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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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蘅看沈湛面色不太好,說話的聲音也有些沙,握住他的手,亦是觸感冰涼,擔心問道:“明郎,你哪里不舒服嗎?” 她心系夫君,也就暫不去青蓮巷了,一邊牽著沈湛的手回海棠春塢,一邊吩咐侍女快去煮碗熱熱的姜茶送來,并將室內炭盆快些燃上。 沈湛人坐在塢內桌邊,順手將手中木匣擱放在桌上,溫蘅見了問道:“這是什么?” 沈湛不語,溫蘅看了他一眼,自己將匣蓋打開,連里頭盛放著一只雙面皆繡著金絲牡丹的湘羅香囊,雖然做工極其精美,但有使用過的痕跡,不是簇新物事。 溫蘅好奇地看向沈湛,沈湛見妻子這樣看他,靜了靜道:“……女人送的?!?/br> 第72章 呆癥(三更) 溫蘅輕嗤一笑,再看沈湛那認真到近乎凝重的表情,唇際笑意更濃,慢慢扶桌坐下。 沈湛怔望著她道:“……你不問問我,是哪個女人送的嗎?” 溫蘅如他所愿,手托著腮,含笑問道:“是哪個女人送的?” 沈湛見妻子毫不在意的樣子,心像是被人攥在手里捏住,憋悶地難受,是因為不在乎,所以毫不在意嗎…… 侍女春纖端新煮的姜茶呈上,溫蘅將姜茶碗塞到沈湛手中,“來,暖暖手?!?/br> 她看沈湛人怔怔的,捧接過姜茶碗,就心不在焉地低頭要飲,忙攔道:“燙!等等再喝……” 沈湛被這一聲喚驚回神,看妻子關切地望著他問:“怎么了你?魂不守舍的……” “……沒什么……”沈湛低聲說了這一句,還是忍不住看向妻子問道,“……你……你不吃味嗎?” 溫蘅見他是因為這個而魂不守舍,含笑搖了搖頭。 沈湛問:“……為什么?” ……明郎在外怎會有風月之事,怎會對不住她……是她,對不住他…… 唇際的笑意漸漸淡去,溫蘅握住沈湛的手,輕輕地說了兩個字:“信你?!?/br> 只這兩個字,卻像是有千斤重,沈湛心中一顫,像是無法面對妻子溫柔的眸光,低下頭去。 他望著碗中散冒著熱汽的姜湯,冰冷的心,也似被這些薰騰的熱汽包圍捂著,冷熱交加,沈湛捧著姜茶碗的手略動了動,低道:“……我……我今日聽到一樁奇事,是永州那邊的一件案子,一戶人家的親姐弟,竟違背世俗倫常,有了男女之情,明為姐弟,暗似夫妻……” 溫蘅聞言微蹙眉頭,“人倫綱常,怎可違背……” 沈湛的目光,靜靜地落在妻子面上,“……也許是情難自禁……” 溫蘅搖頭,“縱是心中有情,也該抑制,今世既為親人,便是無緣,萬不可越雷池一步,禮儀綱常,是人倫大道,如果不加克制,任性逾越,人與畜牲何異?!” 沈湛見妻子神情認真,字字像是出自肺腑,半分也不假,又想她方才那真摯的一聲“信你”,心亂如麻,半晌也理不出個頭緒。 溫蘅看他剛才急著要喝燙嘴的姜湯,這會兒熱汽漸散,卻又遲遲不喝了,笑催道:“快把姜湯喝了吧,去去寒氣,再不喝,就快涼了?!?/br> 沈湛低頭喝了兩口姜湯,攪得心里頭辣辣的,忍不住問道:“……你方才說有事找慕安兄,是什么事?” 溫蘅聽了沈湛這問,淡淡的憂愁又如輕煙攏面,“已經快兩個月了,父親一直沒有給我回信,我擔心父親會不會是身體不適,想去哥哥那里問問他收到信沒有……” 沈湛聞言想了片刻道:“我直接派人去青州琴川一趟吧,讓人親眼看看他老人家的身體,縱是岳父有回信來,或為讓子女寬心,不會實言,還是派人去親眼看看為好?!?/br> 依溫蘅之心,自是恨不得親自回青州琴川城,看望侍奉父親,可她知道,她離不開這天子腳下…… 溫蘅強壓下心中的陰霾,點了點頭,“謝謝你,明郎?!?