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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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石擺手道:“無緣不可強求,休再提它?!鞭D而問起生計的事,道,“你家中怎囤積著這么多柴火?” 衛煦樂得此事揭過,答道:“早先托了里正的福,我只在清水寺送柴,后又送白丘廟,兩家廟小,我一人勤快些,阿爹再搭把手,勉強也支應。白丘廟的方丈和善,憐我艱難,寫了一封書信給雁來寺,托賴照看我的營生。雁來寺山門、前后寶殿一應俱全,香火旺,又養著好些和尚,火房一日間的燒水做素齋,費得好些柴火。我一人實支應不開,要是推卻了又實在可惜,便使錢和村人收柴,囤在家中。雖多一大筆本錢,但也多得一筆利錢,來去還是凈賺?!?/br> 江石笑道:“極是,一人只得一雙手,能做的到底有限,買進賣出,省了力氣,又有賺頭?!?/br> 衛煦也笑,又嘆道:“我青天白日的鎖院門,一著躲些清靜,二著也防鄰舍抽柴火。左鄰右舍,這家割把韮,那家摘把豆,言語一聲都算不得。只我這收來的柴火使不得,各抽一把,屆時怕不夠數?!?/br> 江石笑道:“我家惡名倒占了些好處,白堆院中,都無人敢進來伸手?!?/br> 衛煦大笑出聲道:“你家連惡鬼都避走,何況人?!毙髥柕?,“去歲你常在桃溪來往,可是有什么謀劃?” 江石也不相瞞道:“地里刨食全看老天賞臉,縱有好年景,又交得好些糧稅,我家本就沒有多少良田,這幾年家中雖有些積余,阿娘也想著置買田地,只我們村中余的好田,都叫江富戶家買了去,剩的也是東一塊西一塊,地高又咸,總不合意?!?/br> “阿泯開年上學,將來……”江石頓了頓,他弟弟江泯小小年紀是滿腔的雄心壯志,倒是他阿娘對此面有愁容,似不愿江泯學成應舉,好在眼下江泯還小倒不必煩憂,只他是個不知足,不甘守著幾畝田地度日,道,“我找桃溪蔬菜行的團頭吃了幾次酒,大宗的買賣須得先經他的手?!?/br> 衛煦坐正身,好奇問道:“你打算做什么買賣?銀錢可還趁手?我手上積得一些,你要用,不必跟我外道?!?/br> 江石道:“八字都沒一撇,真不趁手再跟哥哥張口。我的買賣……我們這帶山上產的好合蕈好松蕈,我去歲春后在桃溪尋摸,合蕈也罷松蕈也罷,多是村人在山中拾了去賣。想著不如使錢問村人收來,攏在一處賣于與菜行團頭?!?/br> 衛煦想了想,笑道:“這勾當可做。你與那團可攀得交情?” 江石道:“我阿爹三教九流識得好些人,那團頭與我阿爹雖無十分交情,卻也說得幾句話,吃得幾杯酒,況且這買賣兩邊便宜,他自不會拒了我?!?/br> 衛煦道:“雁來寺的園頭也與桃溪菜行的團頭相熟,他們寺里有好些菜地,種了十幾畝青菘,寺中吃不完,都賣與了菜行。智和這禿驢,與我極說得來,你有什么不便,與些好處給智和,讓他添些好話。他們僧人比我們這些泥腿更有臉面?!?/br> 江石道:“人情用一處淺一分,留著用在刀口處方好?!?/br> 衛煦點頭:“這話極是?!?/br> 二人又說了幾句話,衛小乙在外吃得醉熏熏地回轉,江石本要告辭,愣是被衛小乙扯住袖子,要他再吃幾杯。江石無法,又吃了幾杯。 衛小乙只當江石海量,見獵心起,他本有幾分醉意,份外熱情,卻不知江石只是個花架子,愣是被他灌得醉了過去。 