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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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老娘一拍桌案,厲聲道:“這當口,哪還當得哭,快快托了四鄰去找,要是真個陷進山中,別說小八,青壯也沒命?!?/br> 許氏整個人如墜寒淵,腳一軟差點摔倒,阿萁眼疾手快忙一把攙住她。施老娘吩咐施進叫了施常去找里正糾集人手去山里各處找找,又叫他們去親戚家也打聽打聽,是不是避在那了。 阿萁讓阿葉照顧許氏,與施老娘道:“我去江家托江伯父也搭把手,再叫姐夫那跟著留意?!?/br> 施老娘一拍腿,道:“倒把阿煦給忘了,他進山砍柴,山道也是熟的,你快去?!鞭D頭看阿豆立在一邊咬著唇皺著眉,也不知想什么,招招手,道,“豆娘,你跟小八吵的時候活似結了幾世的仇,好的時候比咕啾個沒完,你知他的脾性,也去找找,是不是藏在哪個墻縫地溝里?!?/br> 阿豆扭扭捏捏不肯去,半天才挪一小步,道:“可是嬢嬢,萬一小八回來,又要挨打?!?/br> 施老娘怒道:“做了這等事,難道不該打,換了我,吊起來抽。你要是學了他的樣兒,看我揭不揭你皮,別說你偷跑出去,你不跑我都半夜趁你熟睡將你扔山溝里?!?/br> 阿豆倒吸一口涼氣,慌不迭地跑出去找施小八了。 陳氏在屋中聽了這事,跟著干焦急,黃氏昨日已回了家,陳氏跟前沒個說話的人,自己在那胡思亂想,越想越是害怕,喚了阿葉,讓她也去外頭打聽打聽,可有把人找回來。 阿葉無奈,里正知了這事后,敲鑼喊了村中青壯,集了兩伙人去山里找,只是,照舊一無所獲。親戚那也找了個遍,也是不見人影。人沒找到,倒把施常的岳家給驚動了,他丈母娘一聽丟了小外孫,一蹦三尺高,一路跑到施大家,對著施貴的娘子破口大罵。 許氏淚都快流干了,施常夫婦灰著頭土著臉,連著施貴都躲一邊不吭聲氣。 這般又過三日,里正那邊也松散下來,集的兩伙人只剩二三閑漢,連著施大家都死了心,小八郎怕是再也找不回來了。 江大還特地去集鎮上問了自己的那幫酒rou伙計,近日可有眼生的小童流落在街上,乞丐頭兒也是搖頭,道不曾見過生面孔。 阿萁得知后謝過江大,心里實在不是滋味,往日她也嫌小八郎愛鬧事,眼下尋他不見,倒又生憐意。阿豆看自己阿姊坐那發呆,湊到她身邊,一本正經道:“阿姊,我看小八怕是沒了?!?/br> 阿萁看著meimei,問:“豆娘怎說這話?!?/br> 阿豆一挺肚子,道:“他本來就是怕挨打才躲起來的,躲個一兩日,他出來最多被打斷一條腿,一,現在再出來,肋骨都要打斷。我要是小八,就算沒被大蟲吃了,摔斷脖子死了,也不敢回來?!?/br> 阿萁摸著阿豆的腦袋沒有接話,只是又嘆一口氣。 他們姊妹卻不知,遍尋不見的施小八趁著她家無人時,偷偷從窗口溜進了陳氏的屋子。陳氏正為他懸心,見著他差點尖叫出聲,看著是又驚又喜。 誰知,施小八正兒八經地跪在地上,對著陳氏嗑了三個頭,道:“嬸娘,我是回不得家了,我要走了?!?/br> 陳氏目瞪口呆,施小八在外躲藏,全身沒一個干凈處,頭發糾結如亂草,他本就瘦,眼下更是瘦,臉上只一對圓而大的眼睛,陰陰的,深深的,看得人心里發慌。