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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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越是溫言軟語,溫蘅心中越是有愧,只是靜聽不語,這邊長春宮暖殿之內,只聞皇后聲如春雨淅瀝,溫和綿軟,混著火盆中銀骨炭,燃燒時發出的輕輕“吡剝”聲,那廂建章宮御書房中,十數名大臣清朗的議事聲,漸漸止息,議畢要緊朝事的皇帝,獨獨留了沈湛下來,笑道:“快到用午膳的時辰了,留下一起用吧,朕一人吃獨食,也甚是寂寞?!?/br> 沈湛謝恩推辭道:“陛下賜膳,是微臣的榮幸,萬不該辭,只是皇后娘娘今日賜宴微臣與內子,微臣與內子一早應下,此刻該去長春宮了……” 皇帝聽他這話,倒動了另一番心思,頗有種意外之喜,只面上不露,如常笑道:“既是家宴,朕與你同去,省得朕在此處寂寞用膳,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br> 沈湛知曉如今圣上與jiejie之間關系薄淡,圣上每月去長春宮的次數,大約屈指可數,暗想圣上此時同去用膳,jiejie應也意外欣喜,遂也跟著笑道:“如此皇后娘娘定然驚喜?!?/br> 長春宮內,皇后聞報“陛下駕到”,果然感到意外驚喜,忙起身相迎。 皇帝攜沈湛入內,目光在皇后身后屈膝行禮的女子身上,悄悄一掠,即平定無波,嗓音亦是毫無波瀾,“皇后請起,夫人也是?!?/br> 溫蘅遵命起身后,微垂首走至沈湛身邊,沈湛低聲問她早上睡到何時起身、來長春宮已有多久等等,她一一如實回答,夫妻二人之間輕語幾句,看似與尋常無異,沈湛溫言關切,似與從前也沒什么不同,好像昨夜異常,并不是什么異常,溫蘅心底的猜測,也都只是想多了而已。 皇帝人接過皇后奉上的新茶,假意徐徐啜飲,實則一直暗看他夫妻二人喁喁私語,親密無間,這般悄看了一陣兒,飲在口中的茶,也像是在舌尖,微微發苦,皇帝垂手放下茶盞,道:“傳膳吧?!?/br> 宮侍奉命捧膳入殿,皇帝令撤尊卑分明的宴席,四人圍坐在一方小膳桌旁就是,他笑道:“既是家宴,就別拘俗禮,用得盡興才是?!?/br> 皇后在旁瞧著,暗想圣上今日興致倒真是不錯,只是,她原本設宴招待弟弟、弟妹,是想在宴中,與他們說說母親的事,說和說和,可圣上在此,這些話倒不能說了,宴中只能隨意閑話笑語,讓弟弟、弟妹隨意吃喝,不要拘束。 溫蘅身體不適,又有心事壓懷,實在沒甚胃口,故而沈湛給她夾了滿碟的菜,她只吃了寥寥數口,并沒怎么用。 沈湛看她不吃,漸漸也不夾了,神色如常和靜,心中卻覺滯堵得慌,正有些心神不屬時,忽聽圣上問道:“夫人在這兒,叫朕想起來了,上次問你溫羨的事,你怎么說呢?” 皇帝其實也不急著擢升溫羨,就算真要擢升他進六部,那也得等到明年開春再說,他此時突然提這事,只是因為從他入殿開始,他心心念念的人,一直都不抬眸看他一眼,深感被忽視的大梁天子,只是想引起她的注意罷了。 溫蘅本來神思昏沉,手心又開始有些發熱了,人坐在那里,正覺有些暈暈乎乎的,此時乍然聽圣上提起她兄長的名字,因為關心,強打起精神,靜靜聆聽。 依沈湛之心,有了昨夜失控之舉,再不設法將慕安兄調離,恐他將來再度失控,將或已“離心”的妻子,推得更遠,他有心令慕安兄遠離京城,令妻子身邊只他一個,努力修復二人感情,可圣上當著妻子的面這樣問他,他倒不好直接建議將慕安兄外放升官了,只能含糊道:“慕安兄才德……兼備……” 皇帝其實并未注意聽沈湛說什么,他見他提起溫羨,亦不能令夫人“施舍”些許眸光與他,心中不免不悅。 