衛煦焦急,道:“阿爹,你叫阿石吃成這樣,他娘親責罵如何是好?” 衛小乙心虛,強辯道:“哪個男兒家不吃酒的?睡上一宿,隔日便好?!?/br> 衛煦無法,只得先將江石扶自己屋中睡下,又讓衛小乙也去略躺躺,道:“我去江家跟江叔江嬸言語一聲,免得他們記掛?!?/br> 衛小乙四仰八叉躺在那,道:“去去,家中有些蝦酢,拎一小壇去賠罪,晚間還留大郎在家吃酒?!?/br> 衛煦無奈笑道:“阿爹你莫不也是醉得糊涂了?!彼鲈枞~的小壇蝦酢,出了院門直往村尾走去。 走到離村尾不遠處的一小叢竹林處,聽得兩道聲音。 “阿姊,你看這小篾籠,編得又密又圓,不知阿爹可能編得?!?/br> 另一道聲音輕輕柔柔的:“萁娘,片下的篾片可要烤火?鮮竹片下的怕不能編?” “不如先砍幾竿竹子家去?” “你小心些?!?/br> 衛煦聽得她們說話,不由一笑,正要走,兩個小娘子合力拖了幾竿竹子出來,略大的那個可不是他苦苦尋覓的采桑女。 他愣神之際,這兩姊妹已拖了竹子揀了小道走遠了。 萁娘?萁娘?他依稀記得施家有一個女兒便是這個名兒。衛煦剎時真如五雷轟頂,返身往家奪路狂奔。 偏偏江石卻是裝醉,他為幼,不好直拒衛小乙,只好裝得不勝酒力,等得衛小乙睡下,他從上爬將起來,拿刀在矮桌上刻個記號,大搖大擺地從院門口走了。 第44章 路遙遙兮 衛煦一路奪命似得飛奔回家,只差沒把五臟六腑給跑來,一氣跑回自己屋中,床上空空如也,哪還有什么江石,半個鬼影都沒,再看桌角,果然有幾道刀痕,這是他們少時定的暗號,意為各自歸家。 衛煦氣也不是,急也不是,拎著蝦酢,又飛奔去江家,江家的阿細和白鵝聞聲雙雙張牙舞爪地撲將出來,一狗一鵝見是熟人收起惡行,親熱地貼上來,衛煦哪有心思陪它們戲耍,連聲驅趕。 阿細嗚嗚幾聲,傷心地趴在一邊,白鵝卻不依不饒,呷了衛煦一口,這才嘎嗄幾聲,抖抖毛搖著肥碩地鵝屁股走了。 衛煦揉著大腿,想著定是青紫了一塊,忙高聲喊:“江叔江嬸可在家中?我來尋大郎問事?!?/br> 一時江泯從窗戶那探出頭來,道:“原來衛家哥哥,我阿兄不在家中,不知去了哪處?!?/br> 衛煦大急:“你不曾見他回來?” 江泯搖頭:“早起出去只沒回來過?!?/br> 衛煦沒頭蒼蠅似得轉了幾圈,問道:“叔叔與嬸娘呢?” 江泯將嘴一撇,氣咻咻道:“阿爹阿娘也不在家中,他們只將我獨自撇在家中,也不怕拐子來家把我拐走了?!?/br> 衛煦心道:你家阿細如魔似怪,哪個拐子不要命了硬闖進你家拐你。他急著找江石,也無心安慰江泯,匆忙道:“泯弟在家中等你爹娘,我找你阿兄去?!?/br> 江泯眼睜睜看著他一陣風卷進來,又一陣風卷了出去,看看四周,家中只剩得自己和阿細,不由委屈起來,這些人,一個一個自忙自的,自去玩耍,大節下也不捎帶著他。 衛煦生怕江石性急,先行去施家回拒了兩家的議親,以施老娘的行事心性,駁了一次親,回頭重提,怕不是要被迫她幾掃帚給打出來。 那他和施家大娘子豈不是再無可能? 衛煦驚出了一身的冷汗,恨不得連給自己幾個嘴巴,急中生智,既然一時找不著江石,不如在施家附近守著,他不來便罷,若來,定會被他撞上,到時他跳將出來截了江石回去便好。衛煦當下再不敢耽擱,又一口氣跑到施家附近,揀一棵老樹蹲在底下守株待兔。 他這來來去去的奔走,直累得汗出如漿,手里還拎著的蝦酢,不小心破了封口,發出陣陣腥鮮,不一會就引來了貪嘴的村童和四處覓食的鴨鵝,一溜圍在他的身邊。 