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玖：“......”

    丁煒：“......”

    陸劭珩下意識地瞥了眼門口的念玖，強壓住心頭的窘迫，站起身來，一邊整理發型和衣服，一邊泰然自若地回道：“出門左拐，先進去試試到底殘了沒有?！闭f完就朝門口走去。

    謝一哲還沒消氣，目光追隨著他的背影，氣呼呼地吼道：“就老子一個人試個p啊，好歹也...”余光瞥見門口站著一個從未見過的女人，剩下的半截話就這樣卡在了喉嚨里。

    怪不得那家伙迫不及待地站起來，原來是女~客人到了??！

    他側身靠著桌沿，揉著被陸劭珩撞疼的鼻子仔細朝那女人看去。

    她大約二十歲出頭的樣子，披著一頭烏黑柔順的長發，發尾內扣，襯得一張鵝蛋臉越發白嫩精致，一雙又大又亮的眼睛嵌在上面，好似一汪清潭。

    她的身上穿著一件粉色的小碎花雪紡衫，荷葉邊喇叭袖上綴著幾條蝴蝶結飄帶，襯得那一小片露在外頭的肩膀越發瑩白圓潤，底下搭配一條a字型的白色短褲，一雙纖細筆直的大長腿十分搶眼。

    嗯~沒想到冷傲硬朗的陸劭珩喜歡這種嬌嬌軟軟的萌妹紙...

    謝一哲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而那邊陸劭珩已經走到念玖跟前，他隨手指了下里頭的謝一哲，神情坦然地解釋道：“那人是我朋友，是個時裝設計師，說我打扮太老氣，幫我改裝改裝，結果改成了這樣...” 他說著聳了下肩，薄唇輕抿，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

    原來如此，念玖失笑，打量了他一眼——頭發亂了、襯衣皺了、領口歪了、兩只袖口一高一低，和他平時嚴謹到近乎刻板的形象差了十萬八千里，不過，她還是違心地贊了一句：“挺好的?！?/br>
    “好什么??！”陸劭珩苦笑著搖了搖頭。

    杵在辦公桌前的謝一哲一聽，立馬不高興了，他雙手按著桌面，氣呼呼地嚷嚷道：“陸劭珩你什么意思??？我謝一哲好歹也是去米蘭開過秀的人，你當著外人的面這樣貶低我，我不要面子的??？”

    陸劭珩沒有理會他，只是沖念玖攤了攤手，挑起眉梢，調侃道：“瞧，還不服氣了！”

    “不服氣怎么了？老子特么地就不服氣了！”那邊謝一哲咋咋呼呼地叫起來，陸劭珩只當沒聽見，請念玖去沙發上坐，自己則走到辦公桌前，取了筆記本電腦坐到她身側的單人沙發上。

    在這過程中，他朝謝一哲投去一個送客的眼神，可當他調出電腦中的畫稿，準備和念玖討論修改意見的時候，謝一哲卻靠了過來。

    他坐在陸劭珩身旁的沙發扶手上，探著身子看向茶幾上的電腦屏幕，好奇地問道：“這誰畫的，挺好看的啊?！彼f著就朝念玖看去，含著笑意問道，“不會是這位漂亮的小meimei畫的吧？”

    他的聲音有點沙啞，帶著一種天生的慵懶味道，聽起來還挺舒服的，念玖沖他笑了下，權當回應。

    而這個時候她才發現，眼前這個打扮得嘲味十足的男人竟然長得這么好看，特別是那雙風流多情的桃花眼，配上一對迷人的臥蠶，當真是電力滿滿。

    陸劭珩見念玖對著謝一哲笑，還笑得如此燦爛，眉頭下意識地皺了起來，他側過身，擋住念玖的視線，盯著謝一哲冷颼颼地說道：“我們有正事要談，你先回去?！?/br>
    回去不就沒好戲看了？謝一哲怎么舍得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厚著臉皮賴著不肯走：“你們談好了，我就看看，不說話?！?/br>
    有什么好看的！

    陸劭珩靠近他，壓低聲音說道：“你那第139號女友的試鏡機會，還想不想要了？”

    他的聲音放得很輕，念玖聽不清，卻十分好奇他到底說了什么，因為謝一哲聽完之后，猛地拍了下腦門，蹭地一下站起身來，急急忙忙地說道：“哎呀，差點給忘了，我還約了模特拍照呢，先走了啊，你們慢慢談?！?/br>
    戲精！

