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魏三郎并不介意,反而哈哈大笑。 秦茉像是剛剛反應過來似的,訥訥地問:“三郎,我……真的有了身孕?” “醫官大人醫術這么好,必定不會看錯?!蔽喝蛇B連點頭。 秦茉眨了眨眼,輕輕地將手放在肚子上,小心地摸了摸,向來張揚的臉上難得露出幾分柔情。 突如其來的好消息沖淡了方才的壓抑,在場諸人皆是松了口氣。 秦修的視線往秦莞身上轉了一圈,打趣道:“你也要抓緊了,別再讓二meimei、四meimei趕在你前頭?!?/br> 秦莞面上一紅,拿帕子丟他,“這是你一個當哥哥的該說的話嗎?” 秦修接住帕子,轉手扔到梁楨那邊,“就因為是親哥哥,才替你著急?!?/br> 秦莞假裝生氣,扭過臉不理他,眼睛卻不由地看向“梁大將軍”,緊接著又忍不住鄙視自己。 ——想什么呢!別說自己和大將軍不是真夫妻,就算是,將軍也“不行”??! 雖然理智上非常清醒,秦莞心里還是有那么一丟丟不知從何而來的小失落。 秦耀看向梁楨,眼神有點兇,意思大概是:趕緊著! 梁楨對上他的視線,有些無奈:我倒是想呢! 兩個人對視了片刻,又同時錯開視線,彼此嫌棄。 *** 秦茉和魏三郎住進了定遠侯府,除了一方居的飛花榭外,秦莞又把主屋讓了出來。 如今侯府由紀氏掌管家事,知道秦茉有了身孕她既高興又忐忑,恨不得把所有好東西都堆到她面前,生怕她在娘家有什么閃失。 至于永安伯那邊,他腦子還算清醒,到底沒敢告到官家跟前。 主動出擊的反而是魏三郎。 永安伯夫婦下毒謀害庶子,人證物證俱在,一旦汴京府衙升堂開審,永安伯必定沒什么好果子吃。 只是,那樣一來魏三郎也落不著好,自古兒子告爹都要先吃上一頓殺威棒,就他那個小身板連十下都熬不過去。 是以,同秦茉商議之后,魏三郎決定和魏家斷絕關系,再不往來。至于永安伯夫婦,他不想追究了。 說他慫包也好,顧念養育之恩也罷,總之魏三郎記得生母曾經說過的話:“做人當留一線,若是把人逼急了,全力反撲,最后傷的還是下不去狠手的自己?!?/br> 段氏搭上一條性命,方才悟出這個道理。 秦茉絲毫不覺得自家夫君軟弱,沒人比她更清楚,魏三郎這樣做其實是為了她,為了不連累定遠侯府。 更何況他們還有了孩子,不值得搭上一切和偌大的魏家拼個你死我活。 只是,她還是忍不住心疼魏三郎,“你不想報仇嗎?就算不為自己,也要想想娘親……若是任由殺人兇手逍遙法外,會不會留下遺憾?” 魏三郎搖搖頭,說:“阿娘臨走前逼我發誓,不許為她報仇?!?/br> 秦茉眸光閃動,“娘親必是希望你安安樂樂過一生?!?/br> 魏三郎嘆息一聲,將嬌妻攬入懷中,“多行不義必自斃,那些惡人的命,就交給上蒼來取吧!” 秦茉重重點頭,“咱們好好過日子,看著他們倒大霉!” 魏三郎笑著刮刮她的鼻子,抬起頭,眼中卻含了淚。 將近二十年的骨rou情分,原來這般不堪一擊。 秦莞亦是感慨萬千。 秦茉有了身孕,魏三郎也轉危為安,眼下的情形和上一世已經不一樣了。這就再一次驗證,命運并非不可逆轉。 她看著身旁的“梁大將軍”,突然很想抱抱他。她確實這么做了。 梁楨先是一怔,繼而舒展雙臂,回抱過去。 這是一個不摻雜絲毫欲望的擁抱,就像兩個孤單的人相互取暖,溫馨而神圣。 這個夏夜,伴著滿天星光,兩個人就這樣坐在狹窄的馬車里,彼此擁抱著走了一路。 秦莞的心熱騰騰的,仿佛浸在溫泉中。 她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對“梁大將軍”的感情發生了變化,從原本的尊敬、信任到了一種依戀、傾慕的狀態。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喜歡”,唯一確定的是眼前的男人可以讓她心安,讓她扔掉所謂的禮數和矜持。偶爾還會突然冒出“和他攜手余生也不錯”的想法。 秦莞不想考慮那么多,任性地把這種情感歸為“親情”,不同于長兄,不同于秦家其他人的那種。 *** 永安伯府的事很快有了結果。 永安伯的把柄落在魏三郎手里,無論他提什么條件他只能認下。尤其在眼下這個當口,若想不被曾家在背后捅刀,他只能把事情壓下。 于是,在魏三郎的要求下,魏家將他從族譜上除了名。從此,魏三郎雖然依舊姓魏,卻不是汴京魏家的人了。 海州段氏看在定遠侯的面子上,積極地把他歸入段氏宗族。從此,魏三郎有了另一個名字——段玨。 說起來,他的外公這一脈和大理段氏還有些關系。 和魏家斷干凈之后,小夫妻兩個在挨近定遠侯府的地方買了個宅子,三進的院落,后面帶個小園子,不大不小,剛好夠住。 只是倆人遲遲沒有搬家,依舊住在侯府,享受著紀氏無微不至的關照。 