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而他也確實是這樣做的,“若我說,我是呢?” 溫疑那番客套話其實也是信手拈來,以至于她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在說什么,只是聽著云端這般的回復,她便又懵了,“是……什么?” “我說,若我偏偏就是一個,挾恩圖報的人呢?”云端揣著手,好整以暇的望著她,語氣竟是狹促。 你就是個牲口! 溫疑表情呆滯的想。 面前的女人面容有些蒼白,瘦得厲害了些,不過依稀可以瞧出,容貌氣色全盛時,應該是個美人胚子。據說她已經嫁過人了,年紀也不小了,可云端看著她這幅樣子,還是覺得她還稚嫩的模樣。 溫疑暗自生了會兒氣,便又想開了,何必和傻子一般見識,“門主可真不講道理,但我又沒簽你家賣身契,你又有什么道理來留我,就此別過?!?/br> 在您媽的見了,王八羔子! 說完,溫疑就去拉自己的包袱。一拉,沒拉動,溫疑怒而回頭,云端的一只大手赫然正按在她的包袱上。 “放手!” “我不放?!痹贫瞬灰樍?。 “……云門主,你到底想怎樣?”溫疑突然喪氣。 她想離開安康,主要就是想再也不要和這些個人有交集的,這些個人首當其沖就是陸凜,其次便是云端。 但這短短兩日,她便又將這兩人遇了個遍,著實讓她有些難受。 見面前的小女人突然一副焉巴了的模樣,云端莫名感覺有些心虛——難道欺負得太過了? 云端想了想,記起了那個商隊,當時趙明夷也是跟在商隊里的,這么想來,她應該也是要往南面去的,這樣一想,他倒也不算坑她。 “咳,沒,我就是想問,你不是想去南方嗎?那邊……最近不太太平?!痹贫嗽囂降拈_口。 溫疑一直呆在輪回山莊的后院兒里,已經三年不問外事了,倒是真的不知道外面實事是怎樣。而趙沛兒也是個大咧的,兩人碰頭以后,溫疑沒來得及規劃未來,趙沛兒也就沒去想,反正一切讓明夷決定就好了。 故此,溫疑初聽聞這個說法,除了懵以外,還有些難以置信。她感覺是云端這廝兒誆她的。 “有什么不太平?” 云端想了想,便把知道的告訴了她。 洪水,饑荒,瘟疫…… 這是任誰聽了,都心顫的災難。 “就是這樣,你若是沒什么特別的必要的話,我還是建議你別去了?!痹贫俗焐险f著勸誡的話,心里的算盤卻是撥得正響。 這般說辭,自然不是真的為了打斷溫疑去南方的念頭,而是想證明他不是個強人所難的人。 溫疑還在猶疑,云端又緊接著搬出了自己的大招:“而且那商隊行得快,你怕是跟不上了,要不然,你還可以去找他們求證一下?!?/br> 溫疑倒是沒有非要跟著商隊的想法,她本就是沒有目的地的。只是經過云端這樣一提醒,她才想起一個可能來——趙沛兒會不會以為她還在商隊里,所以追著商隊去了? 那她是追上了,還是沒追上?沒追上的話,估計是認死理繼續追去了,若是追上了,得知她已經離了商隊,又該往何處尋她?還有,那商隊的人,能給她準確的信息嗎?信息錯誤怎么辦? 溫疑現在腦子一團亂麻,她本以為只是短暫的分開,沒想到,竟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分離。 云端也不打擾她,讓她安靜的想。 果不其然,過了一會兒,溫疑抬起頭,“我要去南方的,我還有朋友在等我?!?/br> 云端愣了愣,這次不是裝的。 他自然是不知道溫疑還有朋友在等她消息的,他當時只瞧見馬車里只有她一人,便理所當然的當她是獨身上路,想著姑娘家的,一個人上路也蠻慘的,自己就算半強迫般的帶人走了,也只是出于一時好玩,想著過兩天路上安全些了,再給送走就行的。 