    陸劭珩朝門口抬了抬下巴，淡淡地說道：“記得把門帶上?！?/br>
    “好嘞！”謝一哲飛快地出了門，拉上門之后，又突然推開一小半，探進半截身子，沖念玖揮了揮手，笑瞇瞇地說道，“meimei再見~我叫謝一哲，我們后會有期哦~”他捏著嗓子，擠出又軟又細的聲音，話尾還拉得老長，就像和幼兒園小朋友說話一樣。

    “再見...”念玖也笑著沖他揮了揮手。

    陸劭珩忍住心頭的惡寒，斜著眼朝謝一哲飛去一個鋒利的眼刀：“謝一哲，你到底走不走？”

    謝一哲嚇得渾身一抖，立即像卡通片里的搞笑人物，砰地一聲干凈利落地關上了門。

    念玖忍不住笑道：“你這朋友真有意思...”

    陸劭珩一臉嫌棄地搖頭道：“有什么意思，整天神神叨叨的?！?/br>
    大概只有那種神神叨叨的人才能和你這樣冷冷清清的人做朋友吧...念玖暗自吐槽一句，便斂起心緒，認真和陸劭珩討論起正事來：“你之前說插畫需要修改，具體是哪些地方？”她說著就從身旁的包包里掏出手賬和鉛筆，擺出準備記錄的姿勢。

    “不用記了，就一個地方?！标戂跨裰钢娔X上的畫稿說，“只要把每幅畫里的姐弟改成兄妹就可以了?！?/br>
    “改成兄妹？有什么說法嗎？”念玖很是奇怪——姐弟和兄妹，有區別嗎？

    “沒什么說法...”陸劭珩話音一頓，一手橫在腰間，一手頂著下巴，注視著念玖緩聲說道，“就是讓我想起了小時候，那時你也像畫里的弟弟一樣，整天追在我屁股后面跑，所以...不如就把我們畫上去好了?！?/br>
    念玖眨著眼睛，難以置信地問道：“欸，我小時候那么粘人??？”她還以為他們只是單純的鄰居，遇到了打個招呼，卻從不串門的那種。

    “你小時候不僅粘人，還愛哭、愛撒嬌、愛吃糖、愛...”陸劭珩扳著手指數起來，念玖實在聽不下去，皺著臉打斷他：“等等等等...聽你這么說，小時候的我好像很討人厭啊...”

    “也不是十分討人厭了...”陸劭珩摸著下巴，想了下，說，“也就九點九分吧?！?/br>
    “呃——”果然還是很討人厭啊...

    念玖撓了撓脖子，不好意思地說道，“對不起啊，我小時候大概不太懂事，給您添麻煩了，您就大人不計小人過，統統忘掉吧！”

    又是“您”...他看起來有那么老嗎？

    陸劭珩單手托著臉頰，一本正經地反駁道：“你小時候挺懂事的，比一般小孩都早熟?！?/br>
    “是嗎？”念玖干笑了一下，總覺得他話里有話，果然，下一秒就聽他補充道，“你第一次見到我，就說長大了要嫁給我，那時候，你大概...才4歲吧？”

    “??？！”這下念玖連干笑都擠不出來了，嘴巴張得老大，滿臉都是錯愕的表情，憋了半晌，才抹了把額頭上的汗，訕笑著替自己開脫，“那么小的孩子，哪里知道嫁人是什么意思啊，童言無忌啦，童言無忌?！?/br>
    “不，你懂?！标戂跨褚廊粵]有什么表情，微微仰著頭，看著空中的某一點，像是在回憶過去般慢悠悠地說道，“每到傍晚，你就會抱著我送你的小兔子到路口接我放學，還非要留在我家和我一起吃晚飯，到了晚上，又賴在我房間里要和我一起睡覺，每次都是你jiejie跑來拖你回家，你還哭著喊著不肯走...”

