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他的娘親告訴他,這世上有些女孩,會將自己的才智用在救人,而不是害人。他在宮里沒有見到過。善良的女人活不久,沒被他遇到就已經死了。 后來遇到了二十。 一個膽子大得敢和他周旋的女人,一個詭計和良善并存的女人。他如何不好奇,如何不逗趣。 第56章 對于慕錦的這封休書, 慕老爺只說了三個字:“知道了?!?/br> 蘇燕箐想要求見慕老爺,再次被拒之門外。 門外的護衛得知她已經不是慕府的二夫人, 說了三個字:“請回吧?!笨涂蜌鈿? 連“二夫人”的稱呼都省略了。 蘇燕箐何曾受過這般羞辱和不堪。她說是心儀慕錦,相中的是他的樣貌和家世, 沒有深沉的情愛,這小小的心意哪抵得過她自己的千金顏面。 這一時刻,慕錦已經成了蘇燕箐心中的切骨之恨。 回到澤樓, 肖嬤嬤嘴邊的一撇一捺豎得更直了,“小姐,你是千金之軀,更是和昭儀的表妹,何須在這受浪蕩公子的氣。我長了這般歲數, 可太明白一句話了, ‘三十年河東, 三十年河西。??’這座慕府遲早是要敗落的?!?/br> “是啊,小姐?!便y杏在旁附和說:“蘇家有皇室姻親,慕二公子不懂得珍惜, 有他后悔的時候。我們小姐美貌佳人,有蘇家富貴背景, 小姐又何須吊在他一人的樹上?!?/br> “我已經對他死心了?!碧K燕箐抿嘴, 露出了猙獰的面目:“不過,慕錦說得極有道理。娶我的是他,陷害我大病小病的也是他, 我真正的仇人,就是他。銀杏、肖嬤嬤,收拾東西離開這里。我才不稀罕這么一座地方。日后若有機會,我一定將這男人置之死地?!?/br> “是?!便y杏和肖嬤嬤齊聲應道。 二人各自收拾,蘇燕箐站在澤樓的欄桿外,北望崩山居。崩山居樹影重重,哪怕是在白天,也罩著一層灰暗的陰影,如同慕錦這人,無法一眼看穿。 蘇燕箐轉向南面。 燒了大半的掩日樓讓她臉上的怒火加倍燃燒。 這時,二十走出了十五的房間。 蘇燕箐想起大婚之日,慕錦就是上了這啞巴的床。二十瘦削的身影映在蘇燕箐的眼里,丑陋不堪。 蘇燕箐冷笑:“這男的女的,我一個都不會放過?!?/br> 她回來房間,“銀杏,你再去和那名jian細說一說,鎮南城的朋友,我蘇小姐交定了?!睌橙说臄橙司褪亲约旱呐笥?。凡是和慕錦有怨的,她要好好利用。 “是?!?/br> 銀杏匆匆去到馬房,那名jian細已經不在了。 因為蘇燕箐在慕錦面前將jian細供了出來,慕錦就順水推舟,假裝自己信了這是鎮南城賭場的jian細,將他揪了出來。 就這樣,蘇燕箐滿懷恨意,被趕出了慕府。 —— 自京郊客棧出來,魯農背著林季同,回到了原來的客棧。 林季同解下了雨笠和簑衣,換上一身衣裳,看著窗外遠處的皇城。 魯農猜到,林季同和慕錦關系匪淺。難怪二當家吩咐寨里兄弟,別要招惹慕二公子。魯農憶起了二十,他這一魯莽性情,藏不住心事,猶豫躊躇的時候,已經被林季同看穿了。 林季同咳了咳。 魯農連忙把窗戶關上,“二當家,這里風大,別著涼了?!?/br> 林季同笑笑:“你回來就一臉憋話的樣子,有什么話,想說就說?!?/br> 魯農撓撓頭,粗氣問:“上回我擄回來的那姑娘,日子過得如何?” “不錯?!绷旨就f兩字,又咳了起來。 “二當家,你好好歇息?!濒斵r不問了。反正二十日子過好,就行。 第二天清晨,林季同收到了慕錦的傳信。 這一日,慕府門前來來回回,走過十幾位大夫。原來是慕二公子的一名小妾受了重傷,聘請京城名醫過府。 林季同也在其中。他被特別接待,進了慕老爺的書房。 與此同時,尚書之子丁詠志悄悄到了慕府。 四皇子假死計劃的幾方人馬,均已到場。 年邁的老宮女在前皇后去世以后,自刎身亡。宮里,如今只剩下兵部尚書這一條線的人在世。當年老宮女順利送四皇子,就是經由兵部尚書安排路線。 皇上年紀越大,每年在前皇后的忌日,失神的時間越長。 一年多前,皇上和兵部尚書飲酒談心,感慨萬千說:“朕連自己的皇兒也沒有保住,月山……至死都不曾原諒朕。朕這一生,愧為丈夫?!?/br> 兵部尚書低身回答:“皇上,我大霽國庫充盈,兵強馬壯,全是皇上圣明,統治有方?!?/br> 這些話,皇上平日聽得多,不放在心上。他承認自己是一個明君,他也承認,是他辜負了前皇后?!半薜挠洃浝?,月山的長相也記不得了,只能憑御書房一張畫像才知,當年原來喜歡這樣的美人?!被噬纤朴凶硪?,眉目清和。 兵部尚書見狀,試探地問:“皇上,若是多年以前,前皇后曾有過錯,皇上如今可否原諒?” 聞言,皇上淡笑,笑得無奈又憐惜,“月山逝世多年,塵歸塵,土歸土。她再有過錯,也仍是朕的心上人。朕這一生,閱女無數,可要說真心……寥寥無幾?!?/br> 兵部尚書蹙眉。他斟酌再三,欲言又止。四皇子一事牽連甚廣,不可妄自定奪。于是兵部尚書沒再說什么。 然而皇上何其敏銳,從兵部尚書一句試探的話語,聽出了端倪?;噬媳砻娌粍勇暽?,暗中安排心腹,從兵部尚書查到兵部,再由兵部,查到尚書之子丁詠志。 查了半年,皇上生疑,卻沒有證據。 一晚,皇上再和兵部尚書聊天,只為尋前皇后當年的過錯。 兵部尚書看著愴然的皇上。 前皇后去世的第一年,皇上就白了半頭長發。至今已白發蒼蒼。 兵部尚書于心不忍,終于坦承了當年的真相。 皇上這才得知,太zigong殿的那場大火,是前皇后親自放的。他切齒憤盈,自己的女人,將自己的兒子放出宮外當了平民百姓?;噬袭攬鏊ち司票?,但是,要給兵部尚書定罪的話卻梗住了,皇上一言不發地離開。 經過一夜思考,皇上明白了前皇后的用意。 后來,皇上和慕錦約定,每月到靈鹿山見一面。哪怕慕錦沒有前皇后的容貌,皇上也愛慕錦那一張臉。 慕錦不樂意見面。 然而,皇上沒有明說原諒兵部尚書、慕老爺和林意致,存有要挾之意。 慕錦對皇上說不上愛,談不上恨。男人嘛,江山和美人,前者是重中之重。慕錦能夠理解。不過,那位美人是她的娘親,他能夠理解,卻無法原諒。他不冷不熱地和皇上見面。 見了一年,太子察覺了。 丁詠志這天到此,正是說明宮中情況?!盎噬习l現了太子安排在身邊的眼線?!?/br> 丁詠志來得急,說完端起茶杯,飲一口,又說:“太子離宮幾日,皇上趁機向皇后發難,削了其氣勢。太子這趟回宮,恐怕又有一場爭斗?;噬系囊馑际?,宮中事,宮中了,不要波及平民百姓。他一定會牽制太子。太子一旦將心思放在皇上那邊,自然顧不上慕府了?!?/br> 前皇后的遺愿是,她的兒子遠離宮廷紛爭?;噬险谂ν瓿伤倪z愿。 “皇上有心了?!