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有些話她悶在心里很久了,一開始是不敢同人說也找不到人說,后來因為妙月的事情,阿善對所有人都有了防備心,每日將心事藏在心里夜夜難熬。 南安王府就像是座巨大牢籠,阿善覺得自己被困在里面就如同提線木偶,她抓了抓裙擺,終于將心里話說出來:“其實……我喜歡的人是容羨身邊的貼身護衛,你見過他的,他叫玉清?!?/br> 雖然這么說著喜歡,但不知為何阿善說出口時,還是有些遲疑。 “你說你喜歡的人是誰?玉清?!”柳三娘只吃驚了一瞬,就恢復平靜道:“其實這也不讓我感到意外?!?/br> 初初接觸感情的單純姑娘,對待愛情上向來干凈又足夠簡單,那個時候她們不會去在意心上人的權勢與相貌,滿心歡喜所中意的只是這人對自己好不好。 玉清與容羨比起來,他沒有容羨的身份地位,也沒有容羨的容貌和強大氣場,但他有一點能勝過容羨那就足夠占據阿善的心房,那就是他對阿善好。 但凡是個正常人,在陷入阿善所處的環境中,面對容羨和玉清兩種人,都只會投入玉清的懷抱。 “只是……他不喜歡我啊?!?/br> 阿善說到這里聲音低落了不少,“他還說,他之所以對我好一次次的救我,只是因為我是他主子的人?!边@話怎能不傷人?阿善每當想起一次就傷心一次。 將事情的原委仔細同柳三娘講了一遍,阿善因為壓抑的太久,連妙月對她和玉清的使得陰計也說了。 柳三娘唏噓王府中的爾虞我詐,她拍了拍阿善的肩膀,“你逃出來是對的,這換做是我也會拼了命的想逃,那實在不是人能待的地方?!?/br> “但是——” 柳三娘聲音頓了頓,在她聽完阿善的話后,有一件事很想問:“你實話告訴三娘,當玉清中了妙月的春日烈把你抱入懷中想要親你的時候,你是什么感覺?” 阿善不知道柳三娘為什么會問這個問題,但她想了想如實回道:“抗拒顫栗,接受無能?!?/br> 阿善是真的接受不了,如今回想起玉清抱住她想要親她的場景,她都渾身發寒極度的不適應,在她對玉清的感覺中,她覺得這不是他該做出來的事情。 “那就對了?!?/br> 柳三娘笑著拍了下大腿,“其實你對玉清算不上愛情,你只是習慣了他對你的照顧,對他心生好感想要多親近親近他罷了?!?/br> 那種親近中可以有寵溺的摸頭摸臉頰,也可以有干凈的擁抱,但絕不該存在帶著欲.望的親吻和親昵。 “善善,真正的喜歡,是想時時刻刻撲入心悅之人的懷抱,想要親近他想要撫.摸他,你那不過是小女孩兒家的迷戀依賴罷了,玉清既然能成為你夫君的左右手,自然將這一切看得通透,他拒絕你是在情理之中,不然就是害了你?!?/br> 柳三娘口中的害不只只是感情方面的傷害,還有更危險的傷害。 當初阿善想的還是太簡單了,她沒想到如若玉清真的默許接受了她,這件事被容羨發現會引起怎樣的驚濤駭浪。畢竟剛剛阿善自己也說了,如今的容羨對她沒存多少情,所以依照那男人的心性,玉清不會死,死的人一定是阿善。 有時候在上位者的眼中,一個自己心悅但感情不深的女人,往往不如一位有能力能夠幫助自己的手下來的重要。 滴答滴答,窗外的雨還在噼啪下著,夜入了深沉已經轉亮,二人聊了這么久總算生了些睡意。 阿善自聽完柳三娘這番話后就陷入了沉默,她的心思已經開始動搖,不知不覺間竟接受了自己不是真的喜歡玉清的事實。在接受的同時,她內心還空虛的厲害。 當一個人心中無愛時,整個人都會變得虛無縹緲,找不到精神依托。 “好了別想了?!绷飵桶⑸评死蛔?,“趕緊睡一覺,天亮后子絡的人就會安排咱們出城了?!?/br> 阿善看了眼潮濕的窗外,輕輕說了句‘好’。 只要能離開這座皇城,就什么都是好的。 …… 睡著之后,阿善是被樓下的喧鬧聲吵醒的。 她醒來時柳三娘已經收拾妥當了,見阿善醒了她面色有些沉重,將衣服遞給阿善時遲疑道:“剛才掌柜的來找我,他說出城的門已經被封鎖了,誰也出不去?!?/br> 阿善一愣,穿衣服時手指不自覺有些發抖。柳三娘見狀安撫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的,黑山已經把馬車停到客棧樓下,無論如何咱們先去試一試?!?