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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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正啊呀 一聲,心下發急:可別弄出人命來。他心急之下,丟了拐杖三步并兩步跑到近處,可不是江二娘子,雖汗出如漿,全身又腥又臭,披著頭散著發,面發白唇發紫,好歹還活著。 村里幾個青壯膽細的退了好幾步,膽大還愣怔在原地,看里正一馬當先,心下佩服:怪道能當里正,好生膽大。 里正伸伸手,想要摳掉江二娘子嘴里塞得麻草,臨了又縮回,一來嫌臟,二來避嫌,道:“快快快,江二娘子怕是被鬼搬來,快告訴江二將人抬了去?!?/br> 幾個青壯心里發毛,又好奇,他們不認字,指著長木牌上的幾個字,問道:“里正,這上頭寫得什么?” 里正道:“陰司有知,此婦有罪。怕不是做了什么虧心事,惹來鬼差了?!?/br> 一眾人紛紛色變,又退出幾步,連著匆匆趕來的江二都嚇得抖如篩糠,抖抖擻擻將麻草從江二娘子嘴里取出,又費了老鼻子的勁解了她身上的麻繩。江二娘子卻還跪在那,動彈不得,她驚嚇受凍一夜,又添驚懼,半瘋不瘋地念著:“有罪有罪……再不敢再不敢……”念幾聲,又暈了過去。 江二一家快嚇得哭出聲來,趴在地上胡亂嗑頭,嘴里天上神地下鬼地討饒。 里正輕咳一聲:“先賺去家里,請了郎中看看?!毕胂胗痔硪痪?,“再找個僧人驅邪?!?/br> 江二抹著淚,又求幾個青壯拿架子將江二娘子擔回家中。江二娘子受驚受凍,昏昏沉沉睡在床上,清醒時口內說了一車糊話,江二小氣,尋了個假和尚,換了幾包香灰,江二娘子只當救命良藥,吃水必就香灰。 里正眼看江二家又是請醫又是請僧雞飛狗跳,轉身去了江家。 江石負手立在門邊相迎,道:“里正,家中殺了一腔鮮羊,一同來吃酒吃rou?!?/br> 里正一笑,道:“也好,可要拿好酒來?!?/br> 江石笑道:“豈敢不從?!?/br> 第159章 番外(三) 臘月十七,施家親朋齊聚。 阿豆一身新衣裳,頭戴玉珠花,項帶金瓔珞,帶著謝娘子和阿枝,吐氣揚眉的,好不得意。 眼見家中熱鬧非凡,近的遠的,熟的不熟的,全來家中吃酒。阿豆撇一撇嘴,與阿枝道:“家中親戚,從未見這般得齊整?!?/br> 阿枝聽她說得譏諷,捂著嘴笑。連著謝娘子也有幾分好笑,嘴上還是教道:“大喜之下,不好說這些輕慢之語?!?/br> 阿豆哦了一聲,應是應下了,卻還是拿眼將諸親挑剔了個遍。她那大舅父大舅母一看就是裝模作樣,明明跟自家吵過嘴,現在又來充大人,迎客待客的,好似他是一家之主,哼,還不是見自家有了銀錢,這才親近起來,以前可不是這副臉面。 還有大姨丈,幾百年不曾上過門,穿得只比乞兒齊整一些,偏又抬著下巴,百丈外都能聞得酸腐味,看看,看看,一人立在那搖頭晃臉賞著花,偶爾目露鄙夷,生怕沾上泥腥銅臭。阿豆真是一百個看不上。 還有她那大表姊,倚著她的大姨母,戰戰兢兢畏畏縮縮,只差沒有驚跳起來奪門而出,活似受了欺壓打罵一般。 阿豆越看越是嫌棄,暗想:都是打秋風的。 