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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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雖是一字不提,這些年來,卻一時未忘,尤其是到這樣的冬日。 太后望向殿外飄飛的茫茫白雪,聲輕如夢,“這樣的大雪天氣,母后總是想起他,想起你的jiejie,可憐的孩子,同她父親死在同一個冬季,剛出生時,哭聲響亮,多好的孩子,母后摸過她的小臉,捏過她的小手,還親手為她戴上了長生鎖,可是,等母后倦沉昏睡醒來后,好好的孩子,卻沒了……” 作者有話要說: 阿蘅發動了技能:詛咒??! 進入女主身世部分了,為防止誤會,先直接劇透一句:沒有骨科!沒有骨科??!沒有骨科?。?!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然后也許有讀者還記得,文章開頭幾章提過,女主的年齡是比皇帝皇后沈湛都要大一點的,但這年齡是有問題的,是與女主身世有關的,后文出現相悖的情節,不是作者寫岔了,先說下,防止誤會 再,修羅場是伴隨著女主身世出來的,不急不急,急也不會強行砍情節提前的_(:3」∠)_ 最后,想錘狗皇帝的,女主身世部分可以爽一爽了,雖然目前情節看著有點慘,說這話好像不現實,但到女主身世部分,狗皇帝的處境真的有點謎之喜感,狗這個字的意義要變了,可以笑看狗皇做小伏低地吃癟了~ 第68章 舊事 多少年了,總是不能忘,不能忘記身懷六甲地握著鶴卿冰涼的手,親眼見他離世的痛苦,不能忘記千辛萬苦地生下了他的遺腹女,為她戴上那塊長生鎖時的喜悅,更不能忘記,一覺醒來,天翻地覆,聽聞女兒夭折時,難以置信、撕心裂肺的悲傷…… ……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 成親那年,整座青州廣陵城,都沉浸在南巡帝駕將經停短駐的躁動中,而她,只沉浸在新婚的歡喜里,濛濛煙雨聲打敲著書房窗扉,芭蕉流翠,木香縹緲,鶴卿溫柔撫握著她的手,引她執筆共同寫下此句,墨跡暈染開的一筆一畫,寄托了他們對未來執手共度一生的無限期許,與卿相逢,自此年華不再虛擲,琴棋書畫詩酒花,一世靜好相守,再約來生…… 那時,上天似是如此厚待他們,不久之后,她即被發現懷有身孕,鶴卿與她議定,給未出世的孩兒,訂做一塊長生鎖,鎖上篆刻“詩酒年華”四字。 那四字,并不用尋常的楷書,是鶴卿親自書寫了,請工匠照原樣描刻的,鎖面四周,雕得是如意流云紋,底下垂系的兩縷細鏈,也并非如尋常人家,系懸小鈴鐺、小元寶之類,而是垂系了一只振翅欲飛的小小仙鶴,一朵初開紅萼的小小辛夷。 養胎的日子里,她無事時總愛把玩這塊長生鎖,鶴卿也總同她說,待腹中孩兒出世,他要如何教他她讀書寫字,如何教人他她為人處世,若是男孩兒,要叫他長成溫潤如玉的君子,若是女孩兒,要捧在手心,一世寵愛有加,讓她無憂無慮地長大,春日時,將她架在肩頭,帶她去賞看園中新開的桃花,秋日里,牽著她的小手去山間,踏過白石流水,撿拾紅葉…… 可是他們所以為的一世詩酒年華,卻是那般短暫,沒有那么多的春夏秋冬,甚至,連一年半載也沒有,鶴卿還未能見到孩子出世,即在那年初冬,染上急癥病逝,她悲慟到恨不能隨他而去,但腹中孩子的存在,令她必得做一個堅強的母親,大雪時節,她生下了與鶴卿的女兒,親手為她戴上了那塊長生鎖,捏著她的小手心道,此后母女相扶,以后好好地活下去。 