云端這才發覺自己的冒失,要是有人在等這姑娘,而又因為自己的原因耽誤了他們相見,或者牽扯更大的過失,那就是罪過了。 第7章 孽緣 被云端成功說服后,溫疑又在青羽門多住了兩天。 兩天后,溫疑在出發的隊伍中,見到笑意盈盈的陸凜時,陷入了迷茫。 這是什么命中注定的孽緣? “趙姑娘,晨好?!?/br> 昔日夫妻,今日重逢,他叫自己趙姑娘? 雖然早就知道這兩人竟是真的不識自己面目,但每次被這兩位故人稱呼為‘趙姑娘’,她都感覺有些心驚膽戰。 有時候,撒了一個慌,就要用無數個慌去圓。溫疑覺得,自己犯的最大的錯誤,就是在見到云端時,心中慌亂編了個假身份。 那種情況下,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豈不是兩邊都尷尬?她當時真的以為,自己只需要糊弄他一時就可以的,之后兩人就能橋歸橋路歸路了,卻沒想到,他們的羈絆如此之深,還在不知不覺之下,把另一個給絆上了。 她現在面臨的,就是對陸凜圓謊。 “聽說趙姑娘喪偶?”陸凜瞇了瞇眼,讓他俊朗的面容顯得一些邪肆。 溫疑心想,你自己健不健在,你心里沒數嗎? “是的,我夫君……去世了?!蹦阍谖倚睦锶ナ懒?,墳頭草都兩米高了。 “節哀?!标憚C目錄悲傷。 溫疑卻只想翻白眼,這算什么?自己吊唁自己? 溫疑沒有回話,她只是不知道說什么,總不能說,她沒啥哀傷的,反正‘亡夫’就是你吧。 陸凜見她沒有回話,也只當她是傷心所致,不愿提及,便體貼的轉移了話題,“不知道,趙姑娘,還有沒有再嫁的想法?” 陸凜昨晚被云端一通打趣,面子上難免有些過不去,只是后來心中一分析,便覺得云端的態度有貓膩。 雖然他極力否認自己在金屋藏嬌,但陸凜還是敏感的嗅到了一絲不同的氣味——自己這好友,好像確實很在意這個姓趙的姑娘。 不得了,萬年鐵樹要開花嗎? 抱著幾分看熱鬧的心態,和對自己兄弟感情狀態的關注,陸凜逮著人,便問出了這個問題。 彼時,云端正在準備著路上要用的物資,并沒有注意這邊的談話。 陸凜的問題問出來后,溫疑是實在沒忍住,面部的肌rou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當然是要再嫁的,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br> 陸凜倒沒覺得這句話用得有什么不妥,他只當是這位趙姑娘的夫君撒手人寰,把她獨留人世,所以她才有了這般感嘆。 得到了確切的答案之后,陸凜又點點頭,試探的問了一句,“你看……云門主如何?” 他已經感受到了云端對待這個趙姑娘的不同,現在嘛,自然是再了解一下趙姑娘對云端是個什么態度了,說不定,還真能成就一番好事呢。 溫疑皺了皺眉,然后眼神怪異的看了陸凜一眼。 雖然他們現在的關系,已經是前夫前妻的關系了,但這么著急著把前妻推銷給自己的兄弟?這是他綠了,還是她綠了? 陸凜沒有在意溫疑古怪的表情,而是又問了一遍,“你覺得云端怎么樣???” 溫疑回過神來,認真想了想,回答道:“自大,傲慢,不是良配?!?/br> 這廝三番五次強行更改她的計劃,可不就是自大又傲慢嗎? 陸凜聽聞她這樣評價自己的好友,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便是一陣朗笑。 有趣,果然有趣??磥砗糜训牡谝淮未盒拿葎?,怕是要碰壁了。 陸凜的大笑聲引來了云端,只聽他好奇的問道:“你們在說什么?你又在笑什么?” 陸凜與溫疑相識一眼,都沒有說真話。 “沒事,聊了聊天氣?!标憚C這樣回到。 云端心生疑惑,聊天氣能聊得這么開心?這兩人有貓膩…… 再結合剛剛那兩人默契的眼神,云端懷疑這兩人有私情。 