代勞。這樣一來,程瑜瑾什么都沒做,看起來卻十分重要,不可或缺。 像阮氏這種親自挽袖子上陣的,就太實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