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除去了身上的偽裝,樂燦努力收斂起的、被其他人評價為惡劣的性格,也是一點點地暴露出來。他隨手將被水打濕的發絲往上一捋,身體側靠在船舷上,似笑非笑地注視著顧霜曉。因為是混血兒的緣故,他的臉孔輪廓較之一般華夏人要更深,眼睛的顏色也相對更淺,給人的感覺反倒更深邃,宛若兩只貓兒眼。眼下在螢火蟲尾光的照射下,他臉上的笑容還真有幾分“魅惑狂狷”的范兒。 而樂燦,就這樣一邊笑一邊挑眉問顧霜曉:“怎么?你不認識我?” 他注意到,自己露出真臉后,船頭的女子神色沒有任何改變。 雖然略有些失望,但同時,他也覺得這很有趣。 正是酒意上頭時的顧霜曉聽了這話,驀地也笑了,她一邊笑一邊反問:“那你認識我嗎?” 樂燦一愣。 但隨即,他從她的臉上讀出了她的潛臺詞—— 你都可以不認識我,我為什么不可以不認識你? “樂燦?!睒窢N坐直身體,朝對方伸出一只手,“一個人類?!?/br> 顧霜曉撐竹篙的手一頓:“你覺得我是什么?”毫無疑問,她也聽出了眼前人的潛臺詞,頓覺哭笑不得。 “這得問你自己?!?/br> “……好吧?!鳖櫵獣試@了口氣,“既然被你發現了,那我也就只有實話實說了。其實,我是一只水鬼,正在找替身。你上了我的船,可就跑不掉了,只有死路一條?!?/br> 雖然不知道蓮蓬怎么吃,但“水鬼找替身”的梗樂燦卻知道,簡單來說就是水鬼如果想去投胎的話,就必須拉一個活人下水來填自己的那個“蘿卜坑”。 樂燦上下打量了一番顧霜曉,嗤笑了聲:“你當我傻?”她如果說自己是水妖、荷妖、螢火蟲精之類的妖精,他可能還會信個兩三分,至于水鬼嘛……說好的“出現的時候濕漉漉”呢?不信! 顧霜曉頓時就不樂意了,心想你一個張口就是“我是人類”的家伙難道不傻嗎?! 這種時候就能看出來酒是多么可怕的一個東西了,如果是平時的她,絕對不會與陌生人進行這么愚蠢的對話,也絕對不會做出此刻這種舉動—— 她停下船,將竹篙橫在船頭后,赤足走了兩步,停在樂燦面前,俯下身,微瞇著眸問:“所以,你希望我給你證明?” 樂燦看著那張驀然湊近卻又偏偏停在半道上不肯繼續靠近的美麗臉孔,不知為何有些失望,又有些緊張,他舔了舔因為很久沒喝水而有些干的唇,挑釁地回答說:“如果你能做得到的話?!?/br> “有趣?!鳖櫵獣晕⒐雌鹱旖?,“你希望我怎么證明?” 漫天的螢火蟲中,樂燦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觸摸那似近實遠的笑容。 顧霜曉抬起手,一指點在眼前人的手腕上,止住了他的動作。 短暫的接觸間,樂燦只覺得她的肌膚涼瑟瑟的,也不知是吹夜風吹久了,還是……原本就是這樣。他的笑容卻更盛了,露出了尖利的犬齒,再搭配上此刻的狼狽模樣——如果說此刻的顧霜曉是水妖,那么他無疑就是一只落水的犬妖。 “你剛才說我上了你的船就跑不掉了是吧?”樂燦緊緊地注視著眼前女子的雙眸,居然說出了一句毫無節cao可言地話,“反正我都要死了,不如趁熱來一發?” 說出這話后,顧霜曉還沒做出什么反應,樂燦自己已經崩了。 沒錯,他現在的狀態就是傳說中的那什么……哦,對了,表面穩如老狗,實則慌得一批,如果把他此刻的心情具現化為彈幕的話,那無疑就是這樣—— 【我!在!說!些!什!么!?。。?!】 【我都說了什么?。。?!】 【我為什么會說這個?。。?!】 【我根本不是這種人啊啊啊啊啊?。。。。。。?!】 然后,他就看到眼前的女子緩緩勾起嘴角,朝自己露出了一個笑容,她呵氣如蘭,輕聲說:“那你先閉上眼睛?!?/br> 【……】 【……】 【……】 【……難道真的要失身了?】 【不行不行不行,這絕對不行?。?!】 …… 還有句話叫什么來著? 哦,對了,叫“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樂先生比這句話更進一步——心里說不上,身體卻很誠實,因為他居然真的閉上了眼睛。 而后—— 顧霜曉站直身體,面無表情地一腳將眼前的男人給踢進了河里。 居然敢占姑娘我的便宜,去死吧! 作者有話要說: 傅明寒:……所以你不止在我一個人身上喝醉酒犯過錯誤是吧?【今天的傅先生依舊如此心塞,卻遲遲得不到出場機會,藍瘦,香菇】 感謝修竹、荔枝和錦宿殊的地雷,抱住三位么么噠~ 感謝投營養液的親們,求繼續哈哈哈哈~ 第18章 莫非是個夢 只聽的“咚!”的一聲,旱鴨子樂燦就這樣入了水。 因為落水姿勢的問題,他甚至還來不及說出一句話,就頭朝下“扎”入了水中。此時此刻,他的心里就一個想法—— 難道她真的是水鬼??? 而伴隨著這一聲巨響,原本醉意上頭的顧霜曉驀地清醒了過來,然后只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她都做了什么???! 