溫蘅本正因圣上忽地提起兄長,強打精神聆聽,忽覺有人在桌下輕踢了踢了她的繡鞋。 ……她斜對面坐著的,還會有誰?! ……明郎與皇后皆在此處,竟還如此齷齪行事??! 身體昏熱的溫蘅,心中幽火登時也跟著噌噌上竄,持箸的手,緊了又緊,只恨不能將手中烏箸,砸在那人的臉上。 第65章 怒罵 溫蘅這廂心里憋火憋得人像是要炸開,那邊皇帝悄悄在桌下輕踢了踢她的繡鞋后,見她仍是微垂著頭,并沒有如他所料地悄悄抬眸看他一眼,只手抓著烏箸,對此沒有任何反應,一動不動。 皇帝心里頭雖然有點失望,但也沒有再做什么了,畢竟,明郎與皇后在此,畢竟,他心里一直很清楚,他與她之間的關系,見不得光。 皇帝這般一想,因能與她相見而感到愉悅的心,又有點心灰意冷了,他將注意力轉移到沈湛的話上,聽他說了一陣兒,都只是在稱贊溫羨才德,至于能不能升,半點不提,遂笑道:“看來你還沒想好?!?/br> 沈湛實在無法在妻子面前提出將慕安兄調離京城,他怕妻子因此事怨恨他,與他愈發“離心”,此時聽圣上這樣笑語,只能噤聲不言。 皇帝不知沈明郎的真正顧慮,他所以為的是,明郎潔身自好,因他自己與溫羨親友關系過密,不想沾染上“任人唯親”的聲名,所以才對是否擢升溫羨一事,避而不語。 皇帝熟悉明郎為人性情,知道他與大多數世家官員不同,任一職,則兢兢業業,盡一職之責,不會將心思亂舞,結交權黨,汲汲營營向上攀升。 但,與他所熟知的明郎性情相悖的是,據近來秘報所奏,明郎似在有意結交權貴,這與他本性并不相符,皇帝不解之余,不由將明郎的異常舉動,與他母親華陽大長公主的日益式微,聯系起來,暗想他可是要接掌過他母親手中的權勢。 可是,這一猜想,實不符合明郎淡泊權勢的性子,若他真有意如此,四年前,就不會自請外放,而會留在京中,大力經營…… 皇帝一時摸不準明郎心中所想,這種時候,也不多想了,仍是一邊舉箸用膳,一邊暗瞄對面佳人,見她也不怎么動箸用菜,也不怎么舉杯飲酒,大都時候微低著頭,只在皇后同她說話的時候,抬起頭來,淺笑著應答幾句。 她抬頭看向皇后的時候,那眸光也直接從他身上掠過,像是半點也不肯為他停留。 皇帝又想起六七日前的相會,當時榻上,他提到懷孕一事,和她說了幾句后,她的反應,極為生氣,她同他在一起時,縱是心中不愿,也大都隱忍,像那一日直接譏諷冷笑,之前從未有過,皇帝后來又將那幾句話,反復在心底琢磨了幾遍,句句出自他的真心,并無虛言,她的孩子,不管是誰的,不管分不分得清是誰的,待出世后,他都會視若己出,疼愛有加,此心半分不假,不解怎么就撩起了她的火氣,一直燒到了今日。 這一頓午宴,皇帝心中念著佳人,食不知味,卻只能左右暗瞄,不能光明正大地瞧她一眼;皇后存了要說和的心思,卻因圣上在此,沒法直接言說;沈湛為妻子與妻兄似暗有私情之事,心中滯堵難受,卻也不能展露出來;溫蘅一方面對皇后有愧,一方面摸不準究竟是夫君疑心還是自己多心,另一方面,對當朝圣上,在這樣的情形下,竟也敢如此輕薄于她,心中憂懼憤懣之火,燒得她整個人不得安寧。 在座四人,表面如常、心思各異地將這午宴用完,皇后自是想留弟弟、弟妹再說說話,可圣上用完午膳后,竟也沒走,又捧了杯龍井,慢慢地品飲,看那架勢,像是能在長春宮坐耗一下午似的,與平日相較,著實有點反常。 皇后暗想了想,心道,圣上近年來獨寵馮貴妃,與她關系轉淡,可待弟弟,一直熱忱未改,此時有興致留坐在長春宮中,也是因弟弟在此的緣故吧,總之,不會是因她。 心里頭應該是難過的吧,可是幾年下來,皇后原本隱藏傷心妒忌的一顆心,竟真像是磨平磨圓了不少,數年的習以為常下來,只在心底涼涼一哂,開口命宮侍端呈膳后果點,請圣上及弟弟、弟妹享用。 