衛煦疲于應付,一面擦著額汗一面后怕不已,偶爾看看施家敞開的院門,想起桑樹下的那道身影,傻笑了幾聲,笑幾聲又悚然而驚:萬一江石半道遇著他丈人,轉告他的意思,那……那……他的婚事豈不是照舊泡湯? 他蹲在樹底下眼巴巴地對著施家院門,身邊又圍著好些村童,早引起了阿萁的注意,藏在院門后偷看了一眼,心道:也不知哪個沒正事的,蹲在老樹下拿吃食引逗頑童? 阿葉和阿豆正在看施進片竹篾片,好給她們扎竹籠、小燈籠。 “今歲十五不得出門,阿爹給你們好看的燈籠?!笔┻M笑著哄三個女兒。 阿豆歡喜地直拍手,道:“阿爹扎個大大的紅燈籠,掛在院門口,讓村人都眼饞?!?/br> 施進大笑:“好,阿爹給你扎個磨盤一樣大的燈籠?!?/br> 陳氏在旁掩嘴笑道:“夫郎休要哄她,豆娘還小,不知好賴,真個纏著你要這般大的燈籠那可怎生好?!?/br> 施老娘呶嘴,道:“離十五還早著呢,就做起花燈來。市集上的花燈扎成花,扎成桃,扎成仙女,扎成兔兒,你哪有這手藝,也只扎得長圓扁的,蒙了紅紙還有點喜意,要是蒙了白……”再說下去可不吉利,施老娘自家也笑著住了嘴。 施進被自己娘親取笑也不生氣,道:“我粗短的指頭,只扎得紅燈籠?!?/br> 阿萁偷笑,邊低聲跟阿葉道:“門前老樹下圍著好些村童,也不知是村里哪個無事閑慌的在那與他們玩鬧逗趣?!?/br> 阿葉笑道:“咱家院子地偏,往常還沒有這樣的熱鬧?!?/br> 阿萁笑著道:“阿姊你不知道,那人不知怎的,還招了好些鴨鵝伸著脖嗄嗄亂叫?!?/br> 阿葉輕聲道:“二妹,不好取笑他人?!?/br> 阿萁輕道:“我不曾笑他,我只笑那些鴨、鵝?!?/br> 阿葉笑著嗔她一眼,渾然不知,一墻之外那些笑鬧是為她所起。只可憐衛煦,蹲得腳發麻,忍著村童的七嘴八舌,又險些踩了一腳鴨、鵝糞便,望穿秋水也沒瞧見江石。 衛煦在這邊煎熬,江石卻獨自一人又溜進了后山。山中清溪源頭是遠山瀑布下的一方寒潭,彎彎繞繞,又沒入山野中。 萬事有始就有終,山溪既有來處,自也有歸處,沿著溪岸越往里走溪水越淺,最終成涓涓細流消失在一片淺石灘,淺石灘過去又是一處湖泊,這處湖泊又生支流,最后流入長河之中。 江石順著溪岸一直走到淺石灘,果然找到了江娘子放的那盞蓮花燈,燭火已熄,花燈漂流幾里卻仍舊完好無損,他除去鞋襪,挽高褲腿,渉水到淺石灘中間撈起花燈,花燈內里滿是蠅頭小字,既寫著祭文以求超度亡靈,又報在世人的平安近況以慰亡靈哀思。 “竟是……”江石抿緊薄唇,心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盞花燈留不得。這里雖然人跡罕至,難保有樵夫、行腳僧、誤入的經過此地,還是小心為妙。他想到此處,撿了些枯柴,從懷里摸出火石,將花燈烤得半干,投入火中,看它整個化作灰燼,這才踩滅火堆,慢吞吞地返回家中。 江娘子和江大拋下二子在外消磨了一日,傍晚才歸,江泯嘴撅得半高,哀怨道:“阿爹阿娘說要祭墳,嫌我小沾上不好的,不帶我去也就罷了,只是誰家祭墳從早起祭到日將落的。還有阿兄,也不知去了哪處,不帶我去玩?!?/br> 江娘子粉面飛紅,歉疚道:“晚上蒸白糕蘸桂花糖吃可好?你阿兄許是會友,怎好帶你?” 江泯喜甜,雖兩眼發亮,還是有些悶悶不樂。江大大笑,一把拎起江泯扛在肩頭,馱著他在院中連回跑了幾趟,道:“你阿兄有個鳥用,瘦伶仃的肩,可能扛著你戲耍?找他作甚,隨他去隨他去,阿爹陪你玩耍?!?