陳氏卻似看不到這些,拉了施小八,苦口婆心地勸起他來。 施小八幽幽地道:“嬸娘,我爹娘定會活活打死我的,嬸娘,我不想被打死?!?/br> 陳氏再多的言語化為烏有,施小八累得村人尋了好幾日,這般回去,以施常夫婦的性子怕是真要活活將他打死。她泣道:“你還有嬢嬢呢,你只好生認個錯,哪有爹娘真個打死兒子的?!?/br> 施小八道:“嬸娘,嬢嬢老了,護不住我了。嬸娘要是可憐我,就別聲張,這世上,只嬸娘對我好,我要走也要看嬸娘一眼,嬸娘比我娘還像我娘?!?/br> 陳氏的眼淚一串一串往下掉:“你能去得哪,你才多大?” 施小八道:“做個乞兒討食,也比打死強?!?/br> 陳氏本就拙于口舌,一急,越發理不出話,只死死揪著施小八。施小八一個用力掙脫開,撲向窗口,他是一心要走的,他視這里如一深窟,一代一代生,一代一代死,一代一代化成泥,好似從生就注定要死在這,爛在這,往左往右都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的地洞,無有出路,抬起頭,方見一寸天空,他想爬出去,爬出去他才能活。 陳氏焦急,她柔軟的心腸一塌糊涂,一時理智全失,掙著起身將自己賠嫁過來的一錠銀塞給了施小八,抹淚道:“你你……你……” 施小八怔了怔,也抹了把淚,喚道:“嬸娘,下輩子你做我娘?!?/br> 他的那個嬸字喊得極輕,聽在陳氏耳里,便是一聲娘。 第93章 一去無蹤 施小八再無蹤跡,許氏幾哭斷了腸,她的小孫兒不知是跑了,是被拐了,還是陷在山里沒了命? 她買了幾吊紙錢,在山溪水畔燒化了,要是她的小八真個沒了,這紙錢也好讓他在黃泉路上花用,若是僥幸得活,這些紙就當化給孤魂野鬼,積點德,保他平安。 施常夫婦咬著牙,切著齒,咒天咒地,只把施貴夫婦當成死生仇人,兄弟妯娌間連著半點的臉面情也無,沒有一日不是吵得烏眼青的。 施富夫婦先行忍受不得,找了施大要分家,施大窩坐在藤椅上,搭拉著眼,抖抖松垮的面皮,拉著平板無波的調子,道:“父母在,哪有分家的理?” 施富氣得鼻子都歪了,他們兄弟仨人,心本就不齊,眼下又出了這等大事,更難捏在一處。只是施大不點這個頭,這家無論如何也分不了,還是得黏湯帶稀地這般拖下去。 施大似是迷茫的,又似理所當然的,出聲道:“二兒,孬時不分家,分不得。兄弟手足沒有隔夜的仇?!?/br> 施富聽得怔愣半晌,暗罵一聲老不死,氣呼呼地轉身走了,回頭交待妻兒:將后,能少做就少做,能不做就不做,白費什么力氣。 只可憐許氏苦苦支撐著,一日老似一日,人命所賤,越苦越累命反倒越硬,只搖搖墜墜不倒。許氏添了嘮叨的毛病,家中是無人可說的,偷得一點閑,就來找施老娘,念叨:“弟妹,我怎就不死?眼一閉,還有什么可cao心的?!?/br> 施老娘苛刻的脾氣對著許氏少不得也要添點耐心,安慰道:“時日還長著呢,船到橋頭自會直?!?/br> 許氏搖頭:“命賤啊,沒這等福,不瞞弟妹,我這頭想著哪日眼閉萬事休,回頭又想,我這死了,這老老小小又如何?” 施老娘只得道:“大嫂何苦一力扛著?” 許氏呆怔半晌,喃喃道:“看不過眼,看不過眼啊?!彼约旱墓莚ou,自己的子孫,再不好再混賴,又哪能視而不見,不管饑寒。 許氏嘮叨幾句,肩似輕了些,蹣跚地走了。阿萁在后門那剝茭白,看到許氏拿了把鋤頭在屋后菜地松土。 阿萁喚了一聲:“大嬢嬢,這是種什么?” 