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你比他天生麗質!說真的,急事,你現在立刻馬上穿衣服下樓,我開了你的車,就在門口?!?/br> “好吧,真拿你沒辦法?!?/br> 掛斷電話,蕭肅二話不說掉頭回家,如果方卉澤在湖濱東路,那還有時間轉圜,只要接到蕭然,從西門出去,就可以避開他。 但愿他乖乖在原地等! 車子繞過第一個轉彎,蕭肅腦中忽地閃過那么一絲直覺,猶豫了下,把車停了下來。 一分鐘后他重新上車,往家里開去。 刺耳的引擎聲突然傳來,蕭肅猛踩剎車,差點一頭撞在斜側方橫插過來的另一輛車頭上,安全帶勒得鎖骨一痛。 等看清車頭的牌照,心里立刻咯噔一下——方卉澤?! 他不是說車拋錨了,在湖濱東路等嗎?為什么會從西面沖過來? 他知道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 蕭肅手抖得不行,開安全帶,摁了幾下都沒打開。那頭方卉澤已經下車了,左手按在他車窗上,仍舊像平時一樣微笑著,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冷。 “不是說來接我么?怎么往回開了?” 蕭肅不著痕跡地吸了口氣,說:“不是說車壞了么?怎么又好了?” “沒好,時好時壞的?!狈交軡衫@過車頭,打開車門上了副駕位,說,“破車,先撂這兒吧,不管了,走,回家?!?/br> 蕭肅一顆心砰砰跳個不停,飛快思索著脫身的辦法。 “走啊,愣著干什么?”方卉澤替他掛好檔,順手將他的手機拿過來,放在自己右側的置物格里,“我還趕時間呢,得在文森醒來之前回去?!?/br> 蕭肅干澀地咽了口唾沫,踩油門,打方向,往家里開去。 不過片刻便到家了,蕭然已經下樓,拎著手袋在門口等他:“到底干嘛呀哥?好好的非把我從床上拽起來,我休個假容易嗎我?” 方卉澤扭頭看蕭肅,臉上仍舊微笑著:“不是說去學校開會么?怎么還要帶然然一起?你們到底去干嘛???” “呃,小舅你回來了?文森怎么樣?不要緊吧?”蕭然俯身問他,“我早上還跟我哥說,要不要去看望一下他呢?!?/br> “改天吧,他剛退燒,在睡覺?!狈交軡烧f,又問蕭肅:“還要帶然然出去嗎?” 一切仿佛還像平時一樣,和諧安穩,親密無間,但蕭肅強烈地感覺到,方卉澤已經知道了,他趕在這個時候回來,是來找自己要那些東西的。 他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他不想動蕭然,但前提是自己配合……蕭肅吸氣,說:“然然,你開媽那輛車去loft找吳星宇,跟他一起等我會兒,稍后我們一起去辦點事?!?/br> “別那么麻煩了?!狈交軡蓞s打斷了他,對蕭然說,“然然你回房化個妝吧,一個女孩子邋里邋遢的不像話,我跟你哥說點事,一會兒我送你去?!?/br> 蕭然不明就里,說:“好呀?!鞭D身便回去了。 大門關閉,蕭然的背影消失,方卉澤臉上的笑也慢慢消失了,沉沉問:“東西呢?” 蕭肅心下一涼,但又像是什么東西落了地,反而踏實下來:“什么東西?” 方卉澤冷冷看了他兩秒,拿著他的手機下了車,在后座和后備箱里找了一圈,回到前車窗邊:“你藏哪兒了?” 蕭肅不語,他又問:“你沒帶出來?” 蕭肅淡淡道:“我不知道你說什么?!?/br> 方卉澤重重拉開車門:“下車?!?/br> 蕭肅依言下車,方卉澤一把握住他上臂:“進去?!?/br> 兩人進了家門,家里靜悄悄的,劉阿姨還沒回來,蕭然回房睡覺了。方卉澤拽著蕭肅一路上樓,打開他的房門,將他推進去:“東西呢?” 蕭肅踉蹌了一下,慢慢將大衣脫下來搭在椅背上,說:“我不知道你說什么?!?/br> “別逼我,阿肅?!狈交軡啥⒅?,眼神是從未見過的冷冽,“你知道我在說什么——那個匣子呢?” 他果然知道了,可是為什么?他是怎么知道的?蕭肅心中驚濤駭浪一般,臉上仍舊平淡無波:“什么匣子?” “那個黃楊木匣子?!狈交軡梢蛔忠痪涞卣f,“別繞圈子了,阿肅,我在我房間裝了監控,你怎么進去,怎么取了那個匣子,怎么離開,我看的一清二楚?!?