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見他這樣,柳甫年便繼續解釋,這兩名尼姑,一個叫凈莊,一個叫凈慧。他將當日霍冀霍康找到凈語、威逼利誘她殺人的事稟告了圣人和唐頤,不過奇怪的是,凈莊和凈慧說她們并不知道霍冀霍康讓凈語殺的人是誰。 “他們先是……先是用凈語的家人威脅她……凈語沒能殺死那人,他們便將她一刀捅死,還將她家里十幾口人也都殺了!”兩名尼姑邊說邊哭,神情恐懼,瑟瑟發抖。 當地的知縣也被帶來了,證明凈語一家確實慘死,這在當地是一樁有名的無頭公案。 唐頤這才驚悉,當日他親眼所見霍家兄弟殺的那尼姑,她的家人也因此喪命。想到他們的歹毒差點害死顏雪柔,他竟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本來霍家父子三人都暫押在大理寺中等候判決,尼姑命案一事被揭穿,霍家兄弟當日便被轉押至刑部大牢。 …… 顏淵因準備離京,已數日沒有上朝了,溫明階將霍家兄弟殺死尼姑的事轉告給他,顏淵得知后,又說與了金氏和幾個孩子。 一家人聽得一驚一乍,按照日子來算,三個孩子也在那段時日去過興教寺,當真好險! 顏雪柔更是膽戰心驚,只有她知道,當日她在興教寺曾遇見唐頤,第二日唐頤便跟霍家決裂了,難道那尼姑就是他們去寺廟那日被殺的?霍家兄弟到底讓她去殺什么人…… 顏雪柔心亂如麻,心中忽然冒出個令她驚恐的猜測——她與唐頤走得近,霍家兄弟定是恨她入骨,他們要殺的人,八成就是自己。 而唐頤……竟是為了她,才與自小就極親的霍家斷絕往來的——這不是沒有可能! 除了驚懼以外,她的愧疚、她的心虛,以及原本說服自己不再去想的那些,如今又在她心中翻滾起來,不管怎樣,她背著他算計了他,哪怕他追到魏州去,她也還是想要阻攔他與一切女子往來,她做這一切,只是為了自己不用嫁給吳王…… 若有一天他知道了,不知該怎樣地傷心。 顏淵道:“圣人沒有催,咱們就先不急著去魏州吧,先在京城再等些日子?!?/br> 金氏:“為何?” 顏淵搖搖頭,什么也沒說。 顏雪柔回到蘭院,坐在院中發呆。年關過去后,京城已有了春意,這時候的揚州,楊柳應該都已抽條了。 那魏州呢?又將是一番怎樣的光景? 她來京城前從沒想到,會遇到這么多的事,也沒有想到只是過了個年,他們全家就要離開京城了。 而她,也快要十五歲了…… 若說這十五年來她最對不起誰,大概就是唐頤了吧。她從小就被外祖父母寵著,活得放肆又坦蕩,唯一見不得人的心思,便是和唐頤有關的這些。這幾個月,她幾乎是每日每日都會想——唐頤知道這一切后,會怎么想? 會怎么想? 或許等有朝一日,他成了親,忘了她,就再也不會在意了吧。 可那還要多少年呢?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是上午更噢。 第51章 再說霍家。 害人性命,且是數條,依照大黎律法,是必須要償命的?;艏津嚾幻靼鬃约阂呀涀叩礁F途末路,索性一個人承擔了全部罪名——說霍康是被自己騙了才會跟著一起去興教寺,他根本不知自己會臨時起意殺了凈語,至于凈語家中十余口,也全都是自己所殺。 沈非一時難以定論,詳查之下也并沒有搜到什么證據,柳甫年和武唯先一口咬定霍康也參與了殺人,霍冀這么說,是想混淆視聽,保他弟弟一命。 霍賢宗豁出老臉,哭著求圣人見了他一面,他跪在圣人面前,聲淚俱下地說他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保住兒子的命。 