許氏答:“晚涼,種點落蘇?!睆澫卵蛧@,“家里指著這幾分地的菜蔬呢?!?/br> 阿萁看著她佝僂的腰,心下戚戚,小八郎一失蹤,她大嬢嬢家好似斷了房梁柱,原先還勉強撐著,有一日過一日,也能過度下去,到如今,她的三個堂伯叔更是流流湯湯,只等著房倒一拍兩散。 小八郎,真個死了?阿萁看一眼蹲在一邊跟著殷勤剝豆子的阿豆,小八郎出事后,阿豆許是兔死狐悲,蔫蔫無趣,倒懂事了不少,鮮少再與村中頑童打鬧。 唯有知小八郎生死的陳氏,躲在悶熱的屋中,拍著小四娘,她不安而又無措。她因著心頭一時的激蕩,助了小八一錠銀,等得施小八翻窗出去沒了影跡,才覺自己似是做錯了。她怎能放著小八離去,由他在外游蕩,這般小的孩子,縱有銀錢傍身,又有多少活路? 陳氏夜中不睡,數次想著要先告訴施進,一條手帕絞爛了,還是說不出口。 她膽怯了,她不敢說,她怕累及家人。她翻來覆去,輾轉反側終究昧著良心,想將這事爛在肚里,等得屋中無人,四下一片寂靜時,才抱著小四娘盼著施小八能夠平安順遂。 終是她害了小八郎。 阿萁與江娘子坐在一處打著香篆,這些時日事多煩雜,饒是她心性堅定,也不免心煩意亂,手不穩,提起香范時,香篆塌散不得成型。 江娘子輕聲道:“調香本就為了靜心,你眼下思緒繁雜,不知想得什么,哪里還得心靜?!?/br> 阿萁輕拭一下額際薄汗,道:“許是天熱,靜不下心?!?/br> 江娘子搖了搖頭,去灶間端來一碗糖水,道:“我將湯放瓦罐里,封牢口,吊在井水中浸了小半日,取出沁涼的,你嘗嘗?!?/br> 阿萁接過吃了一口,贊不絕口,道:“也只伯娘才有這樣巧心思,我竟從來沒想過把湯浸涼的?!?/br> 江娘子笑:“你于吃穿上不講究,才懶怠費這心思?!彼彩菬o奈之舉,鄉野之家哪有藏冰的,只得浸井里貪些涼意。 阿萁卻是另一番心思,農家清貧,哪有余的心思花在吃食上,填飽肚就成,余的哪會強求。她笑著吃了小半碗,這才想起來,問道:“等小郎回來涼意不是散盡了?” 江娘子道:“阿泯脾弱,不敢叫他吃涼的,他又貪嘴喜冰涼的,家中若有,不給他吃,他自家便覺得委屈,總惦在心里;家中若無,他也只得罷了。纏他爹一會,不多會就忘在腦后。因此,我做了甜湯,半下午就先取將出來?!?/br> 阿萁笑出聲來,道:“小郎豈不是落了伯娘的算計?!?/br> 江娘子也笑起來,說道:“舊年大郎在家,他是個愛引逗的,常逗得阿泯氣鼓鼓去看書,再小時,還會被逗得哭鼻子,只他喜愛兄長,回頭照舊跟在大郎后頭玩鬧?!?/br> 阿萁聽她提前江石,越見想念,悶聲道:“也不知江阿兄到了禹京沒?” 江娘子扳指算了算時日,道:“若是順風順水,應是到了,要是路途耽擱,便沒個準?!?/br> 阿萁長長吐出一口氣,道:“等得江阿兄回來,田間谷子都要熟了?!?/br> 江娘子摸摸她的頭,道:“這世上最難等的就是歸期,山長水遠,不知究竟,歸期不定,去的人又不知那等的人如何懸心?!?/br> 阿萁托著腮道:“我不曾走過遠路,不知兇險,倒是只想沿路人事風光?!?/br> 江娘子溫柔地看著她,道:“那是你還小呢,人啊,越活越是膽小,越活思的想的便是越多,想到后頭便人便怯了,見不得親人遠離,自家也想挪窩動彈?!?/br> 阿萁笑道:“那也不失好事,若是衣食無憂,長日清閑看看花吃吃茶,何常不是好日子?!?/br> 江娘子笑了,道:“萁娘想得通透呢?!?