她在悲喜交加中,困倦睡去,再醒來時,辜氏族里的人,卻告訴她,她與鶴卿的骨血,在出世后不久,突然抽搐閉氣死去,已經不在人世了…… 她自然不肯信,她親耳聽見了她的哭聲,那樣響亮,親眼見到了她的面龐,小臉紅皺,分明是個身體康健的孩子…… 她瘋了一樣要去找她的孩子,卻被禁足房內,一個剛剛生產不久的虛弱女子,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直到數日后的夜里,平日與她相處和睦的二嫂,竊了房門鑰匙,趁著天黑無人時來救她,告訴她這幾日辜氏族內,鶴卿的那些兄弟叔伯,都在謀算什么…… 所謂宗族“吃絕戶”之事,即族內某男子身死,其妻妾若無子女,且娘家勢弱無人,起了歹心要占了該房財產的宗族叔伯兄弟,便會設法將這妻妾凈身出戶地改嫁他人,分了該房財產,有些窮鄉僻壤之地,甚至會將那妻妾,暗中賣嫁與他人…… 娘家勢弱、無所倚仗的孀婦,縱是生下遺腹的孩子,也不一定能避免這種悲慘的命運,一些行事極為惡毒之人,會設局誣陷那孀婦與人偷情,一口咬定那孩子是孀婦與jian夫偷情所生,甚至,會讓那孩子,“意外”死去…… 她那剛剛出世的可憐女兒,就死在了和她流著同樣血脈的宗族長輩手里…… 二嫂告訴她,那些人為了除了她這個分財產的障礙,正謀算著將原是孤女、并無娘家倚仗的她,暗中賣嫁與他人,讓她收拾些金銀細軟,快些逃了這里…… 她心中恨意洶涌,要為可憐的女兒報仇,要上官府狀告這些人面獸心的畜牲,二嫂勸她,道她一人勢單力薄,宗族勢大,無人會出來為她作證,都會一口咬定那孩子是先天不足,剛生下就死了的,縱是她自己,也不敢去為她作證,再三勸她,先逃出去再說,來日方長…… 來日方長……她聽勸連夜逃離了那里,流浪在外,不知該往何處去,也不知該如何報仇,每日沉浸在痛苦中,渾渾噩噩度日時,遇到了年紀相仿的木蘭。 木蘭也是個喪夫失子的苦命女子,她二人相識相交后,木蘭告訴她,宮中的秦貴妃有孕在身,皇家正召乳母,邀她同去京城,如能將貴人侍奉好,得貴人青眼,或許未來能向貴人請求助力,報了此仇。 她與木蘭同去京中應召,遴選中,她與另外三名婦人,被選作乳母,木蘭原被淘汰,應當離宮,但恰時宮中尚衣司也正缺人,木蘭自繡的一塊帕子,恰被尚衣司主事看到,主事賞識她的刺繡功夫,木蘭遂也被留在了宮中。 她原想盡心侍奉秦貴妃,以及秦貴妃腹中的孩子,寄希望于秦貴妃和小主子,希望未來的每一天,他們能看在她盡心侍奉多年的份上,信任她,施給她些許恩典,動動貴人的小指頭,為她了結了這樁仇恨,她原以為這一天,要等很久很久,也許幾年,也許十幾年,但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那樣快。 先帝寵愛秦貴妃,常來秦貴妃宮中,秦貴妃生下一名皇子后,她與其他三名乳母,住到秦貴妃的長樂宮后殿偏房中,兩人一組,輪流喂養照顧皇子,一日先帝來時,秦貴妃正在午憩,她與另一名姓劉的乳母,在一同照料五皇子,見圣上至,如儀見駕。 先帝輕聲逗了逗五皇子,問了些五皇子日常之事,她與劉乳母,一一回答,先帝聽著聽著,抬眼看她,“你說話有些青州口音,是青州人?” 她恭聲道“是”,先帝又看了她一眼,沒再問什么,只負手離開了長樂宮。 