/br> 蕭肅恍然大悟,難以置信地問:“你竟然給自己的房間裝了監控?” “從你那天莫名其妙進去以后,我就裝了。像我這樣的人,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不尋常的細節?!狈交軡商谷徽f,“實話告訴你,我連這個小區所有的天眼監控都調取了,你剛才從家里出來,接完電話又掉頭,我都看見了?!?/br> 頓了下,他說:“我說過的,你跑不了。阿肅,把東西給我,我保證不傷害你,不傷害然然?!?/br> “那我媽呢?”蕭肅冷冷笑了一下,說,“要我給你,行啊,阿澤,你現在讓我媽醒來,我馬上如你所愿?!?/br> 方卉澤眼中掠過一絲痛楚,喉結難以抑制地滑動了一下,說:“阿肅,別逼我,我這輩子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你?!?/br> 蕭肅笑了,也許太過憤怒,反而鎮定下來:“你覺得我稀罕嗎?” 方卉澤呼吸一窒,蕭肅微笑道:“阿澤,你還不了解我嗎?即使此刻,這一秒,我立刻要死,我也絕對不會害怕!十幾年了,我每時每刻都準備著死去,我連自己的葬禮都夢見過無數次,你覺得我還在乎你這點威脅嗎?” 聽到一個“死”字,方卉澤臉色大變,胸口劇烈起伏了一下,說:“好!” 他轉身反鎖房門,脫下大衣丟在床上,開始在衣柜、床下、抽屜……各種地方翻找,甚至連空調孔都找了一遍。 蕭肅靜靜看著他亂翻,慢慢扶著椅背坐了下來。方卉澤什么都沒找到,不知道是失望還是累的,臉色極為蒼白,幾乎帶著點青氣:“阿肅,你把它放哪兒了?” 蕭肅緘默不言,方卉澤雙手抓著他的肩膀,強迫他面對自己:“說話!” 蕭肅道:“我說過,你讓我媽醒過來,我就給你?!?/br> 沉默,兩人鋒利地對視著,二十多年來那些親密無間,那些肝膽相照,慢慢如同烈日下的水滴般干涸、消失、蒸發,無影無蹤。 “別逼我!”方卉澤抓著蕭肅的肩膀狠狠晃了一下,轉身往門口走去。 蕭肅倏然起身,右臂從身后勾住他脖子,左臂繞過右手腕一橫,扳住他后腦,一個十字鎖將他牢牢扣?。骸澳愀覄邮捜灰桓割^!” 方卉澤猝不及防被他卡得差點背過氣去,雙手抓著他的胳膊拼命想要拽開。蕭肅牙關緊咬,雙臂死死鎖定他的脖子,用盡全力耗干他胸腔中的每一絲空氣。 堅持,再堅持……只要那么幾秒,或者幾十秒,他就會因為窒息而昏迷過去……蕭肅在心里急促地默念著。 這是唯一的機會,從方卉澤上車的那一刻,蕭肅就猜到自己可能要打一場硬仗。但他知道以自己的體力根本干不過方卉澤,一旦進了家門,方卉澤必然會想各種辦法威脅他,跟他要那個匣子。 他不怕威脅,不怕死,但他怕方卉澤對蕭然動手。 所以他一直在等一個機會,等一個一擊即中的機會。 即使失手殺了方卉澤,也在所不惜! 我們地獄見! 第97章 s2 一秒、兩秒、三秒…… 蕭肅用盡全身的力氣堅持著, 但方卉澤比他想象的更強壯, 更堅韌。慢慢地, 他的雙臂失去知覺, 手指慢慢松開。方卉澤抓著他的胳膊, 一點點解開了他的十字鎖。 蕭肅甚至聽見自己的骨頭正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 功虧一簣! 方卉澤一個肘擊撞在他腹部,蕭肅眼前一黑,一個倒仰摔倒在地,后腦撞在床腳上,半天沒能爬起來。 方卉澤也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捂著脖子溺水一般拼命呼吸,眼睛死死盯著蕭肅。良久,他緩過一口氣來, 爬過來抓住蕭肅的胳膊:“你怎么了?傷哪兒了?” 蕭肅胃里翻涌著,但沒什么東西, 吐不出來, 趁他接近自己的機會絞住他雙腿就地一滾,將他撂倒在地,撲過去壓住。 然而方卉澤力氣太大了,蕭肅根本控制不住他, 很快便被他一翻身壓在下面, 反剪住了雙手。 “你瘋了!”方卉澤死死壓著他,額頭青筋暴跳,“你這點兒力氣, 你以為你能把我怎么樣?” 蕭肅劇烈喘息,眼鏡掉了,雙眼因為憤怒而瞪得通紅,有一種前所未見的凌厲的殺氣:“我能把你怎么樣?你以為就你敢殺人嗎?” “殺人?你想殺了我?