/br> 阿萁被夸得有點汗顏,道:“我也不過看我嬢嬢cao勞,得閑過日,實不是易事。再看我大嬢嬢,哪還有閑?!?/br> 江娘子嘆口氣,微皺著眉,言眼間帶上了閑氣:“養兒不教乃父之過?!币蜻@事阿萁親戚家,她不好多說,轉而問道,“小四娘因是越發有趣了?!?/br> 阿萁不由笑,道:“一日一個樣呢,她生下便重,娘親奶水又足,眼下好生胖,rou嘟嘟的,胳膊腿跟藕節似的?!?/br> 江娘子垂眸,掩去眼中的一分失落,笑道:“小小人兒,便是打個哈欠也討人喜歡?!?/br> 阿萁道:“四妹只貪睡了點,睡得多醒得少呢?!?/br> 江娘子笑問:“可有取名?” 阿萁答道:“我們姊妹的名都是我外公取的,外公道:菽以充饑飽腹,又可以作下菜下酒,我們姊妹便是一株豆。大姊是葉,我是秸桿,豆娘是果,四妹便得花,叫蕊娘?!?/br> 江娘子一怔,道:“倒是齊全?!?/br> 阿萁想起什么笑道:“原先只嫌外公拿一株豆打發我們姊妹,現下認了字,學了陳思王的詩,原也在千古奇詩中?!?/br> 江娘子疑惑:“陳思王的詩?”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為汁。萁在……”阿萁正待念完,忽地住了口。 江娘子亦知全詩,實是不祥,慌忙道:“那本香譜你可看完了?幾時去桃溪香鋪認認香料,所謂百聞不如一見?!?/br> 阿萁也忙應道:“我都背下了呢?!?/br> 江娘子夸道:“萁娘好記性,不似我,實是記不住,看似記牢了隔日又忘了?!?/br> 阿萁道:“我只嘴上會,手上卻不會?!?/br> 江娘子頓被逗笑,道:“大郎是個有心的,既去了禹京定會捎些香料回來?!?/br> 阿萁這回又惦起自己做的線香來,也不知江阿兄到了禹京后那些合蕈有無出路,線香可有奔頭? 他們卻不知江石的船還在半道呢,過棲州時遇上一小伙水匪,此處水澤之國,深水中有大魚,淺水中有兇獸,毒草蟲沼極為險惡,窮山惡水又生刁民。 所謂民風淳樸,不過你死我活。 這伙水匪兼是亡命之徒,長于水鄉澤國又擅泅水,眼見商船滿載貨物,不知生就不知死活,還是向天借膽,半夜攀上船,要發一筆橫財。 也是他們時運不濟,這趟船押船的是沈拓,沈家船隊幾個當家理事的俱在船上,哪里容得這些小賊得手。 饒是如此,這伙賊到底還是傷了人。恰夜江石沒有睡,與曹英在船板上一道吃酒。他也是頭次離家,心思再野,也難免掛記家中,思念心上的意中人。 曹英又是個愛打趣的,直把江石藏在心中的離愁勾得無處隱藏,天上無滿弧寄別離,曹英又一再勸酒,江石便多吃了幾杯。無意看見有賊人摸上船,他本非良善,又借幾酒膽,厲喝一聲抄了長木棍就沖了上去。 一船打手倒被他搶了個先,直把聞聲而來的沈拓與曹英看直了眼。 第94章 歸人思歸 船上飄浮著淡淡的血腥味,若有似無地引人作嘔,一塊船板上浸著血,船手打了水拿豬毛刷一遍一遍刷洗著,幾個隨船的商戶撞到這等劫殺,面如土色,一窩蜂似地圍在沈拓身邊。 江石獨自一個靜靜地躺在船板上,星河璀璨,夜風徐徐,他肩上的傷口火辣辣作痛,心內卻是一片平靜。船上多好手,水匪數不過十,沒多久就落下風,跳水的跳水,被擒的被擒,江石沖在前頭,借此發xiele一通心中的煩躁,雖挨了一刀,卻如暢飲一壇好酒,全身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