幾日之后,她得閑去尚衣司附近,尋木蘭說話,黃昏回來時經過一片桃花林,見花開爛漫、如云如霞,不禁想起鶴卿曾說,如果她生下一個女兒,春天時,他就將女兒架在肩頭,賞摘桃花…… 言猶在耳,可夫君和女兒,都已永遠地離開了她,她這一生,再沒有春暖花開,永遠都停在去年大雪紛飛的寒冬中了…… 因為傷心難解,她手攀著花枝,不禁淚盈于睫,沉浸在深重悲傷中的她,連身后漸近的腳步聲,都沒有聽到。 當身后低沉的嗓音忽然響起,她回身見是圣上時,連眼淚都來不及擦,就要跪地行禮。 先帝卻握住了她的手臂,將剛剛屈膝的她,扶站起身,微涼的眸光,落在她的面上,問道:“為什么流淚?” 她如實道:“奴婢是為故去的夫君與女兒?!?/br> 先帝握她手臂的手,一直沒有松開,慢慢撫著手腕往下,扣住她的手,淡淡道:“一向年光有限身,不如憐取眼前人?!?/br> 從芳華林到建章宮,路經的宮女內監,紛紛垂首側避,暖融春日,她的手,因憂惶畏懼,像冰一樣冷,可先帝一直攥在手里沒有放開,直到來到建章宮前。 宮人們將她引入偏殿,伺候沐浴梳妝,她心里明白將要發生什么,沐浴時止不住地顫抖,再好的宮中胭脂,也遮不住她的蒼白面色,如此戰戰兢兢地被引入先帝寢殿后,她望著身前不遠處至高無上的大梁天子,忽地做出了一個決定。 先帝手撫上她面頰的那一瞬間,她用盡畢生勇氣,跪地陳訴過往,請求先帝依律嚴懲那些害死她女兒的畜牲,先帝靜靜聽完了她的“長篇大論”,挽著她的手,令她起身道:“可以,朕答應你,這也是君主應盡之責,只是你也得答應朕一件事”,澄涼的目光宛若幽夜湖水,像是一眼看到了她的心里,先帝道,“這樁仇怨了結之后,不得輕生?!?/br> 她先前在宮中受訓學規矩時聽說,如她們這般身份低微的人,侍寢后僅會被封最末的更衣,沒有資格生下龍裔,承恩次日,也會被賜避子湯,但到翌日清晨,她卻沒有等到避子湯,封號也并不是最末的更衣,而是比更衣略高一級的娘子。 她被安排住到偏遠清簡的木香軒,此后很久都沒有見到先帝,再面圣時,已是一月之后,先帝同她說了兇手被誅、涉嫌謀害之人皆被嚴懲之事,她問先帝,她那可憐的女兒葬在何處,先帝道那孩子被扔進河中,葬身魚腹,尸骨無存。 她悲慟難抑,忍不住泣淚滿面,先帝靜待她啜泣漸止,輕道:“往事已矣,人世長遠,娘子且向前看?!?/br> 先帝總是喚她的封號“娘子”,直到她生下弘兒,晉封“美人”之后。 后宮佳麗如云,她位低人輕,縱是育有一名皇子,也并不受寵愛,對那些身份高貴的世家妃嬪來說,就如地上的塵埃,連踩都不屑去踩。 先帝淡待弘兒,也淡待她,但,也并不算差,一次她試著開口,請求讓木蘭到她身邊,先帝點頭允了。 又有一次,先帝來時,恰是鶴卿的忌日,她違背宮規,悄悄祭奠亡夫,正被先帝撞見。 這是要命的大罪,她當時嚇得說不出話來,心中反反復復想著,她若去了,年幼的弘兒該怎么辦,可先帝并沒有怪罪她,只讓她往后莫再如此,語氣雖淡,可心中約莫還是惱她觸犯宮規,夜里行事較從前猛烈,那次之后,她有了嘉儀。 好像是失去的女兒,重又回到了她的身邊,她待嘉儀百般疼愛,連她jiejie那份,雙倍地愛她,不舍得她受半點委屈。 有了弘兒與嘉儀,她枯淡的后宮生活,也有了生機,后來,她被封九嬪之末的充媛,住入云光殿,再后來,不甘永于人下的弘兒,陷入了奪嫡之爭,她只是個尋常婦人,沒有強大的世家背景,也沒有過人的心機謀略,只能守著嘉儀,每日為弘兒擔驚受怕,向上蒼祈佑他能平平安安,好在,弘兒出人意料地奪得了最終的勝利,被封太子,入主東宮。 