他這么說,自然也是有些搏人同情的意圖在里頭,但霍康的確是他很看重的兒子,若是兩個兒子都沒有了,只留下年幼的霍琪和霍唯,那霍府垮臺不說,這兩個孩子也是不會有什么前程的。圣人思慮再三,還是接納了霍冀的說法,定了霍冀死罪,留了霍康一命,將他貶為庶人,并褫奪霍賢宗的敕封和所有食邑并貶職,具體什么職務還沒定好,但肯定是不會留在京城了。 就在霍家樹倒猢猻散、其余人都屏氣凝神大氣不敢出地等著圣人下這最后一道指令時,一個他們沒有想到的人站了出來。 顏淵上奏,請求圣人將霍賢宗貶往魏州。說此人若是在他手下做事,有他和唐頤看著,圣人也可放心。 圣人:“……” 所有人:“???”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最后圣人竟準了這個請求——恐怕連他自己都覺得這因果簡直可笑——他大筆一揮,將霍賢宗貶為魏州刺史府的一名小小錄事。 這個結果,令想置霍賢宗于死地的人有些詫異,有些不甘心,但也有個別人覺得興奮,等著看好戲。 死刑犯本該判秋后處決,但霍冀情況特殊,為免夜長夢多,很快就被拖去行了斬刑,父子倆連最后一面都沒見著。聽說當日霍冀的母親霍夫人哭暈了過去,而霍康則被打了大幾十杖,削去官爵扔回了家。 霍賢宗這幾日仿佛老了十歲,他顫顫巍巍地跑到府門口去接兒子,而霍康進府后哭著說出的第一句話卻是:“父親,我與大哥根本就沒有殺凈語的家人!我從始至終與大哥一起,大哥不可能瞞著我去殺了那么多人??!” 霍賢宗驚呆了,眼珠瞪得巨大。 不是他們?那十幾口人是誰殺的?? ……然而不論事實如何,不論他們怎樣猜測,都無法改變霍冀已死、霍家已垮塌的事實?;艏剿狼半y道就不覺得冤屈?可他還是咬咬牙,將自己做下的、沒做下的全都認下了,因為什么?還不是為了保住霍康這條命! 整個霍家哭成一團,霍夫人自醒過來后便一直枯坐著,幾乎一夜白頭,百年名門,就落得個這樣的下場。所有姬妾、家奴判刑的判刑、遣散的遣散,翠環因揭發有功,早被官府收留,事情塵埃落定后被打了幾鞭子便趕了出去,免了其他處置。然而她從小侍奉的益國公府李家并不敢重新收她,她在府門口徘徊片刻,便只身離去,不知去向了。 …… 霍賢宗被貶魏州,一時間朝中一少半的人失了主心骨,尚書省左仆射的位置也空了出來。沈非入尚書省也有幾年了,雖然實際只負責些幫圣人跑腿、解決麻煩、調停宗室紛爭之類的事,但對尚書省到底還是最了解的,于是頂替霍賢宗成為左仆射,柳甫年則在中書令的職務之外掛了個尚書省右仆射的職。 一切飄忽不定的,都看似草率、實則合理地簡單落定了。 再來便是一些級別略低的官員調整,比如,圣人親自定下候衛郎將溫烈為晉王府典軍,跟隨晉王唐頤一同出發去魏州。 大約是他覺得,光靠威脅顏雪柔還不足以斷掉她與唐頤之間的可能,非要再加一個第三者去處處添堵才行。 …… 梁國公府。武唯先回到府中,聽管家說武玉韜已回府,便將他喚來自己書房。在聽兒子稟報完今日所見所聞的要緊事后,父子倆一邊等著晚膳,一邊隨意聊了聊。 “阿耶,沛國公從右仆射變成了左仆射,等于掌握了六部大權呀!”武玉韜有些憂慮,“此次柳世伯也增了職務,阿耶您……” “這有什么,”武唯先打斷他,“沈非權力再大,也是要去政事堂和我們議事的,到時候我和你柳世伯站一邊,沈非的日子……哼,不會那么好過,除非他識趣!” 這時下人來傳飯,父子倆一同回內院用晚膳。 剛一進門,武玉韜便瞧見自家meimei緊蹙著眉坐在桌邊,他立刻想到今日聽聞的溫烈要去魏州的事,沒想到不等自己告訴她,她就知道了。武唯先也注意到了女兒的神情,忍不住挑了下唇角,隨后仿佛無事一般吃完了整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