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節
桓瓖訝然:“你要幫何事?” 我眨眨眼:“幫做謝太后和圣上留在火場中的焦尸?!?/br> 桓瓖:“……” 沈沖在一旁看著,笑了笑,對桓瓖道:“子泉,霓生要我等幫忙,自會說出來,不必問?!?/br> 我就喜歡沈沖這種穩重豁達的心思,不禁心情舒暢。 桓瓖看了看他,說:“那現下我等該做甚?” 沈沖四下里看了看,道:“這里有幾張臥榻,可暫且歇息。動手之后,我等怕是接下來整夜整日皆不得歇息,現在無事可做,正好先養精蓄銳?!?/br> 桓瓖也將那些臥榻看了看,沒有反對。 董貴嬪沒有親自見我們幾個人的意思,老宮人離去之后,無人再到這屋子里來,如同被遺忘一般。 這也正好,吃過些食物之后,我們三個人各搬了床榻歇息。這屋子里有幃簾,正好隔出內外。我睡內室,沈沖和桓瓖睡外室。 這般分派時,桓瓖看著我,嗤道:“我和逸之睡外室?你真是越來越放肆了?!?/br> “外室風大,我這般弱質女流,萬一受了風寒如何是好?!蔽艺UQ?,“莫非公子想與我睡內室?公子可真相的出來?!?/br> 桓瓖:“……” “外室亦無不可,時辰不早,抓緊歇息才是?!鄙驔_看了看我,唇角微微抿著,似在憋笑。 白日里忙碌了許久,我其實也有些疲倦,躺在榻上的時候,即刻有了幾分睡意。 沈沖和桓瓖似乎仍然精神,在外間低聲說著話。我聽著他們的聲音,忽而想起了三年前。 要是公子也在就好了…… 心里幽幽嘆口氣。 從涼州到上谷郡,再到雒陽,我做的每一件事,其實都是為了能早點與公子團聚。 離開他已經快三個月了,不知道他在涼州如何? 那里的天氣比雒陽寒冷許多,而公子是個認真起來不要命的人,也不知道他現在怎么樣了…… 黃遨帶給我的那些信,我每日拿出來翻,都快翻爛了,但新的信還沒有收到。 秦王那小心眼的,該不會真扣下了吧? 他敢…… 迷迷糊糊中,那些念頭逐漸散去,沒多久,我發現我回到了公子的那處府邸。 他穿著官服從朝中回來,告訴我,他再也不必回去了,讓我收拾物什,與我一道回淮南去。 我高興不已,忙收拾了物什,將私藏的金子都堆到馬車上。但正要啟程,我卻發現那馬車里還坐著一人,定睛看去,竟是秦王。 他身上穿著皇帝的冕服,手里拿著我的金子,看了看我,似笑非笑,說你要走,怎也不告知孤一聲? 我冷笑一聲,拿出一張帛書,在上面寫上“桓皙云霓生放歸四海暢行無阻”,而后,理直氣壯地交給秦王。 秦王卻看也不看,將那帛書扔到一邊燒了。 我大怒,正要斥責他不守信義天打雷劈,不料,發現面前的人已經變成了公子。 霓生。他蹙眉看著我,道,秦王說,你要我與他共侍一妻,是真的么? 我愣住,只覺頭轟了一下,似攪了一團亂麻。 正當我急著向公子解釋,忽然,身上被人推了推。 我睜開眼,耳邊傳來桓瓖的聲音:“……醒醒,時辰到了?!?/br> 我忙坐起來,看了看四周,只見一片漆黑。 原來是個夢。 幸好。 我啼笑皆非,心里卻松了口氣。 “你怎睡覺這般不踏實?!被腑嵉?,“嘀嘀咕咕的,莫非夢里也在給人算命?” 我說:“公子猜中了,我方才在夢里覲見了太上道君,將今夜行動之事向他詢問了一番?!?/br> “哦?”桓瓖目光微亮,“他如何說?” 我說:“太上道君說,今夜諸事皆大吉,不過有一件,卻是十分要緊?!?/br> “何事?” “便是圣上那焦尸之事,”我微笑,“他是九五之尊,非子泉公子這般天潢貴胄假扮不可,且那燒熟之態,不可太生,也不可太焦,恰恰九五成為宜?!?/br> 桓瓖:“……” “云霓生?!彼履?,似忍無可忍,“你是欺我不敢打你?!?/br> 我笑笑,揉了揉眼睛又伸展了一下四肢,不理會他,自下榻出去。 第229章 衛尉(上) 外間, 沈沖點起了一盞燈, 不太亮,堪堪夠室內照明。 方才,董貴嬪身邊的老宮人又來了一趟,敲門提醒時辰, 并又送了一只新的食盒來, 里面盛著剛做好的熱食。 “這董貴嬪面也不與我等見,想的倒是周道?!被腑嵖戳丝?,揶揄道。 沈沖沒接話,看著我:“先從瞿連下手么?” 我吃著一碗羊rou羹, 頷首:“正是?!?/br> 先前說的那焦尸什么的, 我當然是用來嚇?;腑嵉墓碓?。 