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你前幾日都沒回家?” “我一直宿在外頭,這次見著他定又要被他提耳朵罵了?!蓖蹩堤┯行┠璋?。 燭芳隨著他一起沉思。她想王康泰這么憨,她騙騙他使個隱身術法帶他進去也不是什么難事。 可還不待她開口誆騙,王康泰已然下定決心:“罷了,他罵便罵吧,反正這案子我是一定要查下去的!” 燭芳贊賞地點點頭,靜了小半會兒又問,“可是,你為什么不動呀?” 王康泰雙臂環抱胸前,靠在身后青石墻上,朝她嘿嘿一笑,“嗨,這不是覺得氣勢不夠嘛?還是在這兒把劉公子等來了再去見我爹?!?/br> 燭芳:似乎有那么點道理。 兩個人對于把劉介當做主心骨這件事毫無察覺,百無聊賴地里東拉西扯地聊了許久天,主心骨的身影才姍姍來遲地出現在小巷盡頭。 “劉公子!”王康泰見人一下子來了精神。 劉介一身行頭十分素簡,身形頎長清瘦,步履徐徐,容止無端地高雅。他對于兩個人扒墻上等待的舉動不予疑問,走近只道一聲,“走吧?!?/br> 三人一行于是走盡巷道、穿過人群往來的大街、很有氣勢地越過縣衙兩頂大鼓,朝正堂而去。 縣衙正堂一塊“正大光明”的牌匾高高懸著,身著官服頭戴烏紗帽的縣官坐在高堂主位上,正側耳聽著旁近文士的例報。 堂外值的守衙役見得來人中氣十足地喝了一聲問好,“小公子!” 這一喝喝得王康泰縮了縮脖子、縣官也打斷文士講話投來目光。 王康泰在縣官投來的灼灼注視下氣昂昂地抬起頭顱。 “噗通?!眳s是雙膝落地,哀嚎一聲—— “爹!” 縣官從鼻孔里嘲出一聲冷哼,將袖擺一甩走下高堂,站到王康泰面前,也不扶他起身,只拿腔捏調地道,“有出息啊?!?/br> “爹,是您教導孩兒路見不平需拔刀相助,愛民如愛子的?!蓖蹩堤┕蛑锨皟刹?,雙手抱住縣官大腿,一副慘兮兮的模樣,“那燕家老伯如今孤苦伶仃的,不還他公道,孩兒實在良心難安哪!” 縣官沒理他,把腿從他手里拔.出來,輕輕將他踹到一邊,目光投向他身后的燭芳與劉介,打量好一會最后視線定定落在劉介上頭,“你是那戲子?” 劉介笑答,“是?!?/br> “姓劉?” “草姓劉,不敢有辱皇姓?!?/br> “哼?!笨h官負著手,看大喇喇坐在地上的王康泰一眼,“這逆子忽然來縣衙定是你吹的風?!?/br> “這是計策,我們來這有正事的,我們要查那李家做善事的記錄!”王康泰糾正道。 “查燕采芝的案子與李家善事有何干系?”縣官不信。 王康泰挑起眉毛正得意地想開口,劉介已經搶先作一揖道,“如今毫無頭緒,不如先知己知彼。還望縣爺行個方便?!毖粤T風輕云淡地瞥王康泰一眼,直瞥得后者后脊發涼再不敢亂言。 燭芳也跟著瞪王康泰。如今尚未明確縣官的立場,更不知縣衙有無李家眼線,他們先前在李府分析的一切東西都不能暴露出來。 好在王康泰算是慢反應地明白過來,徹底噤聲了。 縣官久久地審視著幾個人,忽地嘆口氣,“四年前燕家郎中幾番擊鼓鳴冤,本官也曾想過辦這個案子,可李家師家同時施壓,為了戴穩這頂烏紗帽本官昧著良心沒管?!彼挼酱颂幧灶D,看向王康泰,“卻不曾想,四年后竟會有人將這樁舊案給重新搬上臺面,那人還是我兒子!” 王康泰巴巴地和他老爹對望,再度跪直身體,“爹,自小您就教孩兒要正直仁義,如今孩兒也是這么做的,還望爹能準許孩兒一查李府善行的記錄!” 縣官閉眼揉揉眉心,罵道,“我能不準你查么?如今你在黃槐村那樁事已經傳得滿城皆知,請一個戲子做參謀的事也鬧得風風火火,你可知你如今是站在風口浪尖???” 王康泰垂著大腦袋聽訓。 “你半路不查了,那別人會說我王家父子倆都是縮頭烏龜;你若查到最后沒查出個結果,旁人又會說你王康泰沒本事,屆時我給你鋪好的所有路都會毀于一旦!” “我一定能查出真相的!”王康泰目光投向劉介滿是亮光,“劉公子很厲害,有他幫忙我一定可以的!” “你……哎!”王縣官手指指到一半狠狠嘆口氣,背過身朝一直杵在一旁的文士抬抬下巴,“把劉公子和那小姑娘帶去閣庫?!?/br> 文士躬身應是。 燭芳便隨著劉介和那文士一路行去。 后頭王康泰還在大吼大叫,“爹,爹,那我呢?” 燭芳聽到縣官冷笑一聲,“哼,你六日不歸家,不受老子一頓家法還想去作甚?” 縣衙閣庫里排排木架上盡是文書。文士給燭芳兩個人告知了李府記錄所在的木架后便拎著鑰匙離開。 閣庫大門被“吱呀”一聲合上,偌大的空間內霎時只剩下從百葉窗外透進來的光線,顯得有些昏暗。 燭芳沒看劉介,她想找出記錄辦正事,卻在邁出一只腳后被叫住,“怎么會想到要來查案子?” 聲音溫溫潤潤地,如初見時一樣好聽。 “不是因為你?!彼椭劬醋约耗_尖,“是我最先壞了那神棍的事,何況我一時間沒有別的事做,能還燕老伯伯一個公道也挺好?!币活D,又道,“你若是不想看見我,那我就不與你們一道查了?!?/br> 劉介慢慢走到她跟前,燭芳垂下的視線能瞧見他一雙黑靴的鞋尖兒。 “并非這樣?!彼Z氣里帶點令人難懂的深意,“只是有很多事情燭芳都不知道,也不明白?!?/br> 燭芳抬眼與他對視,“什么事情?” “燭芳若是知道,便會討厭我的事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