/br> 沈湛默了默道:“說什么謝呢,我們……是夫妻啊……” 溫蘅淺淺一笑,沒再多說,只是催促沈湛快將姜湯喝完,她托腮在旁看著,眸光無意間掠過匣中那只牡丹香囊,忽地想起,有一個人,是極愛牡丹的。 溫蘅悄看向沈湛雙膝處,見膝處袍布,隱隱有些發灰,像是曾久跪過,心中已猜知他今日去了哪里。 ……從前,她以為她與明郎是天賜良緣,以為只要他們相愛,便萬事皆足,豈知人世多艱,有歹毒嚴烈、手段陰狠的公主婆母,也有人面獸心、不仁不義的君王兄弟…… ……她可以一世不見華陽大長公主,可明郎不能,那是他的生母,十月懷胎,生養之恩不可不報,她與華陽大長公主水火不容,明郎就將一直夾在她們中間,左右為難…… ……她不愿與那萬人之上的君主有任何糾葛,可皇權如天,她一忍再忍,只盼他早些煩膩,斷了此事,可恨君王一再糾纏不休,就算她拿“明郎已起疑心”來逼他,也不肯放手…… 沈湛心亂如麻,溫蘅心中亦有千愁萬緒,“和離”二字,自明郎摔馬昏迷后,她再沒有提,原想忍等圣上膩味后,就此將這污臟之事徹底壓下,與明郎粉飾太平度日,可驚鴻樓那日,圣上的態度叫她絕望,如若圣上仍要繼續糾纏不清,是否要再向明郎提出和離,她怎能一世如此欺瞞明郎……這樣的事,又怎么瞞得住一世……長痛不如短痛,下定決心與明郎斷了這名分,無論他如何懇求,是不是對他更好…… 溫蘅垂下眼簾,以掩飾眸中的暗色,她似是百無聊賴地撥著腕處的玉鐲玩,心中卻想著建章宮里,那位病中的帝王。 就此一病不起才好,她才可清靜度日,抑或高燒不退、燒昏腦袋,將她徹徹底底地忘記,如此,人世再無牽扯,才是解脫。 這一次,她的“詛咒”沒有應驗,圣上的病,一日日地好起來了,不出三四日,就回到了朝堂之上,穩定臣民之心。 溫蘅擔心圣上再來糾纏,但六七日過去,碧筠都沒和她說什么幽篁山莊,如此算來,她已近二十天,都沒有被逼著與那人相見,這是這四五個月里,清靜時間,最長的一次。 溫蘅心想,也許那日在驚鴻樓,圣上雖說什么“終有一日會歡喜”,但她的話,其實還是到了圣上的心里,也許圣上決定罷手了,至少,他在猶豫…… 如此思量,溫蘅終日低沉的心緒,終于略輕快了些,且將圣上拋到腦后,現下她心中最為關心擔憂的,就是父親大人的身體。 這日雪霽初晴,溫蘅去京郊翠山大佛寺禮佛,在大雄寶殿拈香叩拜,為父親的身體祈福完畢后,被僧人引至禪房用茶。 溫蘅隨那僧人步入禪房之中,卻見禪房茶桌旁背坐著一年輕男子,輕塵飛舞的透窗日光中,身影熟悉之極。 溫蘅一驚要走,然那僧人已經快步退下,碧筠也已拉著春纖垂首出去,“吱呀”一聲,闔上了房門。 溫蘅暗暗攥手成拳,忍耐著心中的驚怒之火,看著那人起身轉看過來,也不屈膝行禮,只是壓著嗓音冷冷道:“臣婦那日說的還不夠清楚嗎?!陛下是要等著明郎來‘抓jian’,才肯罷手嗎???!” 皇帝望著她眸中明顯的戒備與憤怒,沉默片刻,輕道:“朕有事要告訴夫人”,微頓了頓,“是你父親的事……” 如火燃燒的滿腔憤怒,立被驚惶沖沒,“……父親……”溫蘅一怔驚問,“……臣婦父親怎么了?” 皇帝邊將手探入袖內,邊提步上前,卻見她下意識后退了半步,登時足僵在原地,微抿了抿唇,慢將袖中一道奏折取遞與她,“……這是青州刺史遞送至吏部的人事折子,你看看?!?/br> 溫蘅朝皇帝看了一眼,因心系父親,也顧不上保持距離,上前接過奏折,忙打開看去。 皇帝無聲靜望著身前的女子,望著在心底描摹了無數遍的清致眉眼,連日來的相思之苦,終可暫解。 ……想見她,每一天都想見她,可是不能……在知道“明郎已起疑心”后,在聽母親說“半點可能也沒有”后,明明知道他和她的緣分,該徹底斷了,可就是控制不住地想她,相思一寸千萬縷,他困在了這張日漸收緊的情網里,出不去了…… ……他忍耐著,壓抑著,在看到吏部遞呈的這道折子后,心中第一反應竟是,終于有理由可以見她了,光明正大的…… ……可他心里同時也很清楚,哪里是什么光明正大呢,他只是終于找到了相見的借口,他終于見到了她,也并不滿足靜靜相望,他想要抱她入懷,他想要告訴她,他有多想她,明郎離不了她,他也像中了蠱般,離不了了…… 皇帝負在身后的手,暗暗攥緊,心憂父親的溫蘅,絲毫不覺,她見奏折中只提說父親病了,無法勝任經學博士一職,卻沒說是什么病,急切抬眸看向皇帝,“刺史大人只說父親病了,到底是什么???” 皇帝道:“朕已讓人詳問過了,是呆癥?!?/br> 溫蘅怔住,“……怎會……父親年不過半百,怎么會……” 晶瑩的淚意,涌上瞬間通紅的雙眸,手中的奏折,也“啪”地一聲掉落在地,溫蘅腦中一片混亂,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住,快要喘不過氣來。 皇帝看她這樣,下意識抬手,要將她攬在懷中撫慰,幸而手剛抬起,就已生生忍住了,他躬身將那道奏折撿起,正要開口安慰,就見她淚意盈盈地看了過來,“……臣婦要回青州……” 她看他不說話,急得聲調提高,手也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衣袖,“臣婦要回青州琴川,臣婦要回去照顧父親,陛下,讓臣婦回去吧……臣婦求您了,臣婦要回家……” 這最后一聲“回家”,已然帶上了哽咽的哭腔。 第73章 情絲(四更) 皇帝忍住攬她入懷的沖動,只道:“夫人別急……” 溫蘅怎能不急,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宛如晴天霹靂,將她的心,都震碎了,她心憂父親,將先前的冷淡防備都先拋下,只是苦苦哀求身前的天子,“陛下,讓我回家吧……” 皇帝道:“夫人無需回青州……” 他才說了這一句,就像是火種,點燃了身前女子心中隱忍的怒火,溫蘅見無論她如何懇求,圣上就是不肯松口答應放她回家,原本哀求牽袖的手,因心中的著急憤怒,忍不住朝他錘去,口中亦吼道:“你讓我走!父親病了,他一個人在琴川要怎么辦?!我必須回家,你放我回去??!” 她越是著急就越是生氣,連身份禮儀都忘了顧忌,只覺面前這男子,簡直是天下第一可惡的惡人了,害得她對不住明郎,身陷泥潭不說,現在她父親病了,都不許她回家探望照顧,真是無情之極??! 皇帝被生錘了幾下,終是忍不住順勢握住了她的手,連忙解釋道:“天底下最好的大夫,都在宮中太醫院,朕讓青州刺史派人護送你父親入京治病,御令已經秘密傳下去了……” 他看溫蘅怔住,握她手的手又緊了緊,繼續道:“青州沒什么好大夫,夫人回去,又能做什么呢?還是將你父親接入京中治病為好,夫人且在京等著,有朕的秘密御令,護送的人定然不敢怠慢,路上一定會照顧好你父親,平平安安地將他送入京中,不會有任何差池的?!?/br> 溫蘅聽著圣上的話,想了片刻,才發現自己的手,被緊攥在圣上手里,她連忙用力抽出,皇帝一下子手中空空,心也像是跟著空了。 溫蘅垂下眼,努力平復了下心緒,輕道:“……謝陛下……” 她默了默,好似也無話可說,并不想再說什么,也沒有什么可說的了,只道:“臣婦告退?!?