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文中藥湯引用于 明·龔廷賢《萬病回春太倉公辟瘟丹》 (不過原藥方,在文中已被作者篡改成藥湯) 第20章 回到房間后,池罔一覺從凌晨睡到了晚上。 等他再起來時,天都黑了,就去點了桌上的油燈。 這個時候,砂石的聲音響了起來:“目標人物確認存活,特殊任務完成?!?/br> 池罔微怔:“可我還沒有完成對她的治療?!?/br> 砂石語調平平地說道:“我剛剛做了一個評估,因為我對于新功能的迫切需要,我提前確認了你的特殊任務完成,畢竟現在的步染,確實已經從兩方面脫離了生命危險?!?/br> “一是天山教的追殺,在你和那小帥哥的陪伴下,她會遭暗算的可能性低于零,已不構成威脅;二是她得到了你的醫治,現在已沒有生命危險,我就提前算你完成任務了?!?/br> 池罔不置可否的聽著,在過去的七百年中,他從來沒有得到過這樣寬松的判定條件。 砂石行事,處處不同。 “當然,我雖然確認了任務,你還是得把她完全治好,再護送她到絕對安全的地方,才算真正的完成了這個特殊任務。否則如過中途出現了意外,獎勵會被收回,我們沒法承擔后果?!?/br> 砂石繼續道:“我來看看獎勵,嗯……我可以為你返還8%的能量。池罔,如果暫時沒有恢復你武力的必要,我建議你將這些能量留給我使用?!?/br> “你如何使用?” 砂石沒有立刻回答,他停了一會,才說:“我剛剛做了一個優先度評級,發現有一件事,比升級更重要?!?/br> 池罔好似漫不經心地問:“是什么?” “存活?!鄙笆穆曇舨恢?,卻一字一句都十分清楚。 “沒有什么比生存更為重要,為了你和我的安全著想,我要用這部分的力量,優先升級干擾程序?!?/br> 干擾……程序。 池罔輕輕道:“砂石,從一開始,你為什么會找上我?” 砂石沉默片刻:“這個問題……抱歉,或許等我升級后,我們才能聊一聊?!?/br> “那么,我問你一個問題。砂石,你想做什么?” 砂石平平回答:“我不想死,也不想你死。我想我們一起活下去?!?/br> 窗外夜色如墨,空中一輪彎月。 池罔趴在窗邊,感受著夜風吹在臉上:“我明白了,砂石,去做吧?!?/br> 砂石輕聲說:“謝謝你,池罔。在分析組件、進行安裝的期間里,我會暫時離開,若一切順利,期待不久后與你重新相見?!?/br> 他這句話落下,池罔就聽到了一聲宛若撞玉的脆響。玉聲過后,砂石果真就再沒了聲音。 池罔開著窗,任外面的風吹進屋里,吹得油燈搖曳。 漏夜無人,池罔獨自欣賞窗外的雁城,聞著風中梅香。 他回想自己的一生,埋藏了許多秘密。而這個如此想要活下去的砂石,又何嘗沒有自己的秘密? 但這并不代表在合適的時機,池罔不會去探知砂石的由來。 池罔不喜歡自己被別人cao控的感覺,雖然砂石比起他的前一任系統來說,對他的態度已經好了很多。 只是今晚,他不想說話,只愿意自己一個人靜靜待著。 他沒得幾刻清凈,就有人不請自來了。 房流的聲音在屋外響起:“小大夫,看你燈還亮著,不如請我進去坐坐?” 池罔眼皮都沒抬,冷漠道:“不見?!?/br> 大概沒想到池罔連借口都不愿意想一個,就這樣殘酷地將自己拒之門外。房流的聲音聽起來,頓時有了幾分委屈,“那好歹開開門,你一天沒吃東西,讓我把吃的拿給你,然后我就離開?!?/br> 池罔去開了門。 房流為他送來了一盅鮮香的粥,和幾碟新鮮的小菜。 “你睡了一整天都沒吃東西,腸胃受不得油膩,我吩咐人做了些清淡的吃食,你先墊一口。小廚房里火沒熄,晚上若是又餓了,就跟下人說?!?/br> 池罔道了聲謝,收下吃的,便想把人趕出房間??煞苛鞑辉敢庾?,一轉眼,又不知道從哪里變出了一件疊得齊整的衣服。 “這是你的衣服?!狈苛魃裆?,眼睛又濕又亮,顯得無辜又可憐,“這是當日你我在林中與壞人對戰時,你穿的那件衣服。因為被劃破了,所以你上午沐浴后,就吩咐把它扔掉。但我覺得可惜,把它洗過后,我做了些改良?!?/br> 一件疊著看平平無奇的月白色長袍,在房流的手中被抖開。 而在它被打開那一瞬,就再不是一件尋常的外袍。 那袍服正面被割開的長長裂口上,已被人仔仔細細地縫在了一起,并在裂痕處用繡線繡出了一支帶霜的梅枝,上面開出一朵朵栩栩如生的紅梅。 