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嚇得二十更加不敢動了。 “我叫魯農,記住啊?!彼沧巫蔚?,“等我們二當家回來,我跟他說,讓你到我的房里。我就喜歡膽大的女人,以后我護著你,別怕了?!?/br> 魯農端起碗,塞到她的手上,“吃吧!” 她只好低頭扒飯。 “上回捉了個女的,跟二當家很般配,可是那慕二公子,把人給要回去了。以防夜長夢多,咱們這事得趕緊來?!?/br> 米飯哽在二十的喉嚨,她眼睜睜看著魯農大步向外走。 他興沖沖的,“我讓弟兄們掛幾個紅燈籠,再給你找件紅衣裳,咱兩今晚拜堂成親?!?/br> 第17章 魯農將自己的親事告訴弟兄們。 嚇傻了一眾壯漢。 山寨大多是大老粗,沒有感情一說,娶誰不重要,疼媳婦兒就對了。 一山匪說:“要不等大當家和二當家回來再說?!?/br> 又一山匪接話道:“是啊,這也太急了。趕著十個月以后就抱兒子???” “你拜堂還要拜天地,拜高堂。大當家、二當家不在,你拜誰???”灰衣山匪右手的傷口已經處理過了,醫治及時,這只手沒有徹底殘廢。 魯農壯臂一揮,“我們出刀,快、狠、準,成親也是一樣。先簡單成一次親,喝上交杯酒,再入洞房。拜天拜地,以后再補吧?!?/br> 大當家和二當家不在,魯農就是代主管。眾人不拘小節,于是張羅起喜事來了。 魯農沒有大紅衣裳,讓負責雜役的婦人下山買兩套新郎新娘的東西。 既然提了親,魯農覺得,不好再將二十關在柴房了。還有,她那身濕噠噠的衣服也要換掉。要是著涼,耽誤洞房花燭夜就不好了。 自從浮絨香落水,二十跟著慕錦出門,會披上一件粗布外衣。 這種特殊的布料,質地粗糙,遇水則變得板硬,濕透了也不貼身。本是慕府漁工們穿的。以前,二十在裁縫房瞧著新鮮,給自己留了一件。如今派上了用場。 好在二公子只看重女人的臉,不介意粗布還是絲綢。 魯農盯著二十的裙子,說:“我讓李嬸給你換件干凈的?!?/br> 他仍然跟拎小雞一樣,拎起二十就走。 李嬸是五十多歲的伙食工,育有三個兒子。沒有女兒,她只能把自己的衣服給二十。 李嬸生得高大,二十穿上那衣服,松松垮垮。腰上系緊了腰帶,墜地的裙擺卻沒有辦法。 李嬸讓出了自己的床鋪。 魯農說:“你就安靜在這坐?!?/br> 二十當然要安靜,她時刻記得自己要當一個啞巴。 和李嬸一起管伙食的,還有幾位婦人。她們聚在一起免不了聊些有的沒的。 二十雖然沒有什么表情,其實認真地在偷聽。這里不是她熟悉的地方,大戶人家的生存方法在這里不適用。二十唯有借由婦人們的聊天,去了解這座山寨的規矩。 李嬸認為,二十要嫁給魯農了,現在算半個福寨人。于是給二十講了這里的來由。 福寨是上一輩人建立的,因為劫富濟貧,被官兵緊追不舍。逃亡中,幾人無意闖進了這里,從此安家。弟兄們好打抱不平,結識了許多見義勇為之士,因而越來越大。 大當家是上一代大當家的孩子,二當家是大當家在路上撿來的。 李嬸說:“魯農雖一介莽夫,脾氣不壞。他年紀比二當家更大,著急娶親也是人之常情。你跟他過日子,慢慢就知道他的好了?!?/br> 那群婦人在炒菜時,又說起了皇陵。 二十豎起了耳朵。 原來,這座皇陵有兩個入口。潭水下的是當年皇陵的一部分。陸上的,則是倒斗的用火藥炸塌了小山丘之后形成的洞窟。 二十其實是從一個入口到了另一個入口。黑不見五指的那邊,才是通往江州的路。 二十那時盤算的是,這路黑漆漆的,走也走不遠。而且小十說了,夜明珠都被倒斗的盜走了,不如先出去,在山里躲一陣子。等二公子走了,她再下山找戶人家借火折子。 泥巴小路是福寨的必經之路,二十也就和魯農撞上了。 李嬸想起一件事,問:“二當家是不是又去皇陵探險了?” “是吧?!币粙D人雙手抬起大鍋,“后山那條去皇陵的新路,就是二當家生生走出來的??杀饶撬憙沙隹?,更接近皇陵?!?/br> 另一婦人接話:“我們二當家窩在這山里,真是可惜了?!?/br> 幾個婦人附和道:“是啊,是啊?!?/br> 二十皺了下眉。 二十先前覺得,大約是運氣用光了。