她這個生母,也母憑子貴,晉封為貴妃,遷居貴妃所居的長樂宮,彼時,曾經寵冠后宮、煊赫多年的秦貴妃,已香消玉殞數年。 先帝問她,可知為何會被晉封為貴妃? 她道,臣妾的孩子弘兒,被封太子,她這卑微之人,承蒙圣上恩典,母憑子貴。 先帝當時笑了一笑,并未再說什么。 弘兒做了太子,她這做母親的,依然為他懸心,有廢太子前車之鑒,她生怕弘兒哪日觸怒圣上,也落得那樣血淋淋的下場。 一日,弘兒不知因何事惹惱了先帝,先帝厲聲斥他,弘兒竟也梗著脖子昂著頭,不肯認錯,父子兩個劍拔弩張,她在屏風后,提心吊膽地瞧了半晌,見先帝氣得要抄起書案上的鎮尺砸弘兒,嚇得她將平日的謹小慎微都忘了,也不顧御前禮儀,像尋常人家一樣,上前死死拉住先帝的手,勸他消消氣,不要和弘兒計較,又斥罵弘兒,讓他趕緊向他父皇磕頭認錯。 原本盛怒的先帝,看看她,又看看弘兒,不知為何,忽然大笑起來,她與弘兒,都怔看地不明所以,可先帝卻徑將鎮尺丟到一邊,笑得十分開懷,她從未見他那樣笑過。 弘兒入主東宮三年后,先帝病逝在一個大雪日,就像今天,茫茫白雪吹棉扯絮一般,覆蓋了整個天地,也像將所有的前塵過往,所有的愛恨情仇,都埋葬起來,只落地一片干干凈凈,不染纖塵。 太后目望著窗外紛飛的白雪,經年時光如水,在心中緩寂無聲地流淌,悵惘思緒隨之浮游,候立寢殿之外的木蘭,抬手接過一片飄落掌心的飛雪,亦是心事浮沉。 她知道,這樣大雪紛飛的天氣,太后娘娘總會想起廣陵舊事,想起那位辜先生和她可憐的長女,也或許,有時也會念念,同樣駕崩在大雪日的先帝。 她與太后娘娘相知相伴多年,彼此知心,大都能猜曉對方所想,但有一件事,深藏在她心底,這么多年,太后始終不知。 許多年前,這樣的大雪紛飛的時節里,她接到一樁任務,去青州,尋找一位名為姜辛夷的年輕女子,設法相識相知,將她帶入宮來。 作者有話要說: 先帝是個老豬蹄子 男女主不是同母異父,只能說有誤會,再多不說了,說了就劇透了,總之本文非常和諧,兩人毫無血緣關系,八竿子打不著 然后嫌進度慢的,作者只能說,所有寫的都是必寫的,現在看著的閑筆都是以后有用的,作者沒辦法把重要地方標黑,說這是伏筆,劇情也沒有差臨門一腳就可以打破僵局,后面涉及到女主身世,會把現在所有人都牽扯進來,是復雜曲折的,著急可以過段時間再看,作者不會故意水字數,也不會強行趕進度 第69章 臨終 舊事恰如飛雪,紛紛揚揚地在心中飄散,一時充盈地到處都是,聲勢浩大地占據了全部的心懷,但很快,又都寂然無聲地落下,沉在心底,凝結成冰。 太后自舊事中醒來,轉看向榻上的皇帝,見他裹著錦被蜷縮在榻上,就像小時候那次,在外受了欺負委屈一樣。 那時,秦貴妃正如日中天,她的兩個兒子——五皇子與七皇子,也備受先帝寵愛,一日弘兒去南書房念書時,又受到了其他皇子的奚落,因她素日教導弘兒萬事皆忍,切不可與那些高貴皇子,產生沖突,弘兒也一直聽她的話,面對那些時不時就來的奚落嘲笑,只當聽不見,不與那些皇子計較。 可那一日,秦貴妃的五皇子,嘲笑弘兒是賤婢生的孩子,笑諷他的母親不過是他母親的奴婢,還曾做過他的乳母,嫁過野男人,生過野種,出身如此卑微,竟敢處心積慮地勾引天子,往龍榻上爬,想著飛上枝頭做鳳凰,可充其量,也就是只下賤的山雞罷了。 弘兒秉性純孝,旁人辱他皆能忍,但辱他母親,他便難容,當時就被惹惱,與秦貴妃的所生的五皇子,當場扭打了起來。 這事驚動了先帝,先帝人到了南書房,一聲怒斥,扭打了半晌的兩人,才終于停了下來,先帝看著打得鼻青臉腫、衣發凌亂的兩個孩子,連緣由都沒有問,直接一巴掌甩向了弘兒。 