三人但笑不語,心中各有各的想法。 “門主,都準備好了,咱們出發吧?!币粋€小童跑了過來,打斷了這種有些奇異的氛圍。 一樣是一只車隊,是云端特意為難民們準備的一點兒物資,雖然不能真正使他們脫離災難,但到底還算是一片心意。 這樣讓溫疑對云端的態度,又稍微緩和了些,于是在云端再一次懇求溫疑下廚的時候,溫疑只是稍有猶豫,便答應了。 罷了,人總是要往前走的,老是死死的揪住過往不放,又有什么意思呢?雖然那些技藝都是因為想要討好云端才學的,但那畢竟已經是自己的東西了,那些技藝,成就了更優秀的她,她該滿足,而不是心有怨恨的。 云端車隊的用具則更是齊全,甚至因為云端近日來飲食不善,車隊的隨從還準備了各種各樣的食材和調料,只為了能使云端多少吃一些。 溫疑在和原本掌廚的大娘聊了會兒天后,便知道云端是厭惡rou類,雖然沒搞清楚為什么,但溫疑還是打算為他做一頓全素宴。 云端本來是有些嫌棄的,他吃草都快吃吐了,嘴里淡的出鳥,可是讓他吃rou,他又無法接受。最后一番權衡之下,還是接受了溫疑的全素宴。 素食的準備,也是有很多講究的,因為云端不想吃葷菜,又不想吃素菜,溫疑便用心把素菜做出葷菜的口感,然后告知云端,這只是素菜,如此他的排斥不那么大了,吃得倒也美滿。 又能正常吃飯進食以后,云端的氣色一日日的好了起來,看待溫疑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件大寶貝。圍觀了全程的陸凜心中冷笑,一個就愿意吃對方做的菜,一個還真跟照顧病患似的每天變著花樣的做菜,偏偏還嘴硬不承認互相之間有情愫,以為他是什么都不懂的毛頭小子嗎?他好歹還有過一任妻子呢。 陸凜對兩人天天眉來眼去的十分不滿。 不過這種不滿只持續了兩天,在第三天,他因為好奇,嘗了溫疑做的菜后,便把對溫疑的不滿,全部轉嫁到了云端身上。 真香。 而所謂‘吃人的嘴短’,僅僅三天時間,陸凜看待溫疑的眼光,也上升到了看大寶貝的地步,連帶的稱呼都從‘趙小姐’、‘趙姑娘’,變成‘明夷姑娘’、‘明夷’。 “明夷真是秀外慧中,也不知道將來誰有這福氣能娶你為妻,我看吶,那絕對是燒了高香才有的福分?!标憚C吃了溫疑給病號準備的飯,想著以后都繼續蹭飯,又不好意思直說,便打算迂回著來,先說點兒好話,夸夸人家,等人家高興了,再提蹭飯的事兒。 陸凜瞇著眼睛,想得倒是很美好,只不過這馬屁麻溜兒的就拍在了馬腿上。 溫疑嘴角抽搐的回道:“是挺燒高香的,不過對方自個兒又給滅了?!?/br> 陸凜自然是能聽出這話的言外之意的,只是他只當溫疑在埋汰她那短命的夫君。 溫疑在最開始還有些忐忑,害怕被他們拆穿身份,然后將自己攆出去,不過后來發現他們確實是一點兒都不認識自己,溫疑的心態就慢慢發生了變化。 就算被拆穿了又怎樣?大不了再一次撕破臉皮就是,以后老死不相往來。 再說,她本來也沒想跟他們再有交集的,是他們自己硬湊上來的。 想開以后,溫疑便自在了許多,更加坦然了些,只把自己當做‘趙明夷,其他的破事兒她都不去想。 青羽門的車隊各方面的素質都要比商隊的高不少,因此這般晃晃悠悠的走了七八日,也算進入了南方的地界。到了這邊,溫疑就明顯感覺天氣暖和了許多,空氣也濕潤些。 有些初來乍到的北方人,或許會很難適應南方的天氣,容易出現水土不服等癥狀,然后溫疑卻沒有,她喜歡南方,喜歡這種時時刻刻都沐浴在暖陽里的感覺。 之前溫疑臉色一直不太好,身體也十分孱弱,陸凜云端兩人也只當他是新喪難過,才傷了身子,不過看著她這幾日氣色逐漸好了起來,心中也由衷感到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