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秦莞怔怔地仰起臉。 梁楨略略低頭,溫熱的氣息灑在她耳畔,“你以為換了身布衣,就不引人注意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 第12章 送她回府 梁楨給秦莞罩上披風,是不想讓旁人看清她的容貌。秦莞懂,是以并未掙脫。 看著她順從的模樣,梁楨輕笑一聲。 秦莞揚起臉,疑惑地看向梁楨,一雙明眸仿佛含著水,圓圓的,難得乖巧。 梁楨抬起手,隔著兜帽揉了揉她的烏發。他的動作坦率赤誠,并無絲毫褻瀆之意。 秦莞小小地躲了一下,兩頰微燙。 梁楨勾唇,輕聲道:“借一步說話?!?/br> 秦莞點點頭,隨著他往巷口走。 披風上滿是梁楨的氣息,如西北的烈風旭日般濃重、溫熱,她偷眼去看身側的男人,只能看到他鑲著鐵甲的下擺,隨著他的步伐有規律地晃動。 梁楨今日不是一個人來的,后面還有巡防營的同僚,都是些蒙蔭做官卻又不愿去地方上吃苦的“關系戶”,隔三岔五點個卯,興致來了便騎著馬在內城轉一轉,混個俸銀。 如今梁楨就是這些人中的一員,只不過他進巡防營的原因和這些人并不相同。當然,這并不妨礙他和京城紈绔們迅速打成一片。 衙內們看著他如此細致地對待一個嬌嬌美美的小娘子,嘻嘻哈哈地起著哄。 梁楨笑罵一句,手臂作勢攬在秦莞肩上——此時的他勾著眼梢,一臉調笑,和秦莞先前見到的樣子大不相同。 身后又是一陣哄笑。 彩練一陣氣悶,跺了跺腳,想要追過去,卻被人攔住了。 相比之下,秦莞倒是淡定得多。算上這次梁楨救了她兩次,她不覺得他會對自己怎么樣。 果然,梁楨將她帶到僻靜的地方便退開了。 他朝秦莞拱了拱手,一本正經地說:“見諒,方才……” “我知道?!鼻剌感π?,規規矩矩地行了個謝禮,“多謝梁將軍?!?/br> 不用他解釋,她都懂。 方才梁楨用披風遮住她,又故作親密地把她帶離人群,其實是不想讓人認出她。實際他的手非常規矩,從始至終都沒有碰到她。 梁楨耿直道:“近日京中不太平,小娘子要是沒事還是少出府為好。即便出來,以你的模樣反倒不必特意喬裝?!?/br> 秦莞面上一窘,梁楨這是在嫌棄她的長相嗎? 看著她氣悶的模樣,梁楨笑笑,難得耐著心思解釋:“娘子生得好,若是布衫素面反倒引來宵小覬覦,倒不如像平時那般把侯府的氣派端出來,這才沒人敢惹?!?/br> 秦莞是個聰明的,他這樣稍稍一說心下便懂了,然而面上卻不想輸了陣仗,“郎君說話向來這般直白嗎?” 梁楨失笑:“西北民風粗放,梁某自小耳濡目染,不如京中子弟溫文知禮,得罪之處還請娘子見諒?!?/br> 話說得好聽,只是那挑著俊眉抿著嘴笑的模樣,怎么看都和“見諒”不沾邊。 秦莞鼓了鼓臉,帶著點自己都沒覺察的孩子氣,“想必郎君公務繁忙,奴家便不打攪了。今日之事多謝了,改日定請長兄登門致謝?!?/br> 想到上次秦耀“登門致謝”的情景,梁楨挑了挑眉,干脆地拒絕:“不必了?!?/br> 秦莞又是一窘,好氣哦! 看著她明明氣得不行又努力維持著禮儀的模樣,梁楨心里生出那么一丟丟隱密的小愉悅。 他不自覺地放柔了語氣,帶著些安撫的意味:“我的同僚中和貴府有交情的不少,難免有人認出你,今日還是回家去吧!” 秦莞心知他是好意,據實相告:“我還要去送信。這信……很重要,我想盡快送出去?!?/br> 梁楨抿了抿唇,似是帶著幾分無奈,“交給我吧!” 秦莞看著他堅毅的神情,拒絕的話不由哽在喉間,就那么鬼使神差地掏出信箋,交到了他手上。 原本,她連家里的下人都信不過的,卻交給了一個僅僅有過幾面之緣的人…… 信箋脫手的那一刻秦莞就后悔了,然而又沒有那么厚的臉皮再要回來。她忍不住拿眼盯著那封信,還有梁楨拿信的手指。 唔……有點長,還很有力氣的樣子。 頭頂傳來一聲輕笑,一只大手壓在她頭頂,即便隔著兜帽依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力量。 梁楨笑道:“放心,我會親自帶去驛站,選一匹金牌驛馬,即便是天涯海角也會盡快送到?!?/br> “哦,那便多謝了?!鼻剌负鷣y往他手上塞了一錠銀子,便紅著臉跑走了。 ——明明是個灑脫的性子,在這人面前卻接二連三地紅臉,怎么回事??! *** 回家的路上,秦莞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很奇怪,明明上一世她和梁楨沒有任何交集——至少在她的記憶中沒有——她也沒特意關注過梁楨,此時卻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許多關于他的事。 按照上一世的記憶,不久之后梁楨就會被賜婚,配的是官家最寵愛的嘉儀公主,賢妃娘娘的女兒,他的親表妹。 公主配良將,又是親上加親,一度成為汴京城的佳話。只是后來梁家接連出事,這樁婚事到底沒成。 秦莞嘆了口氣。 彩練輕輕拽了拽她的衣袖,低聲提醒:“姑娘,有人跟著?!?/br> 秦莞心頭一凜,扭頭看過去,目光中帶著幾分凌厲。 她以為又碰見了壞人。 當她看清身后的那個人時,懸起的心突然就放了下來。 此時,就連秦莞自己都沒有發現,這個僅有幾面之緣的男人已經成為了可以令她安心的存在。 梁楨不知道什么時候跟了上來,遠遠地墜在后面,身下的駿馬不急不緩地踏著步子,在外人看來就像在例行巡邏。 秦莞看過去的時候,他板著臉,笑都沒笑一下。盡管如此,她心里還是暖暖的。 秦莞知道梁楨不是在巡邏。 且不說用不用得著一位官居四品的虞侯親自巡邏,就算有,也不會單槍匹馬地從御街巡到西城墻。 在距離定遠侯府一個街口的地方,梁楨停了下來。 秦莞也勒住了馬韁,她脫下身上的披風,遞給彩練,“還回去罷?!?/br> “是,姑娘?!辈示氉サ绞掷?,隨意地團了團。 寬大的墨色披風被她粗魯的動作弄得皺皺巴巴,秦莞心頭略略一緊,伸手拿了回去。 “還是我去送吧,你在這里等著?!?/br> 彩練眨眨眼,大大咧咧地哦了一聲:“那姑娘快點,別叫人家說閑話?!?/br> 秦莞沒理她,只是細致地把披風疊好搭在手臂上,朝著梁楨走去。 梁楨沒有下馬,只是稍稍矮下了身子。 秦莞雙手呈上披風,梁楨伸手接過。秦莞屈膝致謝,梁楨頷首回禮。期間兩個人沒有任何言語交流,卻像說了千言萬語。 梁楨一直待在原地,直到看著秦莞窈窕的身影進入侯府大門,這才調轉馬頭,疾馳而去。 四月的清風吹過汴河,揚起郎君寬大的披風。 呼呼的風聲里仿佛回蕩著母親臨終前的囑托。她說,倘若將來有個萬一,唯一可信的只有韓淑人。 梁楨一直不明白母親為何會這樣說,明明韓淑人是姨母的女官,秦、梁兩家素無往來。 或許,答案就在秦莞身上。 *** 再說秦莞。 回了一方居,清風把小丫鬟們都支了出去,一邊給她換衣裳一邊拿了條棉帕給她看。 那方帕子比尋常的要大上一圈,以青色打底,只簡簡單單繡了幾支竹子,一看便不是女兒家用的。 秦莞嘖了一聲,認出這是蘇澤塞到她鞋底的那條。 為了不讓丫鬟們發現,她特意藏到了床墊底下,沒承想還是被清風翻了出來。 “姑娘不解釋一下嗎?”清風眼中含著狡黠的笑意。 “解釋什么?”秦莞裝傻,自顧自脫去披帛。 叮當一聲,有什么東西自袖中飛出,落到了青石板上。 清風眼尖,俯身撿了起來,“姑娘,這是……” 秦莞挑了挑眉,竟是那朵她在攤子上看到的小瓷花。 何時跑到了她的衣袖里?她竟然一點都沒察覺到。彩練那個大大咧咧的丫頭不可能給她這樣的驚喜,那么,只有梁楨…… 秦莞有點疑惑,還有點欣喜。她怎么都沒料到那樣一個強勢自傲的人也會玩這樣的小把戲。 清風笑得無奈:“這下好了,帕子的事還沒說清楚,又多了一只小瓷花——敢問姑娘,奴婢是告訴喜嬤嬤呢,還是不告訴呢?” 秦莞不理她的促狹,坦蕩地說:“把那個帕子洗干凈,仔細些,別扯壞,回頭還要還回去?!?/br> “那這朵花呢?” “這是我自己買的?!鼻剌改槻患t心不跳地撒著謊。 清風掩著嘴笑笑:“奴婢記下了,一個還回去,一個留下。唉,仔細想想喜嬤嬤也挺忙的,這樣的小事就不要攪擾她老人家了吧!” 秦莞瞄了她一眼,滿意地點點頭,“夏天到了,該給你們添幾件新衫了?!?/br> “那奴婢便多謝姑娘了!” 秦莞把玩著那只小巧精致的瓷牡丹,一直沒舍得放下。 有些緣分,其實從一開始就注定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嗷!這章稍稍解釋了一下梁楨為什么會護著秦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