謝娘子無奈搖頭,阿豆聰敏,又有幾分狡黠,性子也不弱,只沒大氣候,斤斤計較欠缺了肚量,這點遠遠不及兩個姊姊,好在不是光記仇不記恩之人,哪個待她好,哪個待她不好,分得清清楚楚。 阿豆卻總是不解,自己吃了虧,總不能不計較呢?她嬢嬢以前借人銀錢,都是一個銅鈿都是要算得分明的。 謝娘子無奈,心性相關,非朝夕可改。 阿豆才懶怠深思這些,她刻薄歸刻薄,嫌棄歸嫌棄,家中難得來這么多的親戚,她有熱鬧可湊,又可以炫耀新衣新首飾,很是歡喜。再有沈家鰩鰩在,正好帶她去玩新架的秋節。 偏廳中堆著各色箱籠嫁妝,大件的床、柜、榻早幾日就已送去了衛、江二家。陳氏暗暗松一口氣,兩個女兒婚事放在一處,大女兒早前打的家具就顯粗笨,若是與二女兒的擱在一處更顯簡陋,落在人客眼里定要惹風言風語,好在都拉去她們夫家安置,少了好些的眼風。 親朋看著這些抬箱籠,三家村百年都不曾有這般體面的婚事,阿萁的那床百子被也引得好些婦人夸贊,這一針一線得耗去多少心血,一個一個童子眉目鮮明憨態可掬,襯在一邊的百寶更是纖毫分明。 施老娘笑夸道:“這是我家大丫頭的手藝,她們姊妹情誼深厚,花了大半年才繡了這一床百子被呢?!?/br> 眾人聽得又是羨又是夸,也有眼紅的,酸溜溜問道:“啊呀,這可是葉娘給meimei的添妝,倒不知萁娘給葉娘添了什么?” 施老娘翻著白眼,道:“萁娘手笨,只好添了一套金銀頭面給她阿姊?!?/br> 問話的咂巴咂巴舌,再不敢多說一句廢話。 阿萁與阿葉正湊一塊呢,沈娘子帶了兩個梳頭婦過來,正商議著明日要插哪幾樣釵簪。 梳頭婦笑道:“外頭不知如何,宜州那邊成婚都梳高髻,金釵銀釵插得滿頭,不知多少富麗,臉上敷紅妝,喜慶得很?!?/br> 阿萁見過上紅妝的琵琶女,遂笑起來:“我看面如滿圓,膚白如脂的女郎才好敷紅妝,我這半圓不缺的,說不得就成猴屁股?!?/br> 一屋子人頓笑起來。 沈娘子笑道:“還是新嫁娘,倒埋汰起來自己?!?/br> 阿萁窩在沈娘子懷里,道:“我日間照鏡子,膚不白,臉不潤,穿了男裝便是俊俏郎君呢,看我劍眉出鞘,哪里能充溫婉?” 一時幾人又笑作一團,那梳妝婦擦擦眼淚,道:“沒見過這般愛說笑的小娘子?!?/br> 阿萁笑道:“別個哪及我臉皮厚?!?/br> 阿葉笑得兩頰緋紅,輕駁道:“二妹生得好看?!?/br> 沈娘子也道:“出年后眉眼越見長開了,初見倒是一團孩子氣,不過,實打實是個美人胚子,真是便宜了江家大郎?!?/br> 一個梳妝婦見過江石,忙道:“唉喲,江家小郎君生得也是俊俏無雙的,與小娘了碧人一對?!?/br> 沈娘子一指阿葉,笑道:“你沒見過大娘子的夫郎,也是個俏后生,她們姊妹生得秀美,尋得夫郎也俊美,天生有緣才匹配成一對?!?/br> 梳妝婦本就是吃這一口飯,當下夸贊的好話說了一籮又一筐的,直把阿葉說得垂頭輕笑不已。 阿葉的嫁衣是自己繡的,不比阿萁的那件繁復,阿萁摸了一把,些許遺憾道:“可惜不能穿一色的嫁衣,不然,也不失為一樁美談?!?/br> 沈娘子輕笑:“你的嫁衣繡坊里女工所制,你阿姊的卻是自己親手所繡,你說哪件更值?” 阿葉抿唇笑道:“我只心疼我費了這些時日,不穿的話,豈不是白費了工,想想心中便不得勁?!?/br> 梳妝婦道:“不妨哩,大娘子的那金頭面富貴,嫁衣素淡些全不打緊的?!?