五皇子跟著先帝,如被眾星捧月般離開了南書房,弘兒一人回到云光殿,身邊只趙東林一個內監。 她聽趙東林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后,急得忙拿藥去找弘兒,見他裹著被子蜷臥向里,連頭也蒙在被子里面。 她一邊輕喚他的名字,一邊抬手去拉被子,被中的弘兒,卻死死地攥著被子,不讓她拉開。 她擔心弘兒身上傷重,急得加大了力氣,掙扯之間,她的手背無意間拂到弘兒眼睫,觸到了一抹濕意…… ……弘兒在哭…… 自三歲開始認字念書以來,弘兒再沒有哭過,無論練武時摔打地有多痛,無論別人的奚落,有多么難聽…… 她坐在榻邊,望著在被中輕輕顫抖的弘兒,手緊緊攥著藥瓶,喉頭哽咽,漸也忍不住要落淚,木蘭見狀在旁勸道:“娘娘和六殿下,且將事情往好處想,若無陛下這一耳光,貴妃娘娘那邊,定是不肯善罷甘休的……” 她知道木蘭此話有理,可她更知道,弘兒的心里,是有多么委屈難受,她望著蒙躲在被中無聲飲泣的弘兒,忍不住想,若弘兒是鶴卿的孩子,他們離這些天潢貴胄,很遠很遠,只是青州的平凡人家,過著他們簡單無憂的日子,那該有多好,如果鶴卿還活著,如果他們的女兒也還活著,那該有多好…… 她越想越是傷心,眸中的淚水,如斷線珍珠,止不住地往下落,最后是榻上的弘兒,從被中探出頭來,紅著一雙眼,牽握住她的手,沙啞著嗓音道:“母親不要哭了,弘兒也不哭了……” 她淚眼朦朧地望著弘兒額頭處的青腫,還有右頰處通紅的掌印,忍淚問道:“……疼嗎?” 弘兒道:“……弘兒不疼……哪兒都不疼……” 她聽到這句話,更是悲難自抑,緊抱住弘兒,狠狠哭了一場,直哭到雙目紅腫,像將是積年的傷心淚,都流了出來。 兩日后的夜里,先帝來云光殿這邊,覷近看她微腫的雙眸,問:“怨朕嗎?” 她低眸恭聲道:“臣妾不敢?!?/br> 先帝又抬眼看弘兒,問:“怨父皇嗎?” 弘兒梗著脖子,面無表情地道:“兒臣不敢”,嗓音明顯地帶著氣,一字字冷冰冰地,從喉嚨里蹦了出來。 她的心立即懸了起來,手攥著衣角,緊張地看著先帝,擔心弘兒觸怒他父皇,又要被打。 但先帝只是冷笑了一聲,即擺手令弘兒退下,將她攥著衣角的手,輕輕掰開握住道:“男孩兒皮實,打兩下沒什么,朕小時候,也挨過父皇幾次打,打打長記性,叫他以后不要沖動,學著堅忍?!?/br> 闔宮皆知,秦貴妃的兒子,是圣上心尖上的愛子,她與弘兒這樣的低微身份,在宮中除了忍,還能怎么辦呢…… 哪里敢說什么,她只是低頭,替弘兒認錯道:“弘兒年幼懵懂,不知尊卑有別,無意冒犯了貴妃娘娘的皇子,還請陛下恕罪……” 先帝靜了靜,將她攏入懷中道:“所謂的尊卑有別,有時也就一線之隔,昨日萬人之下,也許明日,就是萬人之上,正是世人常說的,風水輪流轉?!?/br> 竟是一語成箴,曾經寵冠后宮、煊赫一時的秦貴妃,漸漸失寵,風光不再,為外人看好的五皇子、七皇子,也都在奪嫡之爭中相繼落敗下來,最后是她做了貴妃,后又成了太后,是她所生的這個被人輕視奚落長大的兒子,入主東宮,做了太子,后又坐上了金鑾寶座,成了大梁朝的新帝。 但,縱是做了皇帝,是天下人的九五至尊,在她心里,弘兒還是那個會蒙在被里偷偷哭的孩子,太后望著榻上裹被蜷臥向里的皇帝,能感覺到,皇兒不僅僅是身體病了,心里也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