/br> 黑山就是子絡派來和柳三娘聯絡的黑衣人,當初就是他將子絡的信交給她的。 二人懸著顆心將行李收拾好下了樓,客棧門外黑山已經坐在了馬車上。一直以來他都是蒙面與柳三娘見面,今日情況特殊他摘了面罩,但明顯易了容對外貌進行了改變。 下了一晚上的雨還未停,黑山頭上的笠帽擋住一半面容,看到她們二人下來,他恭敬對柳三娘點了點頭。 “先上來吧?!焙谏降穆曇粲舶畎畹?,不知是不是阿善的錯覺,她總感覺黑山在看她時有些怪異。 三人駕著馬車往城門處走,還沒走到城門口就看到烏壓壓的一群人。 此時天上還在飄著雨,天氣陰沉沉的并不晴朗,被堵在城門口的百姓有人撐著傘有人穿著蓑衣,雨水匯聚在地面留下一個個水洼,雨聲下是人們不解的抱怨。 “這好端端的為何要封鎖城門?也不說原因也不說何時才能放行,總不能要將我們所有人都留在這里吧?!?/br> “我聽說啊,是哪位有權有勢的大人在尋人,你說他尋人就尋人吧,大不了嚴格把控出入口,你說這直接封鎖城門算哪門子事,難不成他尋不到人就一直不開城門了?” “雖說這皇城里全是些達官顯貴,但這里可是皇城,究竟是誰能權利大到封鎖皇城的門,皇宮的那位……不管嗎?”說到這里,討論聲明顯就小了。 “快別說了快別說了,據說那位在皇城可是數一數二的大人物,不是咱們這些小老百姓能隨意討論的?!?/br> “咱們還是快想想,這些時日該如何過吧?!?/br> 阿善她們的馬車就停在這群人的不遠處,這些話不用打聽就全部入了耳。 “咱們該怎么辦?”阿善臉色有些白,但因為戴著人.皮.面具所以看不出來。 柳三娘掀起簾子看了眼窗外,雖然清楚眼前這情形下這城門她們是真的出不去了,但她還是不肯死心。摸起車內的一把傘,她準備走到城門口看看,阿善見狀也摸了一把傘,跟緊柳三娘道:“我和你一起去吧?!?/br> 前方的路被人群堵著馬車行不過去,只能步行前往。 當柳三娘和阿善被堵在城門口出不去時,陰雨天中容羨頭疼難忍,下了朝后還未能從皇宮離開。 昨晚他下令封鎖城門的事情令朝堂眾多官員不滿,那些二皇子派和嘉王派像是逮到容羨的把柄般,開始拼了命的上奏。成燁帝對容羨的偏愛向來不在大臣面前掩飾,他表面上斥責了容羨但實際上連個懲罰都沒有,只是在下朝時命容羨在書房等候。 雨聲不停,雨水沖刷過朱紅宮墻越顯顏色。 容羨面色蒼白低垂著面容,長長的睫毛幫他遮擋了暗涌雙眸,但掩蓋不住他周身的冷意。 “羨兒為何要封鎖城門?”成燁帝并不知道容羨的頭疾,但這偌大的皇城都是屬于他的,身為一國帝王,昨晚的事情并沒有逃出他的眼睛。 自容羨下令封鎖城門后,這件事他就沒打算瞞著成燁帝。 一夜搜人未果,這已經不是他表面的一己之力可以控制的了,他現在只能借助成燁帝的力量去搜尋阿善,所以他如實回道:“微臣的世子妃丟了,微臣封鎖城門只是為了找她?!?/br> “丟了?” 成燁帝輕咳了兩聲,他臉色慘白兩頰瘦削,曾經的帝王之氣因病痛折磨逐漸消散,他失笑著看著自己這位侄兒,“這么大人還能丟,就是那位你求孤賜婚的忠勇侯小女兒?” “是她?!比萘w聲音淡淡,但又放得有些輕:“不過是同微臣耍了些脾氣,小姑娘而已說跑就跑,倒是真被寵壞了?!?/br> 成燁帝搖了搖頭,“能被你寵到逃跑,那看來是真當寶貝供著了?!?/br> 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成燁帝就不可能不管,“這樣吧,孤把王統領借給你,他手下的禁衛軍各個都是好手,想必能助你早日找回世子妃?!?/br> “只是那城門不可無期限封鎖,孤在給你們兩日,找不回人就放行吧,想必你那小世子妃早早就出了皇城,或是氣消了就主動回了王府?!?/br> 容羨壓下心中的情緒,對成燁帝謝禮告退,只是走到門邊時,成燁帝站起身又將人喊住了。 “羨兒?!?/br> 成燁帝寬大的龍袍墜地,黑金龍紋如同藤蔓纏布他的全身,他目光深深望著容羨道:“你還很心悅你那位小世子妃嗎?” 容羨掩在袖中的掌心還留有一道深色刀痕,他無痛般收攏了手心,回視成燁帝時輕答:“臣對她的心意不曾變過?!?