/br> 皇帝看她微低著頭、向門邊走去,很想開口留她,可唇顫了顫,卻不知該說什么,來見她的理由已經用完,他已沒有理由開口留她……哪怕僅僅是留坐一會兒,說上幾句話而已…… 禪房門被“吱呀”一聲打開,皇帝看她即將跨過門檻,融入外面的天光中,心中的悵惘酸澀,全都往上涌,直沖到嗓子眼,令他忍不住嗓音沙啞地低低說了一句,“朕這些天,很想夫人……” 她聽見了,離去的身影微定了定,但還是抬步跨過門檻,頭也不回地離開,清纖背影,如驚鴻一掠,飛入冬日天光中,再也不見。 滿目所望,唯有淡薄的冬陽,像被天公篩去了全部的光與熱,半分暖意,也落不到身上,皇帝人站在原地許久,不知怎的,又想起了初見那一日,他遙遙見她站在綠萼梅下粲然一笑,又遙遙見她踏雪遠去、身影消失不見。 那時,他以為她是皇后選來分寵的良家女子,遙遙一見,目光就忍不住在她身上停留,卻因前朝之故,“矜持”著不肯上前與她相見,不肯讓人知道,他第一次見她,就已心生親近,就已在心里留下了影子。 他想,來日方長,日后總會再見,他目望著她的身影遠去,直到消失,心中以為,這只是他們緣分的開始罷了,卻沒想到,那遙遙一望,就是結束,恰如現在,只能望著她離開,一個人被留在原地,退無路,進無門。 佛寺鐘聲在暈黃暮光中沉沉響起,驚得棲息寒樹的老鴉,紛紛展翅飛起,聒噪群叫,落葉聚還散,寒鴉驚復棲,可離去的人,不會再回來,種下的情絲萬縷,也無法一根根剔除,相思相見知何日,此生此世,難為情…… 暮鐘聲聲,推撞得日光愈冷,天色蒼茫,趙東林走近門邊,朝內輕道:“陛下,該回宮了……” 皇帝的神智,被這一聲輕喚,喚回神來,可心,早已不知沉落何方了,他握緊手中那道奏折,緩步踱出了禪房,吩咐道:“去相府?!?/br> 裴相人從官署回府沒多久,連官袍都還沒來得及換下,就聽門上來報,“圣上駕到”,登時既驚又惑,忙攜一家老小,至門前跪迎。 圣上只讓裴相留陪說話,令他人皆散,裴家老小又都退下,裴相請圣上至廳中用茶,圣上卻道“不必”,只說,“丞相且陪朕在府中走走?!?/br> 裴相遵命道“是”,其時天色微黑,他親自提燈在旁,引著圣上在自家園子閑走,心中暗忖圣上御駕來此,是為何事。 經一道臨水長廊走著走著,圣上忽地出聲問道:“朕聽說,你這宅子,原是定國公府?” 裴相恭聲回道:“是,定國公謀逆被誅后,先帝將定國公宅,賜給微臣,做了相府?!?/br> 圣上笑問:“滿朝文武,怎就獨獨賜給了丞相?” 裴相兩朝為相,輔佐君王父子,先帝心思深沉,不茍言笑,他為人臣時,小心翼翼,奉命唯謹,今上雖常笑語,明面看似寬宏大度,但骨子里卻有幾分像先帝,圣心難以揣度,喜怒難辨,他實不知圣上突然來此為何,突有此問又是為何,只能恭謹回道:“微臣妄揣先帝之意,想是先帝是在警示微臣,必得時刻鞠躬盡瘁,為大梁朝死而后已,萬不可居功自傲,不忠君王,步定國公后塵?!?/br> 圣上沒對他這番說辭說什么,只又問道:“朕還聽說,當時老武安侯與華陽大長公主,想要這宅子來著,只被父皇先賜給了丞相?” 裴相回道:“確有此事”,又補了一句,“只是老武安侯與華陽大長公主開口時,已經晚了,當時先帝已將這宅子賜給了微臣,御命既下,不可再變,不然依先帝對老武安侯和華陽大長公主的恩寵,他們想要這宅子,只是一句話而已?!?/br> 圣上聞言嘆了一聲,“丞相與老武安侯一文一武,都是父皇最為倚重信任的臣子,是父皇留給朕的左膀右臂,原應君臣一心,共守大梁江山,只可惜,老武安侯他,走得太急了……” 圣上嘆至此處,微頓了頓道:“朕知道,私底下有聲音說,狡兔死,走狗烹,說老武安侯的死,與朕脫不了干系……” 裴相聽到這話題,簡直背后要冒冷汗,他斟酌著接道:“……小人之言,陛下莫往心里去……” 圣上笑了笑,“看來丞相是不信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