蹦嚼蠣斠皇謸卧谝紊匣⒓y扶手,“沒有想到,這么多年之后,這事竟然被太子發現了?!?/br> 林季同低頭,懊悔不已:“一切都是我的錯。我自以為是,以為改了名叫林季同,我就只是林季同了。我當年也是知情人,卻大意至此……”林季同說這樣的長句子,喘了好大口氣。 在場的四人,只有慕錦慵懶放松,他咬起一個蘋果,“事已至此,究其原因已經沒有意義。見步行步?!?/br> 慕老爺說:“我要去和蘇老爺談一談,免得,蘇燕箐去找和昭儀過來,給我們添麻煩?!?/br> “慕老爺,其實是這樣?!倍≡佒菊f:“皇上希望慕府可以多一個皇室背景,知道慕蘇聯姻,這才寵幸和昭儀。既然慕家已經和蘇家斷親,皇上也沒有必要接近和昭儀了?!?/br> 慕老爺搖頭,嘆了聲氣:“我如果早知道,蘇家有表親在皇宮,萬萬不會同意這門親事。我們只想當一個平民?!?/br> 這也就是為何,慕老爺在知道和昭儀受寵之后,不愿得罪蘇府的原因,他擔心引來外人窺探。 然而,皇上的想法不一樣,巴不得慕府有皇室當靠山。就算蘇家沒有表親在皇宮,恐怕也會造一個出來。 這件事上,慕老爺和皇上分道揚鑣。 “如今太子有皇上牽制,暫時不敢輕舉妄動?!倍≡佒菊f:“慕府是安全的” “我們不宜建立關系?!绷旨就f:“我回靈鹿山當二當家,有什么動靜,可派人到福寨找我。我們設一暗號,免得暴露?!?/br> 慕錦攔住了他:“你先別走,我這兒有一個事?!?/br> 林季同疑惑:“嗯?” “我有一個小妾被燒傷了,傷勢不輕?!蹦藉\問:“我曾見師父醫治燒傷病人,你行不行?” 林季同答:“我曾在上鼎城治療過幾個,恢復得不錯?!?/br> “我這小妾你也見過?!蹦藉\笑了笑。說來也是緣分,二十進入他的視線,正是那時。 “是……?” “她曾經被你們福寨搶去,我讓寸奔去要的人?!?/br> “嗯?!绷旨就肫饋砹?。魯農將這個女人送過來,說是為二當家討的媳婦。女人長相極其嫵媚,跟書上的妖精一樣。這般美貌的女子,若是毀容,必是巨大打擊。林季同點頭答應了?!翱梢砸辉??!?/br> 慕老爺說:“你既然已被太子發現,不方便留在慕府?!?/br> 慕錦問:“師父不是有易容術?” 林季同訕訕地說:“醫術方面,我習得師父真傳。唯獨易容術……沒有天賦?!?/br> “既然如此?!蹦藉\說:“我在向陽城買了幾個面具,你就當一回面具怪醫吧?!?/br> —— 給十五醫治灼傷的面具怪醫,二十眼熟得很。不就是二公子在向陽城買的面具? 見那瘦弱的身形,二十知道這是福寨二當家。 十五被這面具駭住了。雖然大夫一副咳嗽不止的疲態,但她聽話地配合吃藥、敷藥。 二公子計劃修葺掩日樓,安排幾個姑娘搬到了花苑。 二十在掩日樓的房間被燒光了,好不容易積攢的小荷包沒了,連偷偷藏起的那幾錠金子也熔得古怪。 二十又成了毫無分文的小陪寢。 想起二公子讓她再繡一張帕子,她正愁。 花苑,顧名思義,只有花花草草,沒有陽剛小獸。其實,送給二公子的話,應該繡一副水仙。這水仙就是自傲之花,和二公子當真般配。 想歸想,夏日炎炎,她沒有心情。 這日,二十正要給十五換藥,聽到十五和林季同在一問一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