溫蘅身心不適,不久前被輕踢的那一腳,像是直接當著明郎與皇后的面,扯開了遮羞的薄紗,讓她再一次清醒地意識到她是如何陷在一段污臟的關系里,讓她置身在這壯麗的宮殿里,卻覺無地自容,無法再在這兒待下去,只想著盡快離宮。 她起身向皇后請退,皇后柔聲道:“難得入宮一趟,再多坐坐,待到宮門下鑰再走吧,就當是陪陪本宮?!?/br> 溫蘅仍是堅持要走,這在皇后看來,是她說和失敗,弟妹不肯接受她的勸告了,雖明白事涉兄長生死、此乃人之常情,但對弟妹如此堅持,半點轉圜余地也沒有,皇后心中不免有些不悅,更是為她那夾在中間的弟弟,感到擔憂。 皇后要勸的話,都已勸過了,看她態度如此,也只能道:“那改日得空,再入宮來,縱是嫌本宮絮叨,也看在明郎的面子上,忍耐著陪本宮說說話吧?!?/br> 一旁沈湛,聽jiejie最后說話聲氣不對,想要陪笑一句,卻也不知該說什么,他也不解妻子為何近來總是推拒jiejie傳召,今日來了后,jiejie想留她說說話,她又為何執意要走。 溫蘅原想以“身體不適”為由,可又怕皇后關心,召御醫來看,又在長春宮耽擱下來,圣上、皇后、明郎,她與他們暗中的復雜關系,糾葛如網地緊緊絞著她,令本就昏沉發熱的她,待在這里,更是覺得喘不過氣,遂雖也聽出了皇后語氣中的不快,仍是如儀垂首告退。 沈湛原想送她出宮,一同離了這里,但jiejie卻暗看了他一眼,他知道,這是jiejie有話要對他說的意思,只能滯在長春宮內,目望著妻子走遠。 溫蘅只想盡早脫身,離開皇宮,豈知這樣,正給了皇帝可趁之機,那一直垂眼飲茶的大梁天子,在楚國夫人退出長春宮后,微微抬眸,看了身邊趙東林一眼,趙東林立即會意,沒一會兒,也悄步離開,在外派人將人已走到御花園的楚國夫人,悄悄“請”到了僻靜的驚鴻樓。 皇帝人在長春宮內,慢慢悠悠地品完杯中龍井,又不疾不徐地用了幾塊茶點,與皇后、沈湛閑話笑語了幾句,方起身道:“朕總賴在這兒,妨礙你們姐弟說知心話,朕回建章宮了,明郎你陪陪你jiejie?!?/br> 皇后與沈湛恭送御駕,皇帝人離了長春宮,豈是往建章宮走,上了御輦,欲直往驚鴻樓去,偏巧在路上遇見馮貴妃,停了一停。 馮貴妃看這方向不是往建章宮或慈寧宮去,想圣上平日常去清平館賞看書畫,遂問道:“陛下可是要去清平館?” 皇帝“唔”了一聲,馮貴妃又盈盈笑道:“臣妾近來迷上了趙簡生的山水畫,可賞鑒功夫不到家,得需陛下從旁指點,才能明白畫中真意?!?/br> 她慣會察言觀色,見她說了這話后,圣上也并沒有邀她同行的意思,遂按下心中失落,閑語幾句,退到一邊。 御駕遠去,馮貴妃回想近來圣上的異常,實有心派眼目插在圣上周圍,看那勾了圣上心魂兒的“野女人”究竟是誰,但圣上身邊針插不進,水潑不進,個個都是人精,她派眼目的事,不僅查不出什么,如果被圣上知道,那是真正觸了圣上的大忌,得不償失…… 馮貴妃暗有所思,駐足不前,扶著她手的侍女,見貴妃娘娘遲遲不走,輕輕問道:“娘娘,回長樂宮嗎?” “先去宜云軒坐半個時辰”,馮貴妃淡道,“然后再去清平館?!?/br> 皇帝自然沒有去清平館,他人到了驚鴻樓,拾級而上,腳步輕快,簡直如見心上人的少年郎,上樓見她正背身坐在一張檀桌旁,唇際浮起笑意,要上前從后抱她。 然他的手還沒觸到她的肩衣,她即已起身避開,一手撐著檀桌桌面,目光灼灼地望著他,幾是磨牙問道:“陛下……陛下到底要如何呢?” 皇帝怔道:“只是想念夫人,此地無人方便,想與夫人親近說話、一解相思而已……” “……此地無人,陛下心里無人嗎?!”連月的身心煎熬,明郎的或已猜疑,讓溫蘅心理幾近崩潰,她原想逃離這宮闕,暫熄心火,偏生離去的腳步又被人截住,心中之火,更如燎原,身體的昏熱不適,更是讓她的怒恨心火,節節攀升,將平日的克制清醒一點點吞沒,撐著檀桌桌面的手,幾是死死抓扣到指甲生疼,嗓音亦因怒恨發啞,“……皇后,明郎,難道陛下與臣婦在一起時,心里一點也不會想到他們嗎?!