/br> 江泯哈哈大笑,江大背寬肩厚,不是江石這等少年人可比的,坐在上面又穩當又舒適,當下將那些不滿拋去九霄云外,樂得眉開眼笑。 江石一回來就看到家中炊煙起,自己阿爹扛著弟弟戲鬧,阿細跟著后頭又跳又叫,江泯玉白雪捏的臉上無憂無慮,不染塵世一點哀愁。江石倚在院門口,只感心頭溫燙,一片馨寧。 衛煦在施家外頭守得天擦黑,連著身邊討要吃食的村童、鴨鵝一一歸家的歸家,回籠的回籠,只剩他獨自一個與一地的蕭索。 再守下去,怕要被人當賊打,衛煦依依不舍,頂著亂蓬蓬的發,拎著空空如也的蝦酢壇子,一步三回頭地先回家了一趟。衛小乙還在那呼呼大睡呢,完全不知兒子有如油煎似得在那苦熬。 衛煦欲哭無淚,搖搖衛小乙,衛小乙搓腳撓頭就是不醒。 為終身計,不如再上江家一趟,他就不信江石這混賴子一天到晚不歸家的,他定要告訴江叔,要他好好管教管教江石。只是自己好似剛從腌菜缸里將將撈出的模樣,渾身散發著新鮮的酸臭味,這般上門去又實在沒個形容。 衛煦只得又忍著心急,火急火燎地拿水洗了臉,換了一身干凈衣裳,怕他爹睡醒肚中饑餓,翻出一包棗糕給他放在床頭以備充饑,自己踏著暮色,厚著臉皮,聽著零星的炮竹聲,敲開了江家的院門。 江大過來開的門,見著衛煦只當他是來家玩耍,笑道:“原是侄兒,可用過飯食沒有,你嬸娘備幾樣下酒,一道吃幾杯?!苯筮呎f邊大力攜了衛煦的手,直將他扯得一個趔趄,“娘子,衛家小侄來家,你再拿一副碗筷來,灑也再燙些來?!?/br> 江娘子從堂中迎出來,笑道:“侄兒定是來找大郎,你當阿爹的摻和在里面,他們怕要不自在?!?/br> 衛煦忙招呼:“小侄見過嬸娘,今歲還是初見呢……” 江石在屋里拿米糕逗著江泯,哄他吃了桂花糖,好似抹了桂花油,別家會誤以為他是小娘子,江泯哪會信他,正斗嘴間兄弟二人聽得衛煦的聲音,雙雙大驚。 江石道:“白日我在他家消磨了小半日呢,還有什么事落下沒跟我說清?” 江泯眨著眼:“偏晚衛阿兄還來家尋你呢?!?/br> 江石心念電轉,道:“這般著急,定有什么要事?!毙牡溃喊㈧氵凰?,他慌急,我卻不急,詐他一詐,看他什么聲張。 衛煦心頭起急火,喉間冒生火,頭頂心只差沒有冒出煙來,哪有什么心思吃酒,挨到堂中見到江石更是不可收拾,擠眉弄眼暗遞眼色。 江石暗笑,面上只當沒見,慢條斯理地吃著菜,還笑道:“阿煦來得正巧,坐下吃幾杯酒?!?/br> 衛煦連遞十幾個眼風,眼眼都遞酸了江石還坐那紋絲不動,便知他要作弄自己,道:“好兄弟,往日情誼莫不都是假的?” 江石驚道:“這話從何說起,我叫你吃酒,你反倒怨怪?我家的酒有毒不成?!?/br> 衛煦恨不得給他作揖求饒,低聲道:“借步說話?!?/br> 江石佯作不知:“阿煦今日鬼鬼怪怪的,到底有什么事?” 衛煦咬牙:“只當我欠你一回,如何?” 第45章 好戲一出 江石與衛煦二人,一個存心作弄,一個忍氣吞聲,江大只當他們玩鬧,邊吃酒邊哈哈大笑。 倒是江娘子看出一點端倪,在旁笑道:“你們知交兄弟,非是尋常情誼,縱是親不間疏,玩笑戲弄也當有些分寸,急他所急方不負彼此厚意?!?/br> 衛煦聽了這話真是四肢百骸都透著舒適,道:“還是嬸嬸通情達理,不似大郎,不親近時他板著棺材臉,親近他又要使壞捉弄” 江石聽了,深思片刻,道:“阿娘此言極是,兒子謝阿娘的教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