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梁楨想要親親她,然而記起夢中的荒唐,他還是壓下了欲望,轉而執起她的纖纖玉手,在細軟的指尖輕輕地落下一吻。 那般小心,那般珍重,如同對待稀世珍寶。 不,在梁楨眼中,懷里的人顯然比任何珍寶更貴重。 他想要親近她,又不允許自己再像方才一樣褻瀆了她,權衡許久還是沒舍得把她放回床上,而是用自己的手臂替代了枕頭,墊在她腦后。 然后他又悄悄地、悄悄地離她近了些,做賊似的,卻又無比歡喜,就像個純情的小少年。 似是察覺到身邊有人悉心守護,秦莞這一覺睡得十分安穩,沒再做那些關于前世的夢。 梁楨一夜未睡,就這樣一直看著她,守著她,心滿意足。 *** 第二天,秦莞醒來的時候“梁大將軍”已經去上朝了。他走之前把她放回了床上,榻上的被褥也都收拾好了。 想象著他粗手粗腳地整理床鋪的模樣,秦莞忍不住笑了。然而,記起昨天他對自己做得種種,她又一通氣。 不管她以后要不要再嫁,也不能讓他這么肆意地欺負自己。秦莞暗暗地下定決心,如果再有下次,她一定不會手軟。 當然,只是想想而已。 秦莞刻意忽略了一些事,比如那個溫暖的懷抱在冬夜里給她帶來怎樣的慰藉,比如那些或溫柔或急切的親吻不僅“梁大將軍”享受其中,她同樣臉紅心跳。 兩世為人,這是她從來沒有體驗過的。秦莞一時間還想不通,理不清,因此就先不想,先不理,暫時當個縮頭烏龜。 早朝后官家把梁楨留在宮中,他特意叫長隨回來傳話,早飯不在家里吃。 這種事對于別家的主君來說可謂是小題大做,梁楨卻樂此不疲。同僚們明里暗里地調侃,說秦家娘子是個厲害的,把英雄一世的梁大將軍治得服服帖帖。 梁楨樂得讓他們說,從不反駁。 這話傳到貴婦們耳朵里,從前有多少人笑話秦莞,如今就有多少人羨慕她。 “梁大將軍”不在,小四郎又恢復成小狼崽兒的作派,對著秦莞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這回吃飯時還添了個新花樣——秦莞特意叫人做了幾樣他愛吃的菜,小家伙明明饞得直吞口水,卻不肯下筷子,直到秦莞先夾了一口放到嘴里,他才放心地去吃。 秦莞當然不會天真地認為他是有孝心、懂禮貌,勢必是有人背地里對他說了什么。 秦莞不動聲色地把飯吃完,放小四郎走了。 過了片刻,她又尋了個理由把小四郎的長隨,那個名叫“磚頭”的小牧民單獨叫來問話。 起初磚頭還很緊張,直到明月溫溫和和地塞給他一碟棗花酥,小家伙才漸漸放松下來,笨笨拙拙地道了謝。 對著小孩子,秦莞不想耍任何手段,而是直截了當地問:“是誰告訴四郎,我會在飯菜里下毒?” 磚頭正吃著點心,聽到這話一下子噎住了,拼命咳嗽起來。 丫鬟們一邊笑一邊給他拍背、遞茶水,伺候得十分用心。 磚頭將將六歲,從記事起就在邊關流浪,哪里享受過這樣的待遇,一下子全說了出來。 原來,大廚房有個姓崔的管事,平時對小四郎和磚頭多有照顧,時常給他們留下一些好飯好菜,漸漸贏得了小四郎的信任。 自從小四郎搬到聽松院,崔管事便時不時在他耳邊念叨,秦莞是繼母,將來要生小娃娃,為了讓他的小娃娃拿到更多家產,會想辦法害死四郎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繼子…… 秦莞一聽,頓時火冒三丈,一腳踢飛了榻邊的圓墩。 