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長公主笑笑:“既是小姐妹們打鬧,何來責罰一說?來人,帶魏家娘子去暖閣換件新衣?!?/br> “是!”宮人上前,想要攙扶魏然。 魏然大力甩開宮人的手,指著秦莞告狀:“是她!她把魚盤扣到奴家臉上,請長公主殿下為奴家作主!” 安國長公主依舊笑著,沒有說話。 永安伯夫人察覺到長公主的態度,連忙上前捂住魏然的嘴,“這妮子被妾身慣得不成樣子,長公主勿怪,妾身這就帶她下去換衣裳?!?/br> 安國長公主點點頭,“我年輕時常來此處,東邊暖閣里放著些舊時的衣裳,樣式雖說不時興了,料子還能看些,魏夫人若不嫌棄便替二姑娘挑兩件?!?/br> 魏夫人強笑道:“謝殿下?!?/br> 魏然還要再鬧,被魏夫人狠狠擰了一把拖了下去。 魏欣生怕梁楨再出招,尋了個借口一起跟了過去。 亭中只剩下安國長公主、秦莞兄妹,還有魏家兩兄弟——魏如安早在宋郎君發難時便羞憤離席了。 安國長公主看向秦莞,目光復雜。 秦莞知趣地跪到地上,主動請罪:“奴家毀了官家賜宴,請長公主降罪?!?/br> “事關女兒家的名聲,想必官家不會怪罪?!遍L公主笑笑,話音一轉,“不過,你這妮子確實該罰,手忒黑了些!” 秦莞抬頭,露出可憐的神色:“奴家知道錯了?!?/br> 長公主點點她的腦門,“聽說你家園子里種著不少名貴的牡丹,想來再過一月便是大好花期,就罰你賠我們一場牡丹宴罷!” “奴家遵命!”秦莞笑著應下。 “罰”完她,安國長公主緊接著賞了梁楨,盛贊他不拘小節,臨危出手,沒讓侯府嫡女在馬球局上受傷。 長公主這樣做實際是在告訴眾人,不許拿這件事說嘴,否則就是跟她過不去,可以說是明目張膽地給秦莞撐腰。 在場之人一個個生著七竅玲瓏心,皆是順著長公主的話把梁楨夸了又夸。 一些小娘子看著梁楨英武的模樣,悄悄地紅了臉。 這頓御宴當真精彩。各府貴人添了一肚子八卦,就等著茶余飯后拿出來說稀罕。 秦莞心里卻是通透。 長公主哪里是給她做臉,分明是在安撫她。 秦莞險些被魏欣害得摔下馬,長公主卻不能明著懲罰魏欣,只得讓秦莞咽下這個委屈。 說到底是因為魏欣和二皇子訂了親,長公主就算不顧魏家的名聲,也要顧及二皇子的臉面。 秦莞懂,所以才會主動認錯,并順著長公主的意思大事化小。 實際上,她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魏如安,只要能徹底擺脫這個人渣,其他阿貓阿狗的她根本沒放在心上。 只是,秦莞大方,不代表她的“守護者”們也大方。 秦耀看出苗頭,主動找到梁楨問明緣由,確定是魏欣用簪子扎了馬腿使壞,決定替自家meimei討回公道。 不過,他向來是個耿直坦蕩,且有些大男子主義的人,不允許自己向小娘子出手,于是他扎了魏家兄弟的馬屁股。 駿馬吃痛,拔足狂奔,毫不留情地將魏家兄弟甩到了水溝里。 秦耀上前檢查了一下,確認了對方沒斷胳膊斷腿之后,這才悠哉悠哉地回了自家車隊。 永安伯府尚不知自家丟了世子和二郎君,車隊照常前行。 魏家兩姐妹同乘一輛馬車。 魏然得了長公主賞賜的衣裳,正在臭美。 魏欣手里握著一把折扇,氣得渾身發抖。 扇子做工精良,且出自名家之手,只是那上面的字一看就是新題的,意思直白易懂:“善為至寶終生用,心作良田百世耕?!?/br> ——說白了就是“我勸你善良”。 想到蘇澤將這把折扇送給她時的神情,魏欣就恨得牙癢癢。當時她還沾沾自喜,以為蘇澤對她另眼相看,沒想到竟是為了諷刺她! 魏欣不想叫人笑話了去,只得極力忍著。直到馬車出了園子,她才終于支撐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正哭著,突然覺得馬車劇烈地晃動起來,魏家姐妹一個不防重重地磕在車廂上。 魏欣的額頭頓時腫了個大包,那枚戳過馬腿的金簪險些扎到眼睛里,魏欣嚇得魂兒都丟了。 魏然則是死命地護著衣裳,腦袋磕疼了都顧不上。 突然,一只巨大的利爪伸進車廂,嘶拉一聲將她的衣袖撕去大半。魏然驚叫一聲,嚇得從車中翻了出去。 恰好碰上幾位年輕的郎君打馬經過,嘴里提到她的名字。 “原本看著那魏家二姑娘馬球打得不錯,是個妙人,現在嘛……” “如何了?” “我滿腦子都是她那張糊滿湯汁的大花臉!” “哈哈哈哈……” 魏然氣極,揚起下巴正要破口大罵,頭頂突然落下一灘鳥屎,好巧不巧地摔在她臉上,還有那么一丟丟濺進了嘴里。 ……嘔。 空中傳來悠長的哨音,灰白色的海東青一聲唳叫,滑翔著落到梁楨的手臂上。 魏欣扒著車窗,不期然對上他的眼神,狠狠一顫。 雖然梁楨什么都沒說,她卻讀懂了他的意思,他是在替秦莞報仇! 憑什么? 憑什么所有人都向著她! 魏欣捏緊雙拳,指甲深深地陷進rou里。 她和秦莞同年出生,同樣生在勛貴之家,同是嫡長女,然而,自從她三歲那年知道了“秦莞”這個名字開始,處處都要被秦莞壓一頭。 兒時隨母親進宮,賢妃娘娘更喜歡和秦莞說話;陪同皇子們玩耍,所有人更愿意親近秦莞;明明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偏偏秦莞長了張好臉,竟得狀元公賦詩! “秦莞”這個名字成了魏欣十五的生命中甩不掉的陰影。 定遠侯府的馬車上,秦萱也在憤憤不平。 蕭氏特意喚她同乘,秦萱原以為母親想和她說些體己話,沒想到上來就受了一通訓斥。 蕭氏滿面怒容,和平日里的溫婉模樣判若兩人,“當著外人的面不向著自家jiejie,只圖落個好名聲,從前教你的都忘了嗎?” 秦萱含著淚,哽咽道:“女兒一直在想,到底我是您親生的,還是大jiejie是您親生的,為何母親處處向著她?” “她是侯府的嫡長女!” “我也是嫡女!您救了三皇子的命,太后娘娘親下的懿旨將您扶正,我的母親不比她的母親低賤,我為何要低她一等?” 秦萱突然提及往事,蕭氏愣了一瞬。她似是有些不安,指尖隱隱發顫。 秦萱抓住她的手,哭道:“母親,韓氏已經死了,您也已經不是妾了,不必再受任何人的氣!” “胡說!”蕭氏突然變得很激動,“你從哪里聽來的這些話?” “難道不是嗎?”秦萱眼神怨毒,“如果不是被韓氏奴役久了成了習慣,您又怎么會怕她的女兒?” 蕭氏略略失了神,“我不是怕她……這是我欠她的?!?/br> “母親!” “不必說了?!笔捠蠐沃~角,閉上眼,“今日之事,若再有下次,你就……不要再出來了?!?/br> 秦萱怔怔地看著她,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作者有話要說: 吶,依宋律,妾不能扶正。 蕭氏之所以可以,是因為救過三皇子,皇家行使了特權。 至于真實情況……且看著。 第18章 并非良人 早朝時,永安伯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向官家哭訴,口口聲聲說定遠侯教子無方,放任秦耀當街行兇,自家兩個兒子被他打傷,到現在還下不了床。 對這個新鮮出爐的親家,官家多少要給些面子,是以重重地訓斥了定遠侯,并罰了秦耀半年俸祿。 回到家,定遠侯把秦耀打了一頓,罰去跪祠堂,明令禁止家里人前去探望,不聽話的一律重罰。 旁人被嚇住了,秦莞卻不怕。 她親手做了些軟糯的發糕,提著小竹籃溜到西跨院。 院里院外的長隨護院不下十個,都是定遠侯派過來攔人的。 秦莞讓彩練去正門口吸引護院的注意,自己則是躡手躡腳地貓到側門,從檻窗翻了進去。 殊不知,拐角處站的全是定遠侯從遼東帶回來的精衛,樹上掉片葉子他們都能發現,更別說秦莞這個大活人。 然而,在侯爺和大姑娘之間,他們果斷選擇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秦莞自以為瞞天過海,洋洋得意地摸進祠堂。 昏暗的堂屋中,秦耀跪得筆直,膝下連個蒲團都沒墊,后背的衣裳也破了,滲著斑斑血痕,一看就是鞭子抽的。 秦莞鼻子一酸,淚珠止不住地往下掉,“你是不是傻,都不知道認個錯嗎?” “我沒錯——別哭,會變丑?!鼻匾荒樄⒅?,抬手去給她擦淚。 秦莞打開他的手,氣道:“假裝一下不成么?非要挨打!” “不會裝?!?/br> “活該你挨打!” 秦莞氣得推了他一把,秦耀紋絲不動,她自己倒跌到了地上。 秦耀伸手扶起她,眼中的鋒芒稍稍斂起,“出去吧,免得父親知道了罰你?!?/br> 秦莞不理他,剽悍地扯開他的衣裳檢查傷口,確認了上過藥止了血之后,這才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