魏三郎長這么大第一次體會到真正的親情,恨不得用十倍百倍來回報秦家。 到底有了妻兒,身上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責任,他不再像之前那樣悠閑度日,身子大好之后就開始跟著秦三叔學做生意。 別說,他還真能幫上大忙,單是他手上那塊漕幫的“長老令”,就能讓秦、韓兩家的商船一路順風順水,不用擔心出任何岔子。 秦茉經歷了這么一出,明顯懂事了許多,不僅不再胡亂吃醋,還像模像樣地幫著紀氏管起了家。 這丫頭本就聰明,又有些厲害手段,教訓起貪墨的管事或偷懶的下人,比秦莞當初那會兒還有模有樣。 至于花小娘,自從知道了魏三郎的事之后,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僅不在秦昌跟前挑撥離間了,還對秦莞和秦耀兄弟千恩萬謝,并把壓箱底兒的好東西拿出來給他們分了。 再說魏、曾兩家之爭。 不知私底下如何腥風血雨,旁人看到的結果便是賢妃把自己名下最大最好的一處莊子賜給了顧茵,又在顧茵身子好了之后,張羅著開了個小宴。 宴會上,各府來的都是當家的大娘子,只有顧茵一個妾明晃晃地坐在賢妃身邊,代替了魏欣的位置。 席間,賢妃對顧茵殷勤備至,可謂是給足了面子,也叫旁人看足了笑話。 至于魏欣,已經許久沒出現在人前了。 過了不久,定遠侯府又辦了一件喜事。 七月中旬,秦萱出嫁。 侯府十分低調,只擺了幾桌宴席,請了數位至親,旁的連帖子都沒遞。 有人主動送來賀禮,定遠侯耿直地退了回去。用他的話說就是:“沒什么可賀的?!?/br> 按照之前說的,秦萱出門這日蕭氏被拘在京郊的莊子上,秦昌不許她回來。他還把秦萱的名字從族譜上劃去了,多少帶了些賭氣的成分。 秦昌執意如此,定遠侯去勸都沒讓他改變主意。 秦萱是哭著出的門。 嫁妝上倒是沒委屈了她,除了蕭氏給她攢下的那些,侯府又添了三十八抬,跟別家比起來只多不少,也算全了最后的情分。 魏如安那邊由二皇子作主買了一座挨近外城門的宅子,請了半個朝堂的官員,風光大辦。 客人們表面聲聲道喜,私下里不知如何說閑話。 歸寧這日,定遠侯沒有為了面子而接納秦萱,而是早早地關上大門,帶著全家上下到雁鳴湖釣魚去了,中午還能在河岔碼頭吃頓全魚宴。 說起來,魏三郎還在碼頭賃了一個門面,開起了筆墨鋪子,專賣畫冊。眾人原以為根本不會有人買,沒想到生意還挺紅火。 南來北往的客商們總會帶上幾本,當個新鮮物件給家里的老人孩子帶回去。 秦茉害喜來得有些遲,心情不好或身子不適的時候魏三郎就把她帶到鋪子里,三五本畫冊往面前一攤,秦茉頓時就高興了。緊接著就能喝上兩大碗羊湯。 這天,秦莞也跟著去了碼頭。 回城后聽彩練念叨,說是魏欣作主,在永安伯府給秦萱辦了歸寧宴。據說辦得挺熱鬧,去了不少人,二皇子也挺高興。 彩練撇撇嘴:“這魏大姑娘估計是真急了,再不努把力連正妃的位子都保不住了。聽說呀,郡王殿下已經連續一個多月留在顧小娘房里了!” 秦莞長長地嘆了口氣,走到今天這一步,不知道魏欣有沒有后悔。 還有秦萱,倘若她當初有半點顧念骨rou親情,也不會落入這般窘迫的境地。 秦昌執意和她斷絕關系,并非不顧父女之情,而是不想要魏如安這個親戚。 魏如安顛倒黑白,一連牽扯到秦家兩位嫡女,倘若秦萱能硬氣些,讓魏如安的陰謀落空,侯府也不至于受盡嘲笑。 秦昌比定遠侯還在意秦家的名聲。所以他才會這么討厭魏如安,同時也不想再給他機會在侯府耍陰私手段。 提到秦萱,秦莞又不免想到了秦薇。 兩個多月過去了,她派出去的人一點進展都沒有。 自從成親后,秦薇連門都很少出,更沒和魏如安私會過,這讓秦莞不禁懷疑,前世的兇手到底是不是她,還是說……現在時間還早,她和魏如安還沒勾搭上? 再或者,因著魏如安順利考中,又娶了秦萱,上一世的“姘頭”不會再出現…… 想到這里,秦莞就頭疼。 找不到前一世的兇手,她心里始終會有一個結,就像頭上懸著把刀似的,覺都睡不安穩。 *** 這天,又是一個雷雨夜。 秦莞半夜驚醒,披著衣裳跑到榻邊,伸出一根指頭戳戳梁楨的臉,“將軍,打雷了,你怕不怕?” “不怕?!绷簶E的聲音很清醒,可見早就醒了。 秦莞笑瞇瞇地自說自話:“我知道,將軍一定是怕極了。害怕打雷沒什么大不了的,將軍別不好意思承認?!?/br> 梁楨睜開眼,無奈地看著她,“我沒不好意思?!?/br> 秦莞眨巴著一雙亮晶晶的眼,不再說話,也不肯離開。 外面雷雨交加,涼風鉆過窗縫,陣陣襲來。 梁楨見她穿得單薄,好聲好氣地哄道:“不早了,乖乖的,快去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