    念玖聽著聽著臉上的表情就裂了——小時候的她，真的病得不輕??！不對，他剛剛說什么來著，jiejie？她明明是獨生女，哪來什么jiejie！

    念玖的臉色忽地一變，皺著眉鼓著臉頰氣呼呼地說道：“陸劭珩，你又騙我！”

    陸劭珩剛剛說得太投入，一不小心就說漏了嘴，正想著該如何補救，耳邊就響起一道怒氣十足的嬌斥，特別是那聲“陸劭珩”，充滿了怒意卻依然嬌糯綿軟，叫得他心里舒暢極了。再看她的臉，紅通通、氣鼓鼓的，再搭上漲滿怒氣的水潤眼眸和嘟得老高的柔軟嘴唇，嬌俏得讓人移不開眼。

    陸劭珩壓住心頭的悸動，將錯就錯地辯解道：“什么叫我又騙你，我就騙了你這一次好不好？”

    念玖：“......”天底下怎么會有臉皮這么厚的騙紙！

    看著她氣到說不出話來的表情，陸劭珩再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起來，他的右臂豎在胸前，原本貼在臉頰上的手指松松地握成拳，掩在嘴唇上，唇角彎得高高的，黑亮的眸子中溢滿了笑意，肩膀輕輕地抖動著，就連胸腔都在隱隱顫動。

    簡直...欺人太甚！

    一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事情，大老遠地把她叫到這里來，難道就是為了拿她尋開心？

    念玖氣不過，噌地一下站起身來，拎起包包就要走人。

    陸劭珩沒想到自己玩笑開過了頭，嚇得臉色都變了，連忙跟著起身，拉住她的手腕，急切地解釋道：“阿...呃，念玖，跟你開玩笑的，別生氣??！”她的手腕纖巧玲瓏，他甚至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就給捏碎了，卻又舍不得放開，那貼在手心里的皮膚溫軟光滑，一沾就上了癮。

    可很快就被念玖掙開了，她抬眼瞪著他，惱羞成怒地反問道：“要是你被人說九點九分討厭，會不生氣？”

    陸劭珩認錯態度良好：“我不生氣，因為我十分討厭?！?/br>
    念玖卻不滿意：“十分哪里夠，你一百分討厭！”

    陸劭珩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眼里盛滿了寵溺的笑意：“好啦，你說幾分就幾分，別生氣了，好不好？”見念玖“哼”地一聲別開臉，又接著補救道，“說真的，我一點兒都不討厭你，我特別特別喜歡你，每天放學只要一想到你在路口等我，我就跑得飛快；只要你陪我一起吃飯，我就能多吃一碗；只要你陪我睡覺，我就...”

    聽他越說越離譜，念玖忍不住高聲打斷道：“陸劭珩，你再胡說！”

    陸劭珩當即反駁道：“才沒有胡說，小時候我們不僅一起睡過覺，還一起洗過澡...”

    如此驚悚的話從陸劭珩的嘴里說出來，就像....我們還一起吃過飯似的...

    念玖驚得下巴都快掉了，她捂著胸口，表情扭曲地瞪了他半晌，才磕磕巴巴地說道：“你...可別、別騙我啊...我心臟不好...”

    陸劭珩忍著笑，理直氣壯地說道：“真沒有騙你，那年你好像六歲吧，有天傍晚和我一起去河邊玩，結果不小心掉下去了...我只好一路把你抱回家，當時你mama不在家，怕你感冒，就幫你洗了澡...”

    “停停停...停?。?！”念玖差點就要炸了，她交叉著雙臂在胸前比了個“叉”，見他終于閉上了嘴，這才頂著一張嫣紅的俏臉，強忍住心頭的羞窘，強裝鎮定地說道，“其實吧，人的記性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像我呢，早就把小時候做過的那些蠢事忘得一干二凈了，所以，拜托您也統統忘掉吧，好不好？”

    她的聲音又甜又軟，尾音帶著幾分討好和懇求，給陸劭珩送去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愉悅感，他忍不住啞然失笑起來。

    那笑聲十分爽朗，就連坐在外間的丁煒都聽見了，他詫異地從電腦屏幕后頭抬起頭來，扭頭看向那扇緊閉的總裁辦公室大門，驚訝那許小姐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能讓向來不茍言笑、孤高清冷的陸大佬開懷暢笑。

    而辦公室里頭的許小姐被陸大佬笑得羞憤頓足，她拎起包作勢要走，陸劭珩連忙拉住她，意有所指地說道：“那么珍貴的記憶，我怎么舍得忘掉??？”他雖然努力收起笑容，可眼角眉梢還留著nongnong的笑意，眼神中更是透出幾分顯而易見的促狹，讓念玖原本就一片緋紅的臉更是紅了個透。