你以為你能殺得了我?”方卉澤被他差點勒死,怒氣沖頭,用力拗他的手臂,“你殺??!你來殺??!” 蕭肅雙肩幾乎脫臼,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下來,眼睛蒙著一層霧氣,嘴角卻抿得死緊,片刻之后,一絲血線從他嘴角滑了下來。 方卉澤被那刺目的紅色驚醒,愣了一下松開手:“阿肅,阿肅你怎么了?” 蕭肅脫力地趴在地毯上,嗆了一下,吐出一口血來。方卉澤將他側過身,掐著他的下巴讓他把嘴里的血吐干凈了,掀起他的襯衫,發現肋骨下方一片烏青,大約是剛才被自己那一下肘擊撞破了胃部的血管。 他原本就腸胃不好,有一陣抑郁癥吃過好久的鹽酸帕羅西汀,導致嚴重的胃潰瘍,特別容易胃出血。 “阿肅?阿肅你醒醒,不要睡!”方卉澤用拇指擦去他嘴角的血跡,拍拍他的臉,見他雙目渙散,眼角帶淚,不由得暗暗心驚,起身去柜子里找藥。 蕭肅其實不大感覺得到痛,只是暈得厲害,眼前一陣黑一陣白的,恍惚間感覺方卉澤站了起來,以為他要出去找蕭然,連忙掙扎著爬起來,抱住他的腳踝再次將他絆倒在地。 方卉澤輕輕一下便掙脫了他,一腳踹在他肩上。蕭肅悶哼一聲,死咬著牙,兩手拽著他褲腳不放:“你、你敢動她一下,我……” 話音未落,敲門聲忽然響起,蕭然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哥?哥你在干嘛???七里咣當的……小舅呢?你們不會打起來了吧?” 蕭肅猛地睜大眼睛,正要喊,方卉澤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蕭肅拼命掙了一下,沒掙開,張嘴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血順著方卉澤的掌緣滴下來,他“咝”地吸了口氣,用膝蓋頂著蕭肅的脊背壓緊,解下領帶綁住他的嘴巴,揚聲道:“我不小心把杯子打了,沒事沒事,你先回房等我,一會兒弄完了我再去叫你?!?/br> “小舅?”蕭然敲敲門,“你們干嘛呢?多大人了還跟小時候似的,動不動團在一塊兒?!?/br> “都說沒事了?!?/br> 蕭然“哦”了一聲,說:“那你開下門,我要借大王用用,昨天跟閨蜜說好要給她直播大王吃菜,她在線等呢?!?/br> 方卉澤皺眉,猶豫了一下,說:“等等?!?/br> 蕭肅還在掙扎,方卉澤從床尾凳上摸到條皮帶,將他的雙手捆了起來,攔腰一抱弄進浴室,整個人往浴缸里一丟。 “別出聲,否則我不知道我會干出什么事,嗯?”方卉澤嚴厲地警告了一句,按著他胸口將他推進浴缸里,刷一聲拉上浴簾,打開花灑。 嘈雜的水聲立刻蓋住了蕭肅掙扎的聲音,方卉澤出去給蕭然開了門:“去拿吧,你們這什么怪癖啊,大王吃菜有什么可直播的?” “哎呀女人之間的姬情你不懂了……我哥呢?”蕭然左看右看,走到窗前去抱玻璃缸,“在洗澡嗎?這都快中午了洗什么澡?” “剛才我把杯子打了,咖啡潑了他一身?!狈交軡扇魺o其事地說,“他就是窮講究,潔癖?!?/br> “沒有吧,他那么懶怎么可能潔癖?!笔捜秽絿伭艘痪?,抱著大王走了。 方卉澤“咔噠”一聲反鎖房門,回到浴室,只見蕭肅安靜地靠在浴缸里,沒有掙扎,也沒有發聲,就這么冷冷地看著他。 花灑嘩嘩響著,浴缸里已經積了淺淺一層水,蕭肅的白襯衫完全濕透了,半透明地貼在身上,透出里面背心的白邊。 方卉澤很久沒有這么仔細地看過他,看過他的身體。蕭肅瘦得令人心驚,平時穿著衣服看不大出來,但其實已經幾乎沒有什么肌rou了,明明是成年男人的身架,卻纖細得仿佛少年人一般,鎖骨連著肩胛,勾勒出讓人心痛的曲線。 水珠紛紛落在他頭上,短發濕透了貼在額頭鬢角,他的臉也瘦得厲害,只是因為骨相長得太好,所以并不像尋常人那么形銷骨立的,反而顯得棱角分明,英氣逼人。 恍惚間,方卉澤仿佛回到了十幾年前,那個深夜他忽然驚醒過來,鬼使神差地走進蕭肅的房間,結果看見他躺在浴缸里,整缸水都被他的血染成了淺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