/br> 阿萁正怵了滿頭釵,忙接口道:“那我嫁衣繁復,頭上便簡練些?!?/br> 梳妝婦笑道:“也使得?!?/br> 二人又叮囑兩姊妹道:“大娘子和二娘子晚間早點睡,明日要起早,要開顏要梳頭又敷臉,好些事呢?!?/br> 阿萁與阿葉一剎時都有點恍惚,今晚便是她們在家中最后一晚了,再回來,就是上門客。姊妹二人對視一眼,都有絲絲惆悵。 打發梳妝婦去小偏廳吃茶點,屋中沒了外人,沈娘子憐惜地摸摸二人發絲的,道:“明日后你們便多出為妻之責,萁娘還好,葉娘上無婆母幫襯,嫁后便要掌一家事,當家作主有當家作主的好處,亦有許許多多的cao心處,好孩子,難為你了?!彼σ幌?,話一轉卻道,“底下是我的私心話,有些悖道,你們都只聽上一聽便算。都說生為女子要謙卑恭順,適姑婆,敬夫婿,憐子息,親友鄰。這一條一條,邊邊框框的,只沒了自己。你們切忌不要太委屈了自己。他惡,你便遠:他不良,何以賢?他不孝,何必順?他不善,不如避之?!?/br> 何娘聽了大慟,輕推了一下因為怔忡有些發傻的阿葉:“大娘子快謝沈娘子的肺腑之言,不拿你當子侄看待,再不會說這樣的話?!鄙蚰镒拥脑捗髅靼装c的是葉娘,萁娘的心性再不會讓自己受委屈。 阿葉眼眶微微一紅,張張嘴,又說不出別的話,只沖著沈娘子深深一福。她何曾聽過這樣的話,陳氏自己就是逆來順受的性子,更以為有德,在家從父,嫁后從夫,夫死從子,俯首貼耳便過了一輩子。 陳氏尚有運道,上面婆母雖嫌苛刻小氣,挨訓是常事,挨打卻從來未有,夫朗更是待她珍重,連生四女未得一子,別家刻薄的都能干出休妻之事,原先村人還心憐陳氏上頭有個厲害的婆母,今時卻贊陳氏前世燒了高香。 便是陳氏自己,娘家的爹娘兄姊都暗暗慶幸不已,好懸嫁在施家,擱別家,少說也有一缸的苦水。 出嫁前陳氏自也有話囑托,無非孝敬公婆,體貼丈夫,勤快柔順。又千叮嚀萬囑咐:在家千般好,在外萬萬難,縱有委屈,小聲下氣受了便是,千萬不要起口角,與自家夫郎離了心,忍了一時,贏了一世。 阿葉心潮起伏,私下里,她頗服阿萁,然她性子弱萬萬學不來阿萁的一成半分,再皆阿萁歲小,又失幾分份量。沈娘子卻不同,為長,家中和睦,夫妻之間互重互愛,兒女機靈討喜不失有禮孝順。話自她口出,自比阿萁更令人信服。 阿萁見幾人皆有些傷感,挽了沈娘子的手臂,笑道:“嬸嬸也送我幾句良言?!?/br> 沈娘子笑起來:“你別欺了江小郎便好,哪里還用我囑托?!?/br> 阿萁大不服氣:“嬸嬸全不知江石的可惡,我可比不過他?!?/br> 沈娘子更是笑不可抑:“這真是孩子氣的話,夫婦之間比來比去,那有何趣?” 阿萁和阿葉頓笑起來,陳氏那邊待客送茶,惦著這邊,一得閑便趕快過,謝過沈娘子道:“她嬸娘,我是個沒用之人,只聽得別人指得東西才行動,自己是渾沒主意。只虧了嬸娘幫我提點提點她們姊妹?!?/br> 沈娘子安慰,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嫂嫂客氣了?!?/br> 連嫁二女,離愁多過喜慶,陳氏心中萬般不舍,實在難以堆起笑臉,難得與沈娘子嘮叨起來。沈娘子憐她嫁女,有心寬緩,二人攜手道些家長里短。 晚間廚下燒了湯水,阿萁洗發凈身,穿了寢衣溜去了阿葉屋中。