    她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或者直接打開窗戶跳下去，反正，只要立刻從他眼前消失就好，可陸劭珩卻拉著不讓走。他握著她的肩膀將她按回沙發上，用輕快又愉悅的語調說道：“好啦，不逗你了，乖乖坐著，我還有正事要跟你談?！?/br>
    念玖：“@￥%……%...”他這是把她當成寵物了？無聊的時候就逗著玩一會兒？

    她不情不愿地坐下，怨氣滿滿地說道：“有事快說，姐忙著那！”

    小丫頭，脾氣還不小。

    陸劭珩笑著搖了搖頭，隨即從辦公桌上取來一個黑色的皮質文件夾，翻開了遞到她面前：“合同簽一下，免得又說我騙你?！?/br>
    說的好像自己很冤似的。

    念玖不爽地橫了他一眼，這才接過文件夾，垂眼仔細看去，原來是一份合同，上面列了足足十四條約定，將作品的著作權、數量、尺寸、交稿時間、違約責任等都寫得一清二楚，唯獨稿酬部分還空著。

    不等念玖發問，陸劭珩就主動解釋道：“我不太了解插畫行業，稿酬部分不好定，你就按照市場行情自己填吧?！?/br>
    念玖并不信他的話，插畫行業雖然比較小眾，但有心了解，根本不是難事。

    況且她這個層級的小插畫師，稿酬實在少得可憐。

    大概顧及到兒時的情分，又碰巧遇到她失業的當口，不想打擊她的自信心，才讓她“自由發揮”吧。

    想到這里，念玖心頭泛起細微的波瀾，她抿了下唇，側過臉瞧著陸劭珩，半真半假地說道：“你的心還真大，就不怕我填個七位數上去？”

    陸劭珩靠在沙發背上，垂眸望著她，毫不在意地笑道：“你就是填個九位數我也不怕，付不起的話，大不了把我自己賣給你?！?/br>
    “噫——我可不要...”念玖齜著牙作勢抖了抖。

    陸劭珩的臉色立刻就變了：“怎么，嫌棄我??？”

    “嗯，非常嫌棄?！蹦罹咙c著頭，承認得十分直接，見他眼神驀地一黯，又補充道，“就您這樣的千金之軀，我哪里養得起？”

    “那換我養你?！标戂跨駭科鹚械谋砬?，目光灼灼地望著她，那眼神，熾烈，又充滿了期待，仿佛帶著火熱的溫度，燙得念玖有些難以招架。

    有那么一瞬間，她以為他在暗示什么，可轉念一想，像他這種滿嘴跑火車的人，怎么可能吐出真話來？她敢保證，只要她回一個“好”字，他立刻就會送她一句“你是不是傻啊，逗你玩呢，還真信??！”

    于是念玖當做沒聽見，一聲不吭地彎下腰趴在茶幾上認認真真地填起合同來。

    陸劭珩沒想到自己一腔熱忱換來赤、裸裸的無視，心頭頓時泛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挫敗感，熱切的眼神也驟然冷卻，他垂下長長的睫毛，掩住眼底的失落。

    念玖卻不知道他的情緒變化，兀自低著頭，在“稿酬總計”后面的空格上一筆一劃地填好了大小寫數字，又跳到最下方，在“乙方”后面簽上自己的名字，這才把合同遞給了陸劭珩。

    陸劭珩拿過來一看，驚訝得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問道：“你確定沒有填錯？”

    第18章

    “嗯啊?！蹦罹翆⒐P送到陸劭珩手上, 陸劭珩接過來, 盯著她的眼睛追問道，“你真的一分錢都不要？”

    “不要?！蹦罹翐u了搖頭，解釋道，“我就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畫手, 能不能畫好還不一定呢, 怎么好意思收錢？再說了，要是我的畫真的被采用了, 相當于不花一分錢就做了一次大型廣告，這么好的機會，用錢都買不到?！?/br>
    小姑娘心里倒是明白得很。

    陸劭珩暗自贊賞，面上卻不顯。他靠在沙發背上，右腿架在左腿上, 一手拿著合同, 一手握著鋼筆, 剛準備落筆，又抬起眼頭來, 側眼瞧著念玖，慢慢悠悠地問道：“那我就簽字了？你可不要反悔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