她一手扶住額頭,回想起剛才的事情,心里也只有一個想法—— 以后絕對不能隨便喝酒了! ……不對,這種時候應該先撈人。 人呢?! 她連忙趴在船舷上朝下看去,只見那個倒霉蛋正在水中拼命地撲騰著,她連忙拿起竹篙朝他探去:“抓??!”待他抓住后,顧霜曉微一用力,便輕輕松松地將他從水中扯了上來——靈氣本身就有改善身體素質的作用,所以她現在還不至于“力大如?!?,卻也絕對可以稱得上是女壯士一枚了。 樂燦上了船,趴在船舷上就是一陣咳嗽,不得不說,他現在倒是符合他自己剛才對水鬼的想象——渾身上下濕漉漉地從水中爬出…… 他咳了好一會,正欲轉頭說些什么,驀地后腦一疼,隨即便失去了直覺。 為啥會這樣呢? 自然是因為顧霜曉打了他的頭…… 她這么做自然不是因為想要殺人滅口,如果她真想這么做剛才就不會救他,只是單純地覺得麻煩。因為她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在電視或海報上見過這人的這張臉,再聯想到他剛才說過的那句“你不認識我?”,可以想見他的身份必然是位公眾人物。 原本她只需要把他帶到鎮上,但眼下,她把人踢下了水,怎么著也要負責把他的衣服弄干,說不定還要包吃包住,一來二去,說不定就會引來狗仔,這可就很不妙了。 她決定將一切麻煩掐滅在苗頭。 于是乎…… 當樂燦醒來,他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靠在路邊的柳樹下睡著了。 “嘶……”大概是因為頭靠的地方有些不平整的緣故,他覺得自己的后腦勺有些疼。他一手捂著頭,皺眉思考了片刻,隱約響起自己之前似乎是走累了,然后隨便扯掉了頭上的偽裝,找了棵樹準備靠坐著休息下,結果休息著休息著就不小心睡著了。 似乎還做了個有點旖旎又有點可怕的夢? 荷花…… 蓮蓬…… 螢火蟲…… 還有一位自稱“水鬼”的白裙女子! 但其實,她應該是人類,就算不是也肯定不是鬼。因為他清楚地記得,她伸出手將他拉上水的時候,雖然手上的其他地方涼瑟瑟的,但掌心的確是溫暖的沒錯。 水鬼怎么可能會有溫度? ……等等,這是一個夢吧?他和夢較真什么呢? 想到此,他跳站起身,轉過身朝荷花蕩看去。 微風拂動,送來縷縷荷香。 螢火蟲飛舞,點點綠光閃爍。 這景色無疑是極美的,然而無論哪里都找不到夢里的那艘船以及那個白裙女子。不過這也是正常的吧,畢竟是在做夢。 至于樂燦為何如此肯定這一點,理由很簡單。 在夢中,墜水的他渾身衣服都濕透了,而此刻,他身上卻干干燥燥,沒有一點水濕的痕跡。再看看時間,前后他睡了不到半小時,如果剛才的一切不是夢,他衣服不可能會干得這么快。 思及此,樂燦嘆了口氣,不知為何居然覺得十分遺憾。而就在此時,他聽到身后傳來了說話聲—— “小伙子,大晚上的,你怎么一個人站在這里???!” …… 遠遠地看著那人上了鎮上人的車,連人帶舟一起藏身于荷花叢中的顧霜曉略松了口氣,站直身體,重新拿起竹篙,繼續回家之旅。 沒錯,是她用了點小手段弄干了剛才那男子的衣服,也是她稍微修改了下他的記憶——不過不敢做的太過分,畢竟她向來不擅長此道,現在又只能用最粗陋的手段。她非常慶幸他手上戴的手表防水,否則還真有點麻煩。畢竟烘干的衣服還能穿,烘干的手表卻未必能用了。 把那人丟到樹下后,她倒是想走,但考慮到他長得似乎不那么安全,萬一被過路的誰給……劫了色,好像就很不妙了。 眼下總算是解決了。 顧霜曉搖了搖頭,兀自撐船離開。 而此時。 坐在電動三輪車后斗上的樂燦正在與司機交談。 四十來歲的司機雖然會哼上幾句樂燦的歌,卻壓根不知道“歌名是啥”、“歌是誰唱的”、“樂燦是誰”之類的事,自然也就沒認出樂燦,只把他當成了一個最普通不過的搭車人。在借手機給樂燦打完電話后,他很愉快地拉著后者嘮起了嗑。 “師傅,你們這條河有什么傳說嗎?” “傳說?小伙子你這話可問對人了,我跟你說,關于這條河的故事可多了。我跟你說……” 已經初步了解到這位大叔話癆本性的樂燦打斷了他的話,直奔重點:“我是說,有沒有什么與水鬼或者水妖有關的傳說?” “水鬼?”司機大叔思考了片刻,一只手松開車把手猛拍大腿,“你別說,還真有!我跟你說啊……” 就在樂燦被特別擅長說故事的司機大叔帶進坑中時,顧霜曉也是終于回到了自己的家。她將船系在了后院外的樹上,抱著蓮蓬越過院子進了屋。 走到前院時,只見黑狗與橘貓正肩并肩趴在地上萃取靈氣——這就叫有樣學樣,她覺得躺著比較舒服,它們則覺得趴著比較舒服。 顧霜曉無聲地笑了下,也沒打擾這兩只勤奮向上的“小妖精”,只是將一小堆蓮蓬放到了它們的面前,確保它們能在結束修行后第一時間看到。 而后便自去收拾洗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