這皇宮中畢竟與慎思宮不同, 就算是同一套謀劃,各處關節也差異甚大。其中最要緊的一處, 就是將謝太后和皇帝帶出承露宮的辦法。 在慎思宮時, 囚禁謝太后和身上的院子里其實不過五個宮人, 可以一通下藥迷倒了事。承露宮則不一樣。如那老宮人所言,承露宮的人數可有三十至五十人,絕非像慎思宮里那樣好對付, 不是一頓迷藥就能確保全部解決的。相較之下,在所有人都因失火驚惶失措之時, 直接以瞿連的身份將太后和皇帝帶離, 反而最是簡單。 各自吃飽之后, 三人換上內衛的衣冠。我這張臉面白無須, 扮內侍無妨,卻不可扮侍衛。于是,我又在臉上貼了一圈假須。 諸事妥當,我們熄滅了燈火,借著夜色出門而去。 時辰已是亥時過半,董貴嬪的宮室里,到處靜悄悄的。 我走到附近的一處側門,上面沒有加閂,一拉就開了。三人走出宮道,悄無聲息。 內宮甚大,董貴嬪宮室所處的這一片,都用以安置文皇帝以前的后妃養老。這些宮室本就冷清,加上正值國喪,深夜里一片死寂。 桓瓖和沈沖對皇宮各處了若指掌,不必照明,走在宮道里自然就摸著了方向,一路朝衛尉署而去。 總攬內宮禁衛的衛尉署,原本設在宮外。三年前秦王鬧出了宮變之后,文皇帝將衛尉署設在了內宮里,以便再生出相似禍事之時,可隨時將各宮內衛調動起來。 故而我等千辛萬苦潛入內宮之中才能對瞿連動手,著實都是托了秦王的福。 似內宮這般有高墻深池環護,出入皆須經過層層盤查的去處,并不須安排士卒頻頻巡邏防盜。似這般深夜里,唯一會四處走動的,是打更防火的內官。 我等三人沿著長長的宮道快步走著,躲過了兩個打更內官之后,沒多久,已經能望見太極宮重檐下宮燈璀璨的光照。 太極宮是皇帝的寢宮,也是內宮的中樞之地,衛尉署就在太極宮邊上。 夜深人靜,衛尉署前,除了正門前的門房里有值守的將官了軍士,別處皆是干干凈凈,沒有丁點人影。 這個地方桓瓖最熟,知道什么地方最好下手,他帶著我和沈沖走到一處側門前,對我點點頭。 我往墻上望了望,沒出聲,用勾繩攀上一處墻頭,翻過去。 桓瓖當過殿中中郎,對這般地界果然熟悉。落地之后,我發現這是一個放雜物的地方,到處堆著草料木柴,大約不遠就是庖房。 我小心翼翼地將那側門打開,把桓瓖和沈沖放心來。 桓瓖四下里看了看,隨即引著我們,往衛尉卿歇宿的院子而去。 與別處不同,衛尉署中有許多營房,里面住的都是不當值的衛士。雖然我們三人都穿著衛士裝束,但為免麻煩,經過之時仍須眼觀八方,稍有動靜便要躲起來,以防什么心眼多的人夜里起來便溺,一個不小心撞見起了疑。因此,桓瓖帶著我們在衛尉署里轉了一個大圈,繞開了那些危險的去處,最后,來到一處寬大的院子前。 不遠處的屋檐下點著燈籠,桓瓖示意我,這里就是衛尉卿的院子。 我了然。 這般官署之中,為免突然遇事耽誤行動,凡有院門之處,都不會關閉。 三人在陰暗處觀望了一會,只見附近無人,桓瓖正要往里走,沈沖將他拉住。 “那老宮人說,此人甚是警醒?!彼枚Z的聲音道,“且這是正門,貿然進去遇到有人如何是好?” 桓瓖冷笑。 “他當官已有四五年,你以為還會似個侍衛一般勤勉?” 沈沖還想說什么,桓瓖卻不再多言,邁開步子,竟是光明正大地走了進去。 沈沖看我一眼,只得也跟著進去。 如桓瓖所言,這院子里什么人也沒有,空蕩蕩的。 他徑自走到那主屋前,推門入內。才進去,我就聞到了一股迎面而來的酒臭味。 關上門之后,桓瓖輕手輕腳地湊到榻前看了看,未幾,回頭來示意我,榻上的人正是瞿連無疑。 我放下心來,隨即上前,將一下迷藥撒在瞿連的口鼻上。他動了動,未幾,又低低打起了鼾。 這是官署,陳設并不會似私宅那般舒適周道,瞿連的臥榻四周沒有帷帳之類的遮蔽之物,如要點燈,只能讓人去門前把風。 幸好眼下有三人,并不缺人手。 我先把通往屋后的窗開了,以備退走,而后示意沈沖去把門。他了然,即走到門背去,開一條縫,盯著外面。 諸事妥當,我不再耽擱,將榻旁的燈燭點起。 只見這瞿連果然如桓瓖所言,一臉麻子,因為醉酒漲紅,那些斑斑點點更加顯眼。不過這人長得并不太胖,只是個子比桓瓖矮一些,桓瓖扮他并不難,在這般夜里,差別不會太顯眼。 桓瓖看著,頗是好奇。 “他真不會醒?”他問。 “當然不會?!蔽艺f。 桓瓖似不太相信,上前去將他推了推。