難道陛下心里,半分愧疚也沒有嗎???!” 皇帝滿腔相會的歡喜,都因她激烈的言辭態度滯住,他從未見她如此情緒激動地質問,沉默片刻,訥訥道:“自是有愧,但……情難自抑……” “若人人都拿‘情難自抑’做幌,隨心所欲行事,那豈不是要天下大亂,陛下是君主,難道不當做天下人的表率嗎???!” 溫蘅越說越氣,腦中昏沉,似連帶著將她平日對皇權清醒的敬畏,也壓了下去,心底的郁氣,如火山噴發般,一股腦兒地全發泄出來,“為人兄長,卻覬覦弟媳,暗中茍且,是為不義,為臣民之主,明知臣子有冤,卻不主動寬限斬期,以此脅迫臣婦就范,是為不仁,為人丈夫,竟當著皇后之面,輕薄人妻,是為不知廉恥,如此不仁不義、不知廉恥之徒,竟是大梁江山之主,臣婦要為天下一哭??!” 皇帝有生以來,還從未被人這樣罵過,他被這一股腦兒的罵詞,兜頭砸地臉上神色青白不定,幾要惱羞成怒,想他平日待她太寬和了,叫她忘了君臣之別,竟敢犯上! 他欲要發怒,可對著她又斥不出口,想要反駁,可這些打臉扎心的言辭,句句屬實,他一個字也辯駁不得,他知道,這些話怕是憋在她心底許久了,只是從前礙于皇權,并不敢罵,怎么今天就敢罵了…… 皇帝這般一想,將心頭惱羞之火,暫忍了下去,只見她神色激動地罵下來后,氣也像泄盡了,雙頰浮起病態的潮紅,整個人若風中細柳,搖搖晃晃,像是站立不穩,忙大步上前,要抱扶住她。 她怎肯讓他抱,只是奮力掙扎,但她再怎么用力,也是一如從前,拗不過他的,皇帝見她像是氣出病來,早將要訓她犯上的念頭拋到腦后了,只是緊抱著她道:“夫人消消氣,為朕氣壞身子不值得……” 溫蘅正覺天旋地轉,偏生那張厭惡的臉,還緊貼著靠前,溫蘅眼前人影繚亂,心里怒恨填膺,一時也想不分明,只是行隨心動,頭暈腦脹中,掙扎間一巴掌呼了過去。 第66章 真心 皇帝抿著薄唇不說話。 “此事被明郎知曉的后果,陛下心里應該清楚,此事若被揭在人前,于陛下您,只是一場風流韻事,可于明郎,是畢生的痛苦和恥辱,于臣婦,將是一場要命的劫難,這一點,陛下心里也該明白……”溫蘅直視著身前的天子道,“臣婦只是一名普通女子,沒有傾城之姿,也沒有絕世才情,陛下對臣婦,只是一時新鮮刺激,有了這幾個月,新鮮勁過了,還不夠嗎?!” ……不夠……皇帝在心底叫囂著不夠,他盼著她與他,能像她和明郎那般長相守,他羨慕明郎與她有數不盡的日日夜夜,可以肆意揮霍,而他與她,只有掙擠出來的零碎光陰,每一次相見,總嫌時間過得太快太快…… ……是一時新鮮刺激嗎……也許一開始有求不得的心思在作祟,可在求得之后,他沒有得償所愿地拋開,反像是溺進了酒香中,醉了,再也出不來了……每一次與她親近,心中的歡喜,就像是滿得要溢,這是他從前從未有過的……而每每見她與明郎親近,心中的酸澀滋味,也是他從前從未嘗過的…… 皇帝在她質問的泠泠目光中沉默許久,輕問:“……若是夫人未嫁,朕與明郎同時遇到夫人,夫人……會選誰……”他想到她那嚴烈的婆母,又補了一句,“不看背景家人,只論個人?!?/br> 溫蘅道:“自是明郎?!?/br> 盡管明知這問題是自取其辱,可她答得那樣不假思索、斬釘截鐵,還是叫皇帝暗有準備的心,比預期的,又往下沉了一沉。 皇帝靜了靜,唇際勾起一點笑意,語意散漫道:“其實夫人不了解朕,夫人與朕相處的時間,總是那樣短暫,假以時日……” 他這句故作輕松的“假以時日”還沒說下去,就聽她道:“旁的方面,臣婦不了解,也不想了解,臣婦只知道,明郎待臣婦,一片真心?!?/br> 皇帝沉默片刻道:“朕同夫人在一起的手段,確實不光明,可朕待夫人,也是一片真心”,他頓了頓,“若換一個人,敢如此忤逆犯上,今日出不了這驚鴻樓?!?