不僅磚頭嚇壞了,三個大丫鬟也嚇到了。伺候了秦莞這么多年,她們還是第一次見她發這么大火。 磚頭跪到地上,嘰哩咕嚕地幫小四郎求情。 秦莞嚴厲地說:“告訴四郎,我不會害他。如果想害,也不會等到今天,更不會選擇在飯菜里下毒這樣拙劣的手段!” 磚頭連連應下,幾乎要哭出來了。 秦莞心下一軟,不由緩和了語氣:“雖然我只是他的繼母,卻也是他父親的大娘子,和他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他寧可相信一個外姓奴才也不肯信我,若是讓將軍知道了,還不得打爛他的屁股?” “您、您不要告訴大將軍!求您了!”這下磚頭是真哭了,他不想讓梁大將軍打小主子,小主子最怕梁大將軍了。 瘦瘦弱弱的一個小孩子,這么小就知道護著主子,秦莞徹底心軟了。 她壓下心頭的怒意,聲音更加溫和:“放心,只要他能分得清是非親疏,我就不會向將軍告狀——你替我給四郎傳句話,一個小小的管事,拿著主人家的東西討好你們,背地里挑唆四郎和我的關系,能安什么好心?四郎若聽了他的話,惹惱了我,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磚頭聽得懵懵懂懂,只知一味應下。 秦莞也不在意,這話他本就不是說給磚頭聽的——她早就發現了窗欞下那個探頭探腦的小家伙。 她又囑咐了幾句,才叫彩練把磚頭送出去,窗下那個小人兒也貓著腰跑走了。 路上,彩練還在喋喋不休地教育磚頭:“從前我也以為天底下的繼母都是壞的,見了我家姑娘才知道不是。這些天你也看到了,不管四郎君如何調皮,大娘子可罵過他一句?可打過他一下?自從你們搬進聽松院,吃的用的哪一樣不是最好的?” 磚頭連連點頭,“是是,我知道大娘子是好人?!?/br> 彩練敲敲他腦門,“你這個小墻頭草,改口倒是快!怕不是因為吃了我們屋里的點心吧?” “當然不是?!贝u頭捂著腦門,認真地說,“阿爺說過,看人的時候不要聽她說什么,而是看她的眼睛,大娘子的眼睛像星星湖一樣干凈!” “什么是星星湖?” “就是大營邊上那個湖?!?/br> “可是在西寧州——梁家軍駐地?” “嗯嗯,可大可美了!” “比將軍府的湖還大嗎?” “大好多?!?/br> “真想去看看?!?/br> “女人不能進軍營的?!?/br> “誰說的?我家姑娘說了,只要本事夠大、勇氣夠足,女子也能像男人一樣上陣殺敵、保家衛國!” 磚頭一臉崇拜:“大娘子可真厲害!” 彩練一臉驕傲:“那是!” “……” 與此同時,聽松院內。 秦莞吩咐明月:“去查查那個崔管事的底細,看看他是誰的人,除了磚頭說的這些,查查他還做過什么?!?/br> 明月低聲問:“姑娘是打算明查,還是暗訪?” 這話倒是提醒了秦莞。她頓了一下,轉而道:“去二門外,把今天的事告訴將軍的長隨,叫他們去查,不用我們親自動手?!?/br> “梁大將軍”告訴過她,那些人都是可信的。倒不是她手下沒人,只是這件事說到底是梁家的事,她不想瞞著梁大將軍,免得讓他誤會。 明月依言去辦了。 屋內只剩下秦莞和清風。 清風見秦莞臉色不大好,嘴上沒多說,只是細心地往香爐里放了塊清心凝神的香料,又給她沏了盞爽口的梨汁水。 