其實,那條通往江州的暗道,才是驚濤駭浪。至今,進去的盜墓者,七成再也出不來。她只是選擇了一條看著不太走運,卻不會喪命的路。 不過,這些她不知道。她以為,暗道是一條路,她不入皇陵就行。她腦袋里逃跑的念頭始終不減。聽了李嬸的講述,二十萌生起新的想法。 這時,魯農在外面喊,“成親除了大紅燈籠跟大紅衣裳,還要干啥子?” 一個沙啞聲音的山匪應道:“我知道洞房,別的不知道?!?/br> 一個稍稍尖細的笑了:“我也只知道洞房。咱不信天,不信地,拜天地都不虔誠啊?!?/br> 魯農又喊:“去去去,別在這吼嗓子,嚇壞我家新娘子?!?/br> 這倒是。二公子清瘦的身段,劈柴壓得她喘不過氣。這虎背熊腰的魯農…… 二十嚇得一個激靈。 —— 寸奔領一群護衛在靈鹿山搜尋。 已是申時,遠日漸沉。如若落山,搜尋更加艱難。無論二十在山上,或是皇陵,同樣都是危機重重。 斜陽拍在寸奔清秀的臉頰,沒有給他添上半分溫煦。霞光越紅,他眉梢的犀利越甚。 寸奔躍上大樹的枝干,俯瞰山林。再往前走,就是山禽出沒的密林了。 有一探子來報,半山腰上,蔥綠林間忽然升起了兩個大紅燈籠,搖曳在林木之中,煞是招眼。 寸奔問:“只掛了兩個?” 探子回答:“匪窩入口在閂溪邊,空曠可見。寨里林木茂密,屬下在遠處……沒有見到?!?/br> “去查查究竟什么事?!蹦亲罄洗稚秸?,有什么事能掛大紅燈籠。 “是?!碧阶与x去。 寸奔有一猜疑,以二十的腳力,走不出十里山路??扇缃?,搜遍這方圓十里,都不見她的蹤影。水下搜尋的護衛走了數百米暗道,觸發了機關,退了回來。 護衛們的回答一致:“不見二十姑娘?!?/br> 或許二十既不在山路,也不在水路。寸奔遠眺匪窩,福寨這兩個大紅燈籠,古怪得很。 半個時辰之后,探子再來報。這回說的仔細了,“匪窩要辦一樁喜事?!?/br> 喜事二字,和大紅燈籠一起……寸奔臉色越發冷峻,問,“是何喜事?” 探子回答:“福寨有兩位婦人匆匆下山,在集市買了兩件大紅衣裳,說是一男一女成對兒穿?!?/br> 話到這里,這喜事,恐怕不喜了。 福寨的女人,除了一兩個,正值二八年華,其他多是中年婦人。如若妙齡女子出嫁,如此匆忙置辦嫁衣,不合情理。 寸奔想,成對兒的女人,應該是遍尋不著的二十。 探子繼續說:“屬下攔路詢問,兩位婦人說今晚有喜,頭領成親?!?/br> “你繼續盯著福寨?!?/br> “是?!碧阶诱f完就消失了。 寸奔翻身一躍,向慕府飛去。 二十雖然無名無份,但她仍是二公子的人。二公子這人,對侍妾的態度,有時候慷慨得令人稱贊,有時候又小氣得讓人莫名。 一句話,憑的是二公子心情。 至于對二十的占有欲,寸奔猜,二公子大約不歡喜任何人沾染與他斗智的女人。 因為,二十的對手只能是二公子。 —— “你說什么?” 搜山交給了寸奔,慕二公子回慕府歇息。 悠然自得之際,他正想,那個女人若能從皇陵中逃生,依著她這般聰慧,他就留她一命,收為己用。 不丟她去喂魚,可以把喂魚的活計交給她。一樣的,滿足東西二財的食口。 寸奔趕回來,將探子的話如實說明。 二公子的閑適瞬間沒了,半闔的眼睛睜開,晶亮如星,“她還沒死?” 寸奔低首:“是?!?/br> 慕錦自言自語了一句:“上天為何不趕一道雷來劈死她?!彼似饋?,“搜山搜得如何了?” 寸奔說:“我們搜尋了方圓十里,沒有見到二十姑娘?!?/br> 慕錦再問,“水下呢?” “找了,沒有?!贝绫颊f:“屬下懷疑,二十姑娘走錯路,到另一個入口了?!?/br> 慕錦沒有說話,向外看去。 他最是喜歡落日前的逝潭。萬道霞光將青綠深潭映得一片血紅,東西二財飛撲時的利牙,戾光像是染血的刀劍。這一刻的逝潭,如同一座橫尸的血池。 還是得將那女人丟去喂魚,慕錦才覺得稍稍痛快些。 他斂眉,“該機靈的時候,怎么就這么笨呢?”平時該傻氣的時候,眼珠子轉得跟貓一樣。敢情,她的聰明勁,只用在對付他的時候。 寸奔聽著慕錦的話,卻認為,二十不進皇陵才是聰明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