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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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樂都告訴我了?!彼f,“你meimei的事情?!?/br> 謝朝沒應她,但扭頭看著她。 “她昨天到浪潮社來,原來我們以前是見過的?!彼嬖V謝朝那張銀行卡的事情。 謝朝:“她很喜歡你?!?/br> 商稚言沒料到他這樣回應,一時間怔住了。 “開會那天見到你,我其實認出你了。對不起,說沒印象、不認識,都是假的?!敝x朝注視她的眼睛,平靜而誠懇,“我回去告訴阿清,說我見到商稚言了。我們談了很久很久,她說一切都跟你們沒有關系,不是你們的錯?!?/br> 他頓了頓,輕舒一口氣,低低笑了聲:“當然不是你們的錯,是我的錯?!?/br> “……我以前總覺得,你是在懲罰我?!鄙讨裳哉f,“因為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你在懲罰我和余樂,不理會我們,也沒有任何解釋。這對我們太不公平?!?/br> 她當然想跟謝朝說,她很為謝斯清的事情難過,她更為謝朝難受,但還有別的話,像是不受控制一樣,從她口中源源滾出。 “我想過讓你難過,讓你也嘗嘗一個人難受到極點的時候是什么感覺?!鄙讨裳灾雷约壕鸵蘖?,“但是只要想到是你,我就不舍得。我永遠不舍得傷害你,雖然你可能認為,這根本不重要?!?/br>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一直覺得“外骨骼”這個概念很有趣,就漢字來說,“外部的骨骼”。它是輔具,是助力,是人無法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做到什么事情的時候才使用的工具。 第43章 火點(7) 商稚言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跟謝朝沒有真正經歷過戀愛。那是少年時期懵懂初開的心思,雛葉一般,被冷風一刮就消失了。 可她聽懂了所有悲傷的情歌,看懂了所有悲情的電影。她懂了之余還要防御,還要在心里嘲諷:這有什么大不了的,那又有什么值得哭的。她記憶里是沒怎么哭過,好像一旦為謝朝、為這份朦朧不清的心事落過眼淚,仿佛一切定調,她就確鑿地失去了什么。 “如果在你心里排序,我和余樂肯定是排在很后面、很后面的。這很正常,我們只是你的朋友。但謝朝,我跟余樂都認為,我們三個人之間的感情沒有那么簡單。你知道我們經歷過什么的?!庇熊囎訌穆愤咃w速經過,濺起一潑水花,謝朝抬手擋了擋,商稚言徑直說下去,“你知道我和余樂害怕什么嗎?我們怕你又跑到海里,我們怕你已經沒了!” 所以余樂每年發一封郵件,收到閱讀回執便知道,謝朝還在。他雖然保持沉默,但仍舊活著,在世界上某個角落。 “對不起?!敝x朝低聲道。 “不是要你道歉!”商稚言揉揉鼻子。 “我說什么你才能不生氣?” “我現在沒有生氣!”商稚言有些著急,“我……我確實生氣過,但不是現在?!?/br> 她歇了好一會兒才能繼續開口,這回問起了謝斯清的情況。 謝斯清在美國經歷了幾次手術,她的膝蓋和小腿神經受損,醫生起初判斷要終身拄拐行走。年紀尚小的謝斯清嚇得每天都哭,她抱著秦音哭,抱著謝朝哭,在全然陌生的環境里,惶恐如一只失巢的小雀。 謝朝開始上大學的時候,秦音和弟弟也去了美國。弟弟太小,秦音要在家中照顧他,又要奔波于醫院和康復中心照顧謝斯清,她脾氣變得很糟糕,每每見到謝朝都是一張慍怒的臉。 謝朝先是住進了學生公寓,后來又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自己住。他把大量的時間放在研究室里,除了學習和研究之外幾乎沒有社交,只在學校、研究所和康復中心之間來回。留學生的圈子本來就很窄,如果不刻意去交往、去拓寬交際圈,身邊來來往往的大都是同學。謝朝毫無與任何別人交往的心思,他花了四年時間,憑自己一個人,完成了一副外骨骼的設計和制作。 “就是新月醫學展示區里最舊的那副?” “對?!敝x朝點點頭。謝斯清經過數年的康復,她的骨頭長好了,但肌rou動力不足,自己又抗拒拄拐行走,外骨骼給了她站立和走動的動力,她非常喜歡。 之后便是不斷的修補、調整、更換。高中畢業晚會上,謝斯清還穿著外骨骼跟舞伴跳了幾支舞。謝朝開車去接她,看到她蹦蹦跳跳,和男孩子挽著手向自己走來,嘴里哼著活潑的曲調。 他絲毫不覺得辛苦。 只要提到謝斯清,謝朝的話就會明顯變多。謝斯清是疤痕體質,膝蓋上的手術疤痕難以消除,但她夏天又極愛穿短裙或熱褲出門。秦音說過她許多次,讓她至少往膝蓋上涂點兒遮瑕。謝斯清從未屈服,“我不覺得這是瑕疵”,她還要大大方方穿著外骨骼跑出去玩兒,恨不能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一個厲害至極,又這樣愛她的哥哥。謝斯清越來越好,這似乎就是謝朝生存的動力。 回國之后,謝朝進入新月醫學工作。新月醫學的重頭項目不是外骨骼而是醫療機器人,雖然這也是謝朝擅長的范疇,但他心里還是有一些微小的遺憾。 “不過完成現在手頭上這個醫療機器人的項目,我就可以接手做外骨骼了?!彼f,“大概明年吧?!?/br> 商稚言不解:“你為什么要回來呢?在美國發展的空間不是更大嗎?” 謝朝:“新月醫學很缺少有這方面研究經驗的高級機械工程師,我爸也希望我盡快熟悉集團的生意?!?/br> 商稚言:“……集團?” 謝朝盯著她看了片刻,才猶豫著問:“你不知道我爸是謝遼松?” 商稚言一下呆住了。她知道謝遼松是遠潮集團的創始人,但不知道謝遼松是謝朝的父親。 謝朝以往每每提起父親,總用“那個人”或者“他”來代替。謝姓不算罕見,商稚言竟然一直以來都沒有發現。新月醫學是遠潮集團旗下公司,但謝遼松的家庭情況也只在資料里顯示為:有一雙兒女。 “你不知道也不奇怪?!敝x朝見她不好意思,便安慰道,“實際上新月醫學里,也只有三兩個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很多人知道我爸有個兒子,但不知道那兒子做的是什么職位,現在在哪里?!?/br> 商稚言困惑片刻,恍然大悟:發生在謝斯清身上的事情,讓謝遼松心有余悸,他要保護好謝朝。 他們聊了很久,聊了很多。漸漸的,話題轉到了各自的大學生活上,不再糾纏于過去發生的痛苦和遺憾。商稚言松了一口氣,謝朝也松了一口氣。他們放不下的東西,不可能在一夜長談之后徹底平復,但好在,他們尚有很長很長的時間,以后還會有更多、更多促膝長談的機會。 “……余樂說你大學過得很開心?!敝x朝聽商稚言說話,津津有味。商稚言聊起她的師兄師姐、同學舍友,總是眉飛色舞。他很喜歡看商稚言臉上變換各種快樂表情的模樣。 “對,挺開心的,最不開心的時候就是……”商稚言忽然停住。 謝朝接話:“跟男朋友分手,應南鄉打飛的去幫你揍人的時候?” 商稚言笑了:“是啊?!?/br> 謝朝一臉很想知道詳情的好學表情。 但商稚言不肯說了:“太晚了,我回家?!?/br> 謝朝連忙站起:“我送你吧?!?/br> 雨仍舊沒有停,世界萬物生發,暗暗在雨夜里蓬勃。商稚言把手抄進開襟毛線薄外套的口袋里,謝朝正看著她,目光專注。路過的車燈光線掠過他的面龐,映出明亮的眼睛。她有一瞬的心動,舊弦再次被錚錚撥動似的。 人怎么可能不會變呢?十年足夠漫長了,足夠讓少年成為青年,讓彼此擁有迥異的人生路。但珍貴的,是在種種變化之中,她還能找到謝朝身上不變的那一部分。 人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是沒有原則的。會無數次心軟,無數次退讓。 商稚言還是拒絕了,她需要理一理心情:“我坐公車回去吧,時間來得及?!?/br> 謝朝的手機已經響了好幾次,每次都被他按掉。這回小陸直接把電話打給了商稚言:“謝工在嗎?我必須找他?!?/br> 謝朝的導師發來了視頻會話的申請,一屋子人等著他回去開會,小陸轉述導師的話:“marco教授說,他只能再等你五分鐘?!?/br> 謝工把手機還給商稚言,商稚言趕在他開口前說:“再見?!?/br> 謝朝走出幾步又回頭,跟她互加微信?!耙院笥惺裁词虑閱栁揖托?,不用麻煩小陸了?!彼f。 商稚言點頭。謝朝倒退著走出公車站的遮陽棚,嘴上還在說話:“我可以去找你嗎?” 商稚言:“……你要感激上天?!?/br> 謝朝:“?” 他的頭發和衣服一瞬間就被細雨打濕了。商稚言大聲說:“幸好我的心不是疤痕體質,否則我會討厭你一輩子!” 謝朝被她這句酸溜溜的話逗笑了,笑完認真問:“那你討厭過我嗎?” 商稚言:“當然?!?/br> 他已經走出一段距離,慢吞吞地踱步,在雨里揚聲問:“多久?” 商稚言大喊:“偶爾!” 謝朝沖她揮手道別,笑著跑進了園區。春雷停了,雨卻沒有止。它綿密細碎,漸漸在混亂的風里變成了粉末般的小水滴,無聲無息,滲入大地。深夜還有幾絲涼意,商稚言一個人在公車上走來走去。她坐不下來,心里熱著,藏著一口躍躍欲動的火山。 # 周五中午十二點,浪潮社的兩微一端同步刊載了商稚言的人物特稿:《他們生下我,又摧毀我》。 特稿發出的時候,商稚言還在銀行跟老同學拐彎抹角地挖料。謝斯清手頭那張屬于“陳瑛”的卡極難查出卡主,銀行根本不可能為協助報社和記者而提供用戶資料。 接到崔成州電話時,商稚言剛剛請銀行工作的老同學吃了一頓價格不菲的午飯。 “你的特稿沒改過?”崔成州對著商稚言給他發的初稿反復看了好幾次,“連小標題都沒改?” 商稚言:“我還沒空看?!?/br> 崔成州:“這不像李彧作風啊,新記者去他的中心,沒有誰的稿件不被他狠改的。小朋友們常常因為被改得面目全非,邊哭邊發稿,這人比我還狠?!?/br> 商稚言心道,您倒挺有自知之明。 “不過你這標題確實是李彧喜歡的類型,當然如果他出手,他會把‘摧毀我’改為‘殺死我’?!?/br> 商稚言驚呆了:“你怎么知道!新媒體編輯跟我說李彧也擬了個題目,他們生下我,又殺掉我。但我不肯用?!?/br> 崔成州冷哼:“他就中意嘩眾取寵?!?/br> 商稚言撓撓頭。她其實也覺得李彧改過的標題更有沖擊力,但她不愿意。她堅持用自己的題目,是因為在特稿的最后一部分,她寫了如何重建“小玉”生活的種種方式。 是的,“小玉”。特稿里沒有黎瀟,只有名為小玉的女孩。她跟記者講述了自己的童年,講述父親第一次對自己出手的經歷。他如何威脅自己閉嘴,如何在察覺妻子的默許之后變本加厲,還有小玉的家庭如何維持著一個岌岌可危的狀態,每個人都心懷恐怖地生活。 商稚言牢牢記住崔成州的提醒。她沒有把大量的筆墨放在事件的經過上,哪怕這些才是獵奇者最愛的部分。她寫小玉的崩潰,寫她對生活和親緣關系深深的懷疑和恐懼,寫她嫉妒同齡人,又深恨自己為何誕生人世,為何偏偏是女孩,偏偏遇到這些不堪事。 父親和母親摧毀了她的生活,但沒有殺死她。她仍是她,活著就是生命力的證明。在學校、警方和婦幼聯合會的幫助下,小玉會轉學到其他地區,她會擁有一個新的名字和身份,在新城市里開始全新的生活。 她最怕的無非是不能脫離過去的陰霾。但小玉說,我才十幾歲,我想試一試。 特稿發出后,其他媒體接連不斷轉載,微信閱讀量很快沖上十萬。浪潮社的微博更發起了相關討論,從自身遭遇到家庭關系到未成年女性的性教育和安全問題,tag很快沖上熱搜榜,雖被各路明星雞毛蒜皮的小事壓著,但閱讀量層層攀升,參與話題的人更是越來越多。 商稚言收到了不少人的信息,都是祝賀她和夸獎她的。 黎瀟給她打來了電話,未開口就哭了。她在微信上看到了特稿,還看到了文章下方近百個評論。有和她遭遇過類似事情的女孩,還有更多鼓勵她的人,跟她描述身為女性未來可能擁有的快樂和幸福,祝愿她一生平安堅強。 她哭得連話都說不利索,迭聲說謝謝。商稚言攥著手機陪她哭,公車上的人紛紛注視她,背著書包的小學生還怯怯給她遞一張紙巾。 車外,路邊滿開繁盛鮮花,燦爛如一條斑斕長河。 四月底,黎瀟轉學了。臨走前,商稚言請她和孫羨一塊兒到家里的小店玩兒。黎瀟要去的是一所教學質量與九中差不多的示范性高中,要坐六小時的高鐵,距離挺遠。她會在新城市定居,學校里的老師會暫時當她的監護人,等她高中畢業,便真正變成自己的主人了。 她說會給商稚言和孫羨寫信。商稚言很吃驚,這個時代會寫手寫信的人實在不太多了。黎瀟笑嘻嘻:“我會寫很長很長的?!?/br> 孫羨問她以后想做什么,黎瀟認真回答:“想當孫老師這樣的老師?!?/br> 孫羨感動得眼圈都濕了,連連拍著她的手。黎瀟忽然轉頭問商稚言:“言姐,你為什么要當記者?” 商稚言笑了:“因為我也遇到過好老師?!?/br> 女孩有些驚奇,又有些快樂,仿佛她們三人之間有了一個共同的秘密可以分享。 人世的際遇,奇妙又難以言說。商稚言只知道自己學會了一件事:火會點燃火。 幾天之后,她和孫羨在車站送別了黎瀟。正值周末,孫羨和她相約一塊兒看電影逛街,但電影看到一半,張蕾的電話就來了。 商稚言急匆匆趕回家里,發現小店的門合上一半,店內只坐了一桌人。商稚言走到近旁,吃驚不?。簭埨俸蜕坛兄緦γ?,赫然坐著一對老夫妻,還有李彧。 “李老師?!”商稚言摸不著頭腦,“你……來家訪?” 李彧推眼鏡笑了笑:“真的是你啊。我還想,姓商的人應該不多?!?/br> 原來張蕾和李彧的母親是老同學,兩對老夫妻打算約著一塊兒出門旅游,李彧是專程送父母來共商大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