池罔眼光從衣服上挪開,看著房流的眼睛,再次確認道:“這是你親手繡的?” 房流露出一個十分討喜的笑容:“當然是我自己繡的,每針每線,都不假手旁人?!?/br> 今早清晨時,池罔才敲定了醫治方案,與房流各自回房補覺,他兩人連熬了三四夜,俱是十分疲憊,回去倒頭睡上一整天,都是情有可原的。 卻沒想到房流犧牲了自己的休息時間,而在這一件已經被他扔掉的長袍上,花了不知道多少功夫,將之親手繡成一件珍品。 池罔再次對房流有了全新的認識,這小子收買人心,實在是一把好手。 無論他是看上了自己的武功還是醫術,若是能拉攏了池罔,日后必有用處。房流看出了他的價值,才會有如此舉動。 時刻關注著池罔什么時候起身,見他醒了,立刻跑過來親自送吃食,也就罷了。 面前這樣一件禮物,就算知道房流別有用心,也很難讓人不領情。 送出了親手繡的衣服,在昏黃的燈光下,房流尚顯得稚嫩的面容都仿佛有了一種溫柔的意味。 但池罔就是有不領情的鐵石心腸:“我是男人,不穿這么艷的衣服,你拿回去吧?!?/br> 房流慢吞吞的說:“不行哦,這衣服腰身我改了,按照你的尺寸改的。所以我想……大多數男人應該都穿不了吧?!?/br> 池罔面色平靜,心中起了異樣的感覺。 他腰細,就一直穿著寬敞的衣服來遮擋,這一路同行,他是什么時候看出來的? 房流慢慢地眨了眨眼,將自己外貌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致:“而且我覺得,你穿這個顏色,肯定會特別好看?!?/br> 房流不再多說,他深諳點到即止的意蘊,便起身告辭:“夜色已深,我不便多擾。你近日太辛苦了,也早些休息?!?/br> 池罔沒有起身相送,他只是面無表情的坐在原地。 他手里拿著衣服,看那明顯改細了許多的腰身,果然正好合身。 心里就疑惑了——這小子什么時候知道他尺寸的? 將衣服丟在一邊,池罔插好門窗。 夜深了,這次終于無人再來打擾。 池罔用過粥后滅了燈,脫衣躺在床上,他本以為白天補過覺,晚上就是躺在床上也睡不著。但實際上他連熬幾天的身體確實太疲憊了,很快就陷入深眠。 只是入睡前的最后一絲清明念頭,他還在想砂石對他說過的那個“干擾”,到底是指什么呢? 黑夜靜悄悄地過去,幾近凌晨,在大部分人仍在睡夢中時,幾乎沒人知道天邊出現了異象。 星移斗轉,天現異光。 彎月隱去,濃云密布。 畔山之上,月蝕。 山頂之上,狂風突起。 破舊的佛寺殘垣經不住這樣的大風,寺院中雜草被吹折,泥石四濺飛揚。 后山。 墓冢第二排,最左邊的那棵樹都被吹得連根拔起,倒在地上翻滾。 年久失修的墳冢,好幾塊墓碑都被風吹得從土中拔起,七零八落的散了一地。 只有第二排最左邊那塊墓碑,仍然在狂風中屹立不倒,發著幽幽的光。 天上一道驚雷……最左邊那墳頭炸開了。 上面的浮土被風吹飛后,露出里面的棺材,那被釘死的棺材,“嗵”的一聲被人從棺里破壞。 棺材蓋被掀開后,棺材里面跳出了一個人……或者更確切的說,是跳出了一個和尚。 他身上有什么東西,從衣服上掉回了棺材里,在風中發出一聲隱秘的脆響。 但他此時無暇顧忌,他摔回棺材蓋,痛苦地抱著頭跪在了地上。 一個毫無起伏卻斷斷續續的女人聲音,憑空出現在他的腦海里。 “編……編,英……技能已檢測……異常!重新評級……失敗、失??!” 四下無人,是誰在說話? 他抱著頭,瞳孔渙散,“你?……我、我是……” 可還不等他聽得真切,從各個角落冒出來的聲音,一瞬間從四面八方而至,幾乎淹沒了他所有的知覺。 閃回的畫面接踵而至,讓他的腦袋痛到幾乎炸開。 那些破碎的畫面愈發清晰。 靚藍的江面一望無際,初春的雪梅翠竹畫意詩情,漫天垂落的紫藤花巧奪春色,最后的畫面停在一片深紅花海上,有個穿著大紅喜服的苗條身影緩步而來。 男子腦袋劇痛:“我是……我是莊……——我是莊衍!” 腦海中千奇百怪的聲音,在這一瞬間被放大到極致。 他的腦袋疼得都要炸開了,而其中一個聲音,緩緩地壓過了一切虛假的喧囂,宛若在他耳邊低喃,是那樣的陌生而真實。 “少爺……少爺?” 那呼喚著他的腔調,在結尾處拐著一個精妙的彎兒,帶著幾點異樣的韻味,無端地迷人,又無端地帶著墮落深淵的誘惑。 他手上緊緊牽著的那個穿著大紅喜服的人,面容終于變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