秦莞歪在榻上,有些低落地問:“飛云那邊怎么樣了?” 清風手上一頓,過了會兒才說:“那邊傳來話,說是……過得不大好?!?/br> 秦莞皺了皺眉,不知道是該氣她,還是該心疼她。 清風坐在榻邊,一邊給她按揉著太陽xue一邊溫聲勸慰:“大娘子不必勞神,路是她自己選的,過好過壞她也該自己擔著?!?/br> 秦莞嘆了口氣,承認她說得有道理。 她往清風身上靠了靠,抱怨道:“沒人的時候你就別叫我大娘子了?!?/br> ——聽到這三個字,秦莞就想到昨天晚上“梁大將軍”貼在她耳邊一聲聲低喚的模樣,心頭禁不住泛上片片火熱。 清風笑笑,說:“那怎么行?看昨晚大將軍的勁頭,咱們屋里很快就要有小郎君了,奴婢可不敢壞了規矩?!?/br> “胡說什么!”秦莞打了她一下,臉紅道,“我連月事都還沒來,哪里去懷小郎君?” ——出嫁前蕭氏和紀氏細細地交待過她這些閨房秘事,是以秦莞并非懵懂無知的小少女。 清風想來也得了喜嬤嬤的吩咐,道:“大娘子別急,回頭奴婢囑咐廚下,多給您準備些補身子的膳食?!?/br> “越說越不像話了?!鼻剌赴琢怂谎?,“你今年也二十了,怎么打算的?可想要了身契出府嫁人?” 清風一聽,忙道:“姑娘,奴婢知道飛云傷了您的心,奴婢和她想法不同。奴婢進府的時候已經知事了,外面的日子怎么樣奴婢十分清楚。奴婢爹娘走得早,叔父又出了事,差點被狠心的嬸娘賣進那種臟地方?!?/br> 想到從前的事,她的語氣變得低落:“奴婢在外面過了十年苦日子,進了侯府才知道rou是什么滋味,才知道人還有另一種活法。主母仁慈,手把手地教導奴婢認字、算賬,您又聰明心善,待我如親人一般,打那時候起奴婢就發誓,定然像喜嬤嬤護著主母一般一輩子守在姑娘身邊?!?/br> 秦莞拍拍她的手,笑道:“一輩子那么長,哪里是現在說得準的?!?/br> 清風搖搖頭,篤定道:“姑娘,您就允了吧!奴婢和她們不一樣,明月有許家人惦記,彩練也有翠柏想著,奴婢心里只有姑娘?!?/br> 秦莞笑笑,說:“你有這份心就夠了,指不定以后就變了?!?/br> 清風抿著嘴沒再多說,眼中卻滿是堅定。 想著她方才說的明月和彩練的事,秦莞認真打算起來。 明月今年也有十八了,如果青松真對她有意,不如早點嫁出去。這樣的話,等她從梁府脫身的時候也能少一些牽掛。 想到這個,秦莞又忍不住記起了昨晚的事。一時間又羞又氣,恨不得把梁大將軍揪過來,打一頓。 作者有話要說: 嘻~算是粗長吧?今天只有這一章啦! 第60章 9.1(一更) 梁大將軍的人辦事效率很高, 不出兩個時辰就把崔管事的祖宗十八代都翻出來了。 這管事姓崔, 是梁老夫人和二房崔氏的遠親, 原是地里刨食的農戶,日子過不下去才投奔了梁家。 后來梁家接連出事, 梁老夫人對他也沒怎么上心, 還是二房崔氏開始理事后, 為了培植心腹才把他提拔成了管事。 這和秦莞的猜測差不多, 崔管事果然是二房的人。不用想就知道為何崔氏會和她過不去, 說來說去不過是管家權。 殊不知,她根本就不稀罕。 牽扯到二房和老夫人, 秦莞沒急著處理,想著等“梁大將軍”回來再說。 沒想到“梁大將軍”竟然去了西郊大營,連著兩日都沒回家。 秦莞隱隱覺得, 這人該不是內心有愧不敢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