/br> 她仍是道:“明郎的一片真心,是臣婦歡喜他即歡喜,陛下的真心,臣婦看不見,也受不起?!?/br> 皇帝心有不甘,手撫握住她雙肩,深深地望著她問:“……夫人同朕在一起這么久,真沒有一刻歡喜嗎?哪怕是零星的、瞬間的歡喜?” “沒有”,依舊是斬釘截鐵的兩個字,她靜望著他,一字字道,“半點也沒有?!?/br> 握著纖柔雙肩的手,驟然變緊,皇帝瞳孔微縮,眸光岑黑,呼吸似也略重了些。 今日之前,溫蘅畏于皇權,百般隱忍,可是今日,她一時昏沉沖動之下,罵也罵了,打也打了,事已至此,那些長期在心底積攢發酵的怨恨,隨著升起的決絕之念發泄出來,令此時的她,望著這樣的圣上,心中亦沒有半分畏懼,只是泠泠直視著他。 皇帝深岑的眸光,在長久的對望下,終究轉軟,握她雙肩的手,也慢慢放松,他微低首,在她面頰處落下一吻,輕輕道:“終有一日,會歡喜的?!?/br> 溫蘅只是疑心明郎或已起疑,并不篤定,她方才同圣上說“明郎已起疑心”,不過是想逼圣上做個了斷,此時見圣上猶不肯停手,當真是心頭冰涼,冷冷笑道:“原來陛下所謂的看重,所謂的“明郎即朕手足”,只是如此?!?/br> 皇帝望著她臉上的冷冷嘲色,心情復雜。 從前,他不想有負明郎,違背兄弟之義,故而極力壓抑自己對她的情思,可是壓抑只是徒勞,越是壓抑,他的執念,越是一日比一日深重,終是忍不住做下了不義之事,謀求一個“兩全”,在她開口說“明郎已起疑心”前,他已經察覺到,在這段“兩全”的關系中,他依然越來越不滿足,想要的越來越多,若當真已“兩全”不得,二者只能存一,他該如何選…… 許久,皇帝柔聲輕道:“……夫人別再動氣,好好養身子,病中的人,見到厭惡之人,不利于調養身體,朕這段時間,會離夫人遠些,夫人且放寬心……” 溫蘅緊接著道:“臣婦與陛下之間,應自此永遠遠些,僅止于君主臣民?!?/br> 皇帝靜望她良久沒有言語,末了,竟輕輕笑了一笑,“夫人說的話,句句有理,道理,朕豈不懂……” 言中未盡的話語,他沒有再說,只是將滑落的錦被,又往她身上攏了攏,“夫人剛醒沒多久,不宜多話勞神,且再躺歇些時候,養養精神,朕再派人護送夫人,從西華門離宮?!?/br> 慈寧宮中,許久未見沈湛的太后,興致頗高地同他說了會兒話,就問:“楚國夫人怎么沒一起來?哀家已有好幾個月,沒有看見她了?!?/br> 沈湛為妻子尋了個理由,“她身體不太舒服,先一步出宮了?!?/br> 太后道:“既來過,也該來看哀家一眼,陪哀家說說話,這些后輩子媳里,只她一個青州女兒,哀家同她,也說得上話?!?/br> 皇后在旁幫著說話道:“弟妹身體不適,也是怕沖撞您的鳳體,下次弟妹入宮,定讓她來給您請安?!?/br> 太后“唔”了一聲,見一旁的愛女嘉儀,眸光始終聚在沈湛身上,她身上的衣裳妝束,也與早晨來請安時不同,嬌媚鮮妍許多,不由在心底暗嘆,明郎成親已有一載,她這癡心女兒還是念念不忘,等過了年,就十九了,皇室公主中,再沒有這個年紀,還待字閨中的了。 太后為愛女心憂,又想起今春殿試時,本與皇兒議定,要給嘉儀擇個狀元駙馬,可當時嘉儀泣淚不止,說什么也不肯嫁人,她與皇兒,只能將這事暫時擱下了,這一耽擱,就到如今,看現在嘉儀仍是癡心不改的模樣,也許當時,還是該幫她定定婚事才好,這樣,她眼里,至少能看得見別的男子。 太后這般一想,又想起了楚國夫人的那位兄長,雖只遙遙見過一面,但還依稀記得那年輕男子溫潤如玉的風度,太后問沈湛道:“哀家記得,楚國夫人的兄長,中的是榜眼,現下該是正七品翰林院編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