/br> 嗒嗒嗒嗒—— 雨珠沿著金色的屋檐落下,濕潤的風吹進了御書房中。成燁帝身體虛弱頂不住這涼風,他輕咳幾聲眨了下眼睛,再抬起眸時,他對著容羨笑了笑,“那就好?!?/br> “孤還想著要不要幫你敲打敲打忠勇侯,若你心中有主意,就自行去罷?!?/br> 容羨將成燁帝的話在心中過了數遍,越想越是心涼,他怎能不明白,因為阿善的逃跑,成燁帝是對他起了疑心。 出了御書房,守在門外的修白立刻撐開了傘,雨水沖刷著層層高階,容羨站在高處俯視著下方的宮墻,站在原地許久未動。目光落在夢中見過的某處,他不由又想起夢中阿善那句:“容羨,我真的不喜歡你?!?/br> 略微的痛感侵蝕時,他更多的是麻木。 喜歡? 邁步離開,容羨漫不經心的涼笑著,喜歡有什么用,總歸只要他想要那總是能搶來的。 如果搶不來,那就毀了吧,這樣算來那人就還算屬于他。 “……” 阿善和柳三娘撐著傘在人群中站了一個時辰,最終還是沒能出了皇城。 冰涼的雨水會吸食人的溫度,阿善也不知是擔憂還是冷的,總之是身體冰涼麻木,尤其是當她在人群中看到遠遠駛來的那輛奢華馬車時,她哆嗦了一下去拉柳三娘的手,“三、三娘,是他過來了?!?/br> 第81章 強留逃妻一 陰雨天, 潮濕冷清。 容羨那輛奢華精致的大馬車在雨景中過于明顯,豆大的雨珠砸到馬車車頂,再順著間隙滑落到車檐懸掛的琉璃珠上,晶瑩的雨水包裹住透亮的珠子,反射著前方擁擠的人群。 “三娘……”阿善眼看著那輛馬車越行越近, 她腿上像是生了根動彈不得, 只余雙手牢牢地抓著柳三娘的手臂。 “別怕?!?/br> 柳三娘拍了拍阿善的手背, 循著她的視線看去, 只見那輛馬車行了幾步在人群外圍停下, 安安靜靜的并沒有靠近的意思,“這個時候咱們不能慌,而且看樣子他不是來抓我們的?!?/br> 順勢壓低撐著的竹傘,黑色的傘面遮擋住二人的面容,阿善靠在柳三娘身上透過縫隙往外望,只見守在城門口的騎兵冒雨走了過去。 隔著層層人群,阿善聽不清那騎兵都和車內的人說了什么,她只是模糊中看到騎兵扭頭掃了眼鬧哄的人群, 接著他點了點頭,很快就回到了城門口。 還好他們沒有往這邊看…… 阿善的心跳這會兒七上八下的,她拉了拉柳三娘的手想要離開,二人正準備走時, 城門口有一守兵高聲道:“城門兩日后自會放行, 再有鬧事者一律殺無赦!” 柳三娘和阿善聞言對視了一眼, 后者沒敢再往容羨所在的位置看, 她們二人撐著傘匆匆回了黑山車前,才上了馬車,前方馬蹄踏著水聲漸近,馬車外鬧哄哄的吵鬧聲似乎也弱了不少。 “怎么了?”柳三娘疑惑的問。 阿善捏著一小角車簾拉開,看到一行鐵甲騎兵從她們車前經過,為首的那位高大嚴肅身穿黑色鎧甲,他騎馬行至容羨的馬車前,車簾微動,先行出來的黑衣少年很快撐開傘替后面出來的人遮雨。 越是這種陰冷潮濕的天氣,容羨的頭疾就越嚴重。 他從馬車中出來時潔凈的衣擺沾了些水,一身暗紫朝服還未換下,金冠墨發膚白貌美,隔著雨幕他的身形稍顯模糊,但他單單往那處一站,阿善就被他嚇得有些發軟。 “這次要勞煩王統領了?!币蝾^疼含著幾分戾意的雙眸黑沉幽深,容羨垂眸遮擋住眼底的情緒。 王統領是個十分豪爽的人,他當即就雙手抱拳:“勞煩不敢當,下官會盡全力幫世子尋回世子妃?!?/br> 容羨唇角的笑容清淡到幾近沒有,他輕輕頷首,低緩的嗓音混雜的雨水的涼意:“世子妃失蹤一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希望王統領在尋人時叮囑好部下,不要讓他們……” “下官明白?!边@畢竟不是什么好事,但凡不是個傻子就不會聲張傳播。 王統領同容羨寒暄了幾句后,動作麻溜的指揮人手去皇城尋人,幾百號騎兵很快被分散成數隊分散而行,阿善看的謹慎又小心。偷偷再往容羨的方向看去時,正要上馬車的男人像是有所感覺般,忽然就朝著阿善所在的馬車處望去—— “世子可是還有事情要吩咐?”王統領拽緊韁繩,他夾緊馬腹正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