阿葉正倚著熏籠,何娘用干布幫她一點點擦干長發,見阿萁過來,慌張掀開熏籠上蓋著的被子,道:“二娘子快進來暖暖身,明日出門,可半點也不敢受凍?!?/br> 阿萁搓搓手窩進暖被中,小鈿兒學著何娘拿干布幫她擦頭發。 何娘忍不住念叨:“小鈿兒,你也不看好你家小娘子,怎好這般糊來的?連件厚衣也不披的?” 小鈿兒自知理虧,縮著脖子乖乖受訓。 阿萁笑道:“一個院子,幾步遠,不會受凍的?!?/br> 何娘不贊同的,道:“二娘子不敢仗著歲小有恃無恐的?!?/br> 阿萁探身從旁邊的抽屜里摸出一把干果,道:“一時沒多想,想著再來跟阿姊說說話?!?/br> 阿葉喜道:“我也想跟二妹再說說話?!?/br> 何娘笑道:“你們姊妹這般親密,倒惹人羨慕,說說體己話也好呢?!?/br> 阿萁東拉西扯,似有千言萬語,細說又是好似平常,等得發干,手腳都被烘得發燙,才附在耳邊與阿葉道:“阿姊,我覺得嬸嬸的話才有理,你要記在心里?!?/br> 阿葉長睫微顫,重重點了點頭。 阿萁看她記下,這才從阿葉這里披了件厚衣出去,走了幾步,道:“小鈿兒,晚間去嬢嬢那睡?!?/br> 小鈿兒喜道:“那我跟五兒睡去?!?/br> 阿萁笑:“好,你去跟五兒睡?!?/br> 施老娘忙了一日,終是年老扛不住,未了的雜事都丟開了陳氏與施進,自己回屋讓五兒幫自己捶了捶腿,揉了揉腰,嘆道:“終是老了,不中用了?!?/br> 五兒忙大聲騙駁道:“有用,有用?!?/br> 施老娘笑起來:“憨丫頭?!彼砩纤煽煨?,又起身去隔間小佛室里,從柜上抽出幾支清香,拈好點燃,看著清煙裊裊,顫顫微微地跪倒在蒲團上,合上雙目虔誠地祈愿求佛。 她這般蒼老,佝僂佛前,于己身她已別無所求,她未宣于口的一言一語,憂掛的無非子孫。她顫顫跪下,顫顫爬起來,再顫顫地把香插在香爐上,顫顫地供著的糕點換了一遍,這才長舒一口氣,招來五兒,將幾塊云片糕塞到她手里:“佛前供過的,有靈氣,你拿去吃,佛祖也保你平安?!?/br> 五兒幾下就將云片糕吃進嘴里,傻笑了幾聲,道:“老嬢嬢,香甜得很?!?/br> 施老娘笑:“香甜就好,香甜就好?!?/br> 阿萁站在門口,不知怎的兩眼微濕,施老娘兩眼昏花,看了好幾眼才確信是自己的孫女兒,開口罵道:“不聲不響,被你嚇一大跳,不早點睡來這做什么?” 阿萁道:“我跟嬢嬢睡?!?/br> 施老娘擺擺手:“不好,回你自個屋去。和老人家睡一處有什么好,滿身的死氣,沾后也不嫌晦氣?!?/br> 阿萁先行跑到床上坐在被窩里:“正好我有滿身的生氣,各勻一點?!?/br> 施老娘又想打人了,想想臨出門子了,不好動手:“罷,這大冷寒天的,來來去去仔細凍著,睡罷睡罷?!?/br> 阿萁笑瞇瞇道:“阿娘陪著阿姊睡,嬢嬢陪著我睡,這樣我便不受冷落?!?/br> 施老娘笑道:“哪個敢冷落你?!庇只⒅?,“明日早五更就要起,你休再多話,閉眼早睡?!?/br> 阿萁倚在施老娘肩上,屋內點著火盤,炭火明明暗暗烘得整間屋子又暖又安逸,五兒過來放下床帳,那點光亮被隔在外面,只留隱約的微光,里面頓成一方靜謐溫暖的天地,催得人昏昏欲睡。 施老娘將